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徽走后,沐离面带警惕地让人打开了他带来的几个大箱子。
看了一眼,她的脸上顿时洋溢出一股喜气。好多好多的宝贝啊,大魏就是比她们南疆阔气,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她这个南疆少主也没有见过的。
真有钱!
沐离感觉自己凉了半截的心被暖了回来,唇角忍不住翘的高高。但发现,绿萝她们都看着她,她弯起的唇角又很快压了下去,脸上故作淡定地摆摆手。
“挑几件摆在这里,其他的收起来吧,库房钥匙给安安一份。”东西是负心汉给小哭包的,她要给小哭包收着。
“给阿娘。”听到沐离这样说,沐南安羞答答地摇摇头,踮着脚小手从箱子中握着一东西,仰着头要给她。
之前,坐在爹爹的腿上,爹爹好温柔好温柔地和他说,他拿来的宝贝给安安,也给安安的娘亲。
沐离低头看去,见小哭包的手中拿着的像是一件珠钗,她伸手接了过来,眼前一亮。
这是一支精美的赤金钗,上面展翅欲飞的鸟儿栩栩如生,鸟儿口中衔着圆润的珠石,随着她的动作,珍珠微微晃动。
她点着手指头数了数,鸟儿泛红的尾羽有九根,也不知是如何制作的,摸起来真有一种羽毛的触感。
真可惜啊,她不喜欢梳中原人的发髻,否则戴在头上一定很耀眼,引人注目。
“谢谢安安,阿娘收下了。”沐离不管负心汉送来小哭包的东西中为何会有女子的发饰,反正她收下的理直气壮。
“安安的,阿娘的!”沐南安笑的凤眸眯了起来。
沐离见他可爱,也弯着眼睛,用手指抵了下他的额头。
母子两人其乐融融。
南婆肃着一张脸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顿了顿,上前同沐离说,太子接连去各藩国所在京城的府邸,理应是为了拉拢。
“婆婆说的不错,皇帝更宠爱如今皇后所出的睿王。睿王是嫡子,宫中又有皇后,比太子只差了个年纪而已呀。”看到南婆,沐离立刻端正神色,义正言辞地斥了太子用心不良,想要将她们南疆卷入纷争的意图。
“婆婆放心,虽然太子拉拢的手笔很大,昔日对我们南疆也算客气,但事关储位之争,我南疆地少人稀,定不会参与其中。”
闻言,南婆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沐离腿边懵懂无知的小男孩,赞许点头。
“郡主知晓其中利害便好,我等一切都为了南疆的利益。”她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在郡主心中最重要的是南疆。
“婆婆,太子眼下突然有此动作,可见他的地位不如从前稳固。也许近日这京城会有大的变故,我身体不适,婆婆,你派人多留意。”沐离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母亲南疆王面对家臣时的语气神态,直视南婆的双眼,缓缓开口。
南婆闻言,欣慰应下,“郡主放心。”
她没有发现沐离的眼睫毛眨了好几下,当然也没有察觉沐离的记忆出了一点差错。
成功又一次瞒住了南婆,沐离等到人走后,大口地吐息。
“五芳斋的点心最好吃,尤其是蜜豆奶糕。绿萝,你去买两盒回来,好久不吃了呢。”她掏出两个瓷瓶,想了想,只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绿萝。
绿萝会意,悄悄地退下。
转过身,沐离发现小哭包正不错眼地盯着她,她抿了抿唇,从手中的小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了嘴中。
“看什么呢?”她吃完药丸,笑眯眯凑过去,捏了下软弹弹的小脸蛋。
“阿娘,爹爹他要去讨好别人,是不是有危险?”出乎意料,小哭包吞吞吐吐问出了这句话。
圆溜溜的凤眼因为担心泛起了水光。
沐离惊了一下,小哭包才这么点年纪居然听明白了她们的话?聪明的小脑袋一定是随了自己!
“只要你的负心汉爹爹听阿娘的话就不会有事了。”眼看着小哭包的眼泪又要吧嗒吧嗒落下来了,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她可是提醒过了,要那个负心汉和自己的弟妹睿王妃断开关系。
负心汉若是不听,她也没办法呀。
沐离想着,要是太子没有骗过她也没有小哭包这个儿子,冲着一开始他对南疆和自己的帮助,她指定会提醒地更清楚。
可五年后的现在嘛,她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很善良了!他要是真的被废了,沐离还想,看在小哭包的面子上,她可以把人偷回南疆。
回到南疆之后,她就可以……
“听阿娘的话。”小哭包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显然将沐离的话记在了心里。
沐离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次日辰时不到,庄徽就在清宁宫的寝殿中睁开了眼睛。
前有清明佳节,朝臣乃至平帝都得了几日清闲,平帝甚至有闲心过问起他的房中事。而从今日起,大朝与午朝一开,庄徽身为储君,也要早早地去文华殿听侍从官讲学。
讲学过后,也适值大朝散,这时候他也唯有他有资格去往太和门的一处偏殿。平帝与朝中德高望重的阁老尚书们俱在此处议政,他身为太子可旁听,但无议事权。
天色灰蒙蒙的泛青,冯德顺就守在殿外,他估摸着时辰,吩咐宫人准备好,服侍太子殿下起身洗漱。
却不想,他还没进殿,一个圆脸的小太监不知从何处而来,匆匆地就要跑进去。
冯德顺眼睛一瞪,拦住了那人,“放肆,殿下还未起身,又未宣召,你这奴才不想要脑袋了?”
小太监看着有些眼熟,被拦在外面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冯爷爷,“奴才有要紧事要禀报殿下。”
他隐晦地亮了亮一块玉牌,冯德顺愣住了,脸色微沉。
这是殿下的贴身物件儿,居然会给了这么一个小太监,“进去吧。”
小太监哎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进了殿。他的背后,有一人附耳在冯德顺的身边,言此人从前在别院侍候。
冯德顺眯了眯眼睛,是杨进昌的人。
清宁宫正殿,小太监恭敬地将一张折起来的纸呈到庄徽面前,低声回禀,“殿下,这是小公子那里来的,您请看。”
庄徽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寝衣,清晨凉意还很明显,他拿起纸张,打开,眉眼间的冷色一瞬间回暖。
上面,是小孩子稚嫩的笔触,这里一横那里一划,弯弯曲曲的,很可爱。纸张上有一处还沾了墨水,透出模糊的指印。
“爹爹危险,阿娘说要听话。听阿娘的话。”小孩子不过三岁刚开蒙的年纪,能写出这完完整整的几个字已属天资聪颖。
庄徽耐心地辨认出字迹后读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玉扳指。
他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血脉就在沐王府,怎么可能会松开手去?昨日去沐王府,他带去的不只是清宁宫库房的几件珍宝,暗中还留下了几人照看。
他压低了声音,矮小年幼的孩子听在耳中,今日居然已经会给他传信了。
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庄徽猜想一定是那位跳脱的小郡主和南安说了什么,他记在心里写了这样一封信。
危险?听话……修长白皙的手指将信纸重新折了起来,庄徽寻了一个小匣子放在里面,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了。
穿衣、洗漱、用过些汤羹点心,他侧身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今日是何人讲学?”
“文华殿,卢学士。”冯德顺立刻回答。
“哦,是他?孤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听过沈太傅讲学了。”庄徽淡淡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冯德顺大气不敢出,沈太傅的女儿就是如今的睿王妃。
睿王妃前些日子派人到清宁宫求药,被殿下无视,派来的人也被杖责赶了出去。
“太傅喜茶,宫里的雨前龙井送一些到太傅府上。”
“是。”
睿王府,听了沈家下人的话,沈知雪躺在小榻上,缓缓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派人到府里送新出的龙井茶,又提及昔日听父亲讲学的场景,他对沈家还是有旧情在的。
那日她身边的侍女到清宁宫受了杖责果然就是受了坤宁宫皇后的牵连。
沈知雪想清楚这一切,轻抚着小腹心下稍安。
“回去吧,和父亲说,我有分寸。”她一句话打发了沈家的下人,面容柔美但微有些苍白。
可能是怀孕引起的,气血有些不足。没从东宫那里拿到药材,坤宁宫的药材她也强撑着没有用。
“夫人还交待,望王妃心放宽,不要与、那边置气。”沈家的下人没有离开,反而又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话。
刹那间,沈知雪的脸色就变了,自己母亲的话她听的懂,这是要自己大度顾全大局。
那边指的就是睿王的侧妃,武威将军家的女儿,性子嚣张,多次对她这个睿王正妃不敬。而睿王和皇后碍于武威将军手中有兵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
沈知雪自有孕以来,最不得心的一件事就是这个。她从前不将那侧妃放在眼中,但这些时日睿王总是歇在侧妃那里,她的心有些冷。
“退下,我说过我有分寸。”如今自己的母亲居然来劝她大度,沈知雪的心中横生怒火。
但她也更加冷静。
除掉那只会张扬脑子愚笨的侧妃不过是随手为之。
太子殿下对沈家有旧情,对她不知何原因,更是予取予求,沈知雪想好了一个法子。
很久了。
事成后,哪怕知道有她的手笔,皇后与睿王也必定不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