飞鸟被抱回了房间, 又一次躺回了卧室的床上。
浑身的无力感和从腰部开始直至小腹那一整片的剧痛,折磨着她哪怕多动一下都觉得无比吃力。
连给丹羽和树打电话,都是拜托了松田阵平拿她的手机帮她把号码拨出去, 然后放在枕头边上开着扩音。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飞鸟问了问丹羽和树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
小伙子倒是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米花中央病院, 因为丹羽凉子让他送东西,他还用无比得意的口吻表示自己成功完成了妈妈的任务。
一个小学生, 晚上独自出门去给工作中的母亲送东西, 确实值得夸奖。
如果飞鸟没有生病的话, 这件事应该也不会轮到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我去接你吗?”飞鸟的语气有气无力,但问的问题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病号。
“姐姐你是笨蛋吗?生病怎么来医院接我?”
“但妈妈今晚不是夜班?她也没有空送你回来吧。”
“妈妈让我先待在护士的休息室,不要回去吵你。可能今晚我也不回家了吧?因为妈妈刚才说了, 如果我困了可以直接在护士姐姐的床上睡觉。”
后半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古怪, 尤其丹羽和树还一口十分期待的语气。
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只是借睡护士姐姐的床,又不是和护士姐姐睡……再说了, 丹羽凉子也是医院的“护士姐姐”。
“原来如此……”
把和树留在医院的护士休息室,这就是丹羽凉子的考虑了,大概是不想让飞鸟分心来照看他, 毕竟凉子了解飞鸟的性格,照顾他人多过自己。
“你去医院了好歹给我留个讯息啊。”不声不响地就跑了, 她会担心的啊。
“我留了!我在姐姐的门上贴了字条的!”
“诶?是吗?”
听到这里,是松田阵平从床前站了起来,重新开门出去。
在过道离飞鸟的房门口不远处的地上, 确实落着一张纸条。松田阵平将其捡起之后, 看见上面的确有一句用铅笔写着的、笔迹稚嫩的留言:我去医院给妈妈送她忘在家里钥匙, 姐姐好好休息, 和树留。
非常懂事贴心的留言,就是上面有两个错别字。
松田阵平重新回了卧室内,坐在了床边,他举着纸条给飞鸟看了看,确认了对方看完内容后,就把纸条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想来是飞鸟推门出去准备去玄关的时候,门板晃动把只沾了一点胶根本没有粘牢的纸条给晃掉了。
听闻丹羽和树没事,飞鸟便也放心了。
“那和树你早点休息吧。”
“姐姐才是早点休……啊我不和你说了,桃枝小姐来了姐姐再见!”
丹羽和树的电话挂得十分果断,连关心飞鸟的话都没有说完,看得出来十分着急地要去找那位桃枝小姐了。
话里提到的桃枝小姐是丹羽凉子的同事,全名叫小泽桃枝,是一位年轻貌美大长腿身材好到可以媲美模特的女护士。
小泽桃枝以前在做过儿科的护士,没有小朋友会不喜欢她。
作为小朋友的丹羽和树当然不是例外,也许,丹羽和树今天晚上想睡在医院的原因和桃枝小姐也有关系。
通话略显突兀地被切断了,卧室内突然又回到了飞鸟和松田阵平的二人氛围。
空气大概安静了两秒,是松田阵平开口打破:“现在,安心了?”
低沉的烟嗓带着一点句末上挑的尾音,听起来还是那股松田阵平专属的散漫口吻。
“嗯……”
一通电话下来,飞鸟感觉又消耗了大量本就剩余不多的力气。她瘫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缓神。
需要张口辅助呼吸的吐息声听起来还是很粗重,飞鸟这眉头紧锁略显痛苦的模样看得松田阵平还是十分心疼。
明明自己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打电话的字里行间还是在关心对面的丹羽和树而非自己,甚至,她竟然还在问要不要去医院接和树。
全程旁听了这通电话的松田阵平无奈得哭笑不得。
“松田先生今晚怎么会来啊,晚上……没有其他工作吧?”飞鸟闭着眼睛,声线带着浓重的鼻音询问道。
她还是老样子,关心别人,不安地询问,是怕自己影响了松田阵平的工作。
“笨蛋,你生病了我有什么理由不来吗?好歹关心关心自己吧。”
“嗯……”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语气词。
“所以,你有什么需求吗?今晚我难得可以给你开放一下有求必应功能,就算是再无理的要求,我也可以答应。”
条件很诱人,但飞鸟的回答几乎毫不犹豫:“只要松田先生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少女轻浅的嗓音,落进松田阵平心里却是重重一沉。
松田阵平怔了怔,有些失笑道:“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因为喜欢啊……喜欢能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放大得无比充盈,或许对松田先生来说留下来是一件简单到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我而言,只要松田先生陪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这就是我的期待啊……”
这突然的一记直球告白,撞在松田阵平的心上。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宣言,就是平白地直叙,和那份最最纯真的心意,撩拨得松田阵平心动不止。
喜欢啊……
此时此刻,松田阵平也清晰地确认到了他自己之于丹羽飞鸟,也是怀揣着同样的情愫。
“……笨蛋。”
心绪颤动地伸手抚上飞鸟的脸颊,掌心贴到的一片滚烫又让松田阵平止不住担忧地皱紧了眉毛。
感知到了脸上的触碰,飞鸟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的松田阵平担忧中夹杂着心疼的面孔骤然在眼前放大,当然,这种时候肯定不会是不看场合的亲吻。
只是额头碰额头地感知体温,不过这个贴近的动作依然会让飞鸟感到羞赧地心跳加速。
即便和松田阵平交往至今,早就有过更亲密地触碰,但不论何时贴近的时候,飞鸟依旧会如同还是第一次一般,持以着那份对松田阵平从未停止过的心动。
额间确认到了那片滚烫,松田阵平眉间蹙得更紧了。
“体温,你测过了吗?”
“睡觉前……”
话到一半,飞鸟突然顿住,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睡睡醒醒好几次,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我也不知道几点测的了,要不我重新再测一下吧……”
说着,飞鸟动作迟缓地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开始盲目地在枕头边上胡乱摸索。
松田阵平就看着那只手指瘦如青葱的手掌在枕头边上摸了半天,就是没有摸到距离手掌不过几厘米远的体温计。
他个急脾气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描边大师的行为艺术,当即就自己上手,把体温计拿了起来。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就别动了。”
“嗯……”
飞鸟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既然松田阵平都这么说了,她迷迷糊糊地也就应了下来。
不就是帮忙量个体温的事嘛,一时口快的松田阵平也没想太多,、。
直至把这项任务接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会有那么一点点……怪。
眼见着飞鸟已经听话地躺着不动了,完全就是一副任人摆布的娇柔模样,这根本就是要把这件事全权交付给他的意思。
松田阵平有点无奈。
飞鸟对他……是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将被子稍稍掀开了一点,松田阵平伸过了手,手指停在飞鸟睡衣的扣子上,然后就顿在了那里,久久没能再继续。
果然就很怪啊!
“那……那我来了。”
连台词都很怪。
“嗯……”
飞鸟依旧是应了个语气词,表示同意。
松田阵平沉沉地呼了口气,接下来要做的事让他越来越觉得不妙。
就很怪。
他尝试着催眠自己。
放个体温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共就三步——把手伸进去,放好体温计,再把手收回来。
松田阵平如此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着,告诉自己,这件事就很简单……个鬼啊!
纠结了半天,松田阵平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手指灵活的他瞬间就把胸口中心的那颗扣子给解开了。
“……”
这种时候突然感觉手指灵活也不是什么好事,搞得好像在犯罪一样……
飞鸟很乖巧地躺着不动,这让松田阵平心里那种负罪感越来越重。
算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然后是把温度计放进去就可以了吧?一个简单的动作罢了……吧。
松田阵平多希望这是只口腔体温计,但很可惜不是。
他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拿着温度计,从解开了一颗扣子翘起的衣襟探了进去。
反正只是放个温度计!要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松田阵平只能在心里不断这么对自己说。
没有衣物的支撑,那终究就是两块脂肪,平躺时会因重力而摊开。
但却又由于飞鸟的尺寸过分优秀,即便是躺下,那部分还是海拔高于其他部位。以至于松田阵平在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无可避免地……碰到了。
……好软。
尽管三年之前在医院的病床上时,飞鸟忧心的拥抱让松田阵平早就不小心碰到过。
但那时候隔着衣服,哪像现在这样,如此直接……
“松田先生的手好冷。”飞鸟甚至还即时给出了不适的反馈。
“……”
松田阵平哽塞了一下。
“……那是你体温太高了!”他几乎是涨红了脸没好气地着回应道。
飞速地把体温计的水银头怼到飞鸟的腋下,完成了三步曲的第二步后,松田阵平如同触了电般把手收了回来。
“……”
真的太糟糕了。
“体温计,夹好了。”
“嗯,夹好了。”
手掌上好像还残留着刚才无意碰到的触感,惹得松田阵平一阵心乱。
他赶紧转移开话题:“你晚饭还没吃吧?”
“嗯……”
“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没什么胃口,感觉什么都不想吃。”
“那饿吗?”
“饿……可是很难受。”
“算了,你就什么都别想了,交给我吧。”
“啊?”
“体温计夹好,我下楼一趟。”
被烧得脑子嗡嗡作响的飞鸟根本就没有余裕思考太多,只是听清松田阵平一句“交给我吧”,便安心地继续闭目休息了。
殊不知一直以来生活都随随便便的松田阵平,也去穿上了那根本不符合他风格的兔子围裙。
然后不情不愿地打了个电话给降谷零,来了一波在线远程求助。
松田阵平进厨房做饭,这大概是他的人生第一回吧?
这种事如果说给萩原研二听,估计能嘲笑他一个礼拜以上。
为了心爱的女人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小阵平真是大进步啊,不过别是什么黑暗料理就好哈哈哈!围裙上的兔子,意外很适合你哦噗哈哈哈!
松田阵平甚至都能想象得出,萩原研二会是种怎样的口气来说自己。
比起去网上检索营养粥的教程,果然还是降谷零的教学来得比较快。
毕竟以降谷零对于同期好友的了解,松田阵平在什么步骤会犯什么样的问题,都不用看到降谷零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结果很成功,主要还是降谷零教得好。在成功煮出粥的那一刻,松田阵平当场就无情地挂断了这通教学电话。
没有制造出什么逆天的黑暗料理,不过也算不上美味,松田阵平自己尝了尝,给出的评价就是……还行。
他自己给自己的评价,那当然是要抬一手。如果这是其他人做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也就不难吃的水平。
飞鸟又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时,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是松田阵平回来了,带着他亲自下厨煮的粥。
睁开眼睛稍稍偏过头朝松田阵平看去,后者身上那忘记脱下来的兔子围裙直接把飞鸟给看愣了。
愣了足足三秒,她也没有绷住地笑出了声,只不过喉咙沙哑得她笑得只有气音,最后被一阵不适的咳嗽给打止了。
松田阵平当然知道飞鸟在笑什么,不过他直接无视了,径直向前,放下盛粥的碗后,略微强势地把飞鸟从被窝里抱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上。
飞鸟也使不上力气,就这么任由松田阵平全面托管地打理。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松田阵平的身上,那只可爱的兔子和卷发青年的硬汉风格撞在一起,反差感委实滑稽得让人想笑。
在刚才那阵咳嗽平复了之后,飞鸟又没有忍住,昏昏沉沉之际,近乎是出于本能地在发出声音。
直至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抗议,转身在床沿坐下,单手扶着她的肩膀,猝不及防地就这么倾身贴了过来。
“……唔。”
松田阵平用简单粗暴的亲吻封锁了飞鸟的笑意,这个方法十分有效,飞鸟当即就噤了声。
当然,这只是个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入的亲吻。退开之前,松田阵平惩罚式地咬了一下飞鸟的嘴唇,算作“警告”。
在飞鸟安分下来之后,松田阵平当场就用最快的速度从身上解下了这条他刚才忘记取下的兔子围裙。
他倒还是表情淡定,毕竟只要他不尴尬,就是无敌。
“刚才体温,怎么样了?”
“啊……还夹着忘了拿出来。”
躺下之后飞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又是那种睡了又好像没睡的薛定谔状态,难受得她根本不想动。
两只圆圆的杏眼就这么盯着松田阵平看,看得松田阵平忍不住咂了声嘴:“啧干嘛?难道你还等我帮去你拿出来吗?”
那倒是大可不必了。
说到了这里,飞鸟的脑回路反应的时间就比松田阵平承应下要帮她放温度计的时候更长,她总算想起了刚才温度计是怎么到自己身上的。
飞鸟:“……”
好像那个时候……被碰到了的。
“现在再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已经度过了最尴尬的那一步的松田阵平突然理直气壮。
眼见着松田阵平都没在意,飞鸟也就释然了。一如许久之前,松田阵平把衬衫甩给她穿的那一次一样。
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吧!
飞鸟把温度计取了出来,这只被夹得火热的玻璃汞柱很快就到了松田阵平的手里。
旋转到合适的角度,松田阵平念出了上面的刻度标示:“三十九点一……”
“好像和中午睡觉前比降了零点二。”
“还是很高的温度……”
松田阵平皱着眉毛,他倒是没什么重病的体验,没办法感同身受,只是看着飞鸟如此,他会觉得心疼。
“吃点东西垫肚子吧,一直饿着状态会更糟糕。”
“松田先生做的吗?”
“那当然。”这句应答松田阵平说得音调上扬,语气得意。
“可我没什么胃口。”
“不行,你必须吃一点。”
“好强硬啊松田先生……”
这声音调柔柔宛若撒娇的话松田阵平仿佛没有听见,他倒是直接贯彻起了他的强硬。
“你给我坐好,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