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夕阳洒满草地。
季母和其他家长交流完育儿心经, 回来后打开帐篷的门，便看见三个小朋友挤在一起，已经睡着了。
小胖子想要和漂亮妹妹挨着, 所以一直试图往右边挤, 可惜六岁的季恂初个头比他高, 轻而易举将人拦住。
在他的阻挡下, 苏曲桃得以占据最大的空间，但她睡的很老实，蜷缩着身子侧躺，一只手拉着季恂初的袖子, 仿佛抓住了什么宝物。
季母看得会心一笑, 拿出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
秋游之后, 季母再没有提转校的事情。
倒是澎湖幼儿园，收到了一笔匿名的资助, 园长思来想去, 没有用这些钱粉刷墙壁, 或者买一批新的滑梯, 而是大手一挥, 给三个班级的孩子改善伙食。
于是中午的时候，苏曲桃在饭堂里见到了很多平时吃不到的美食。
她纠结了半天, 最后决定都尝一尝，让生活老师每一样放了一点点。
其他小朋友看到后，也纷纷这样要求，现在的苏曲桃可是幼儿园大班的偶像，一举一动都要受人模仿呢！
吃完饭, 孩子们要去休息室午休。
这也是苏曲桃最喜欢的时间了, 趴在桌子上睡觉难免不舒服, 但是躺在软绵绵的小床上，就能睡一个饱饱的午觉。
在生活老师的催促下，大中小三个班的孩子们爬到各自的小床上，巧合的是，苏曲桃旁边便是季恂初，而季恂初的另外一边则是墙。
如同无数次午休前一般，苏曲桃在闭眼前，对季恂初小声说：“哥哥，午安。”
“嗯，午安。”
生活老师拉上了休息室的窗帘，光线黯淡下来，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崽子们渐渐进入梦乡。
……
季恂初是被一阵笑声所吵醒的。
他睁开眼旁边的小床上，苏曲桃大概做到了什么美梦，咯咯咯笑个不停，肉嘟嘟的脸颊往两边提起，像苹果一样圆润。
嘴里还嘟嘟嘟囔说着什么，季恂初仔细听了会儿，好像是“鸡腿真好吃”。
“……”
做梦也在吃鸡腿，看来是真的想吃。
季恂初已经想着，周一要不要从家里带鸡腿便当。
他就这样听着小女孩的笑声，和对鸡腿的盼望，模模糊糊又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生活老师过来将孩子们叫醒，幼儿园里有些孩子的年纪比较小，许多事情都需要老师帮忙，比如穿衣服，收拾床铺。
年仅四岁的苏曲桃也在其列。
可今天，老师在整理床铺的时候，突然摸到湿漉漉的触感，然后随手将木床上的枕巾举起来，“桃桃小朋友，你的枕巾为什么湿了？”
苏曲桃：“……”
一刹那，小姑娘的脸庞便如同火烧了一般，燃起热度。
这件事情，实在说来话长，因为她在梦里梦到了各色各样美食，导致四岁的幼崽身体不受控制，口水不停流，等醒来后，枕巾就已经被沾湿了。
可这么丢脸的事情，苏曲桃实在不想承认！
眼看周围小朋友听到声音，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不由得将视线移到旁边叠被子的男孩身上，眼睛里写满恳求。
季恂初：“……”
还能怎么办？只好举起手：“老师，是我不小心把水洒到了苏曲桃同学的枕头上，对不起。”
“你洒的，怎么洒的？”老师狐疑道。
季恂初表情不变：“接了一杯水想要放到桌子上，想醒来后再喝，结果因为水太多，放下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
两个小床的头上，有一张小桌子，此刻上面的确放着一个杯子。
因为季恂初是好学生，且说出的话逻辑清晰，老师并没有怀疑他撒谎：“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情，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
“嗯，我记住了。”
人一走，苏曲桃终于松了口气，撅着屁股从木床上爬起来：“哥哥，谢谢你，是我不小心洒了水。”
口水也是水，她这样说也不算撒谎嘛。
谁知季恂初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想吃鸡腿？”
苏曲桃身体一僵，面上却露出茫然是神色：“什么鸡腿？现在中午已经没有炸鸡腿了，老师说不健康。”
男孩浅浅笑了下，也没揭穿她：“那你周末来我家玩吧，给你炸鸡腿吃。”
“可以去你家玩，但我不是为了炸鸡腿。”
“好，只是我想吃炸鸡腿，你可以顺便吃。”
……
周末，苏曲桃为了鸡腿……哦不，为了好朋友，如约去季家做客。
她收拾好粉色的小书包，在里面装上礼物，虽然她对老宅很熟悉，但现在她穿回了三十多年前，对季家人来说，还是陌生人。
不过苦于小孩子的身份，礼物挑选范围有限，最后，她给季恂初准备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水杯，给季父季母准备的是两包茶叶——从苏父那里拿的，据说是什么极品君山银针，平日里苏父都舍不得喝。
正好，留着也是留着，可以让她拿去送人。
出门时，不巧遇到了在客厅坐着的苏父和林姿霞，看到她随口问了一句：“去哪？”
“去公园玩。”
苏父皱了皱眉，没有阻拦，但嘴上却一直抱怨，直到苏曲桃走出大门，还能听到声音：“整天和野孩子玩有什么用，都怪你太宠她，让她闹着去了那个平民幼儿园，要我说，那种地方能有什么人脉，别以后再嫁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仅没有帮助，还白花费彩礼。”
林姿霞笑着安慰：“她妈妈刚去世，叛逆点是正常的，至于以后，小孩子懂什么，以后还是得听家里安排。”
苏曲桃冷漠地扯了扯嘴角。
早就知道两人是这副德行，所以她才没有将自己去季家的事情说出来。
现在看来，的确是正确的决定。
季家的老宅是从祖上传下来，现在住在里面的是季恂初一家人。
季父是大房，所以季爷爷和季奶奶跟着儿子儿媳，祖孙三代一起生活。
因为几代都是儿子，季家人都想要个孙女，苏曲桃的到来，让季爷爷季奶奶稀罕坏了，尤其小姑娘长得漂亮，圆脸杏眼，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还有特别有礼貌，同家里的臭小子一点儿也不同，桃桃长，桃桃短，两个老人硬是拉着聊了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季母见自己儿子一直站在旁边，那严肃的表情，好似他们这群大人要将小姑娘吃掉似的，笑着开口：“恂初一直盼着桃桃来，从七点就在客厅坐着，咱们还是让他们小孩自己去玩吧。”
闻言，季恂初脸颊噌的就红了。
他想说，自己只是因为睡不着才会起那么早，坐在客厅也只是为了不失礼，但对上季母看透一切的眼神，又哑声了。
不管未来有多厉害，现在的季恂初，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被大人戳破了心思，羞涩到耳朵发红。
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地朝着苏曲桃道：“我带你去玩具房。”
“好啊。”
苏曲桃立刻转身朝着大人摆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再见。”
“呵呵，去吧，等会儿炸完鸡腿再叫你们。”
上楼梯的时候，季恂初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了许多的苏曲桃，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我爷爷奶奶一直想要一个孙女，他们很喜欢你，才会说那么多话。”
苏曲桃摇摇头：“没事的，我也很喜欢他们。”
三十年后，季爷爷和季奶奶已经去世，所以她从未见过他们，但或许是季家人如出一辙得体的教养，让她第一次见到两个老人，就感觉很是亲切。
闻言，季恂初松了口气。
玩具房在二楼最西边的一个小房间，原本这里是一个杂物间，后来被保姆专门收拾出来，盛放季恂初的东西。
苏曲桃以为季恂初说的玩具，和小胖子的玩具别无二致。
又或许是季长翊小时候喜欢玩的变形金刚，但没想到，季恂初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围棋，一副认真的样子：“我们玩这个吧。”
苏曲桃：“？”
季恂初抿了抿唇：“你不喜欢？”
“……不，只是我不会玩，哥哥教我吧。”
“好。”
两个小孩子便坐下来，开始教学式玩乐。
季恂初是个做什么都认真的人，他说要教苏曲桃便会认真教，哪怕苏曲桃听不懂，只要他察觉到小女孩露出一丝丝迷惘，就会停下来，重新讲一遍。
或者两遍、三遍、四遍……
被幼儿园其他小朋友起了冰块的外号的小男孩，其实比谁都有耐心。
苏曲桃捂着嘴偷偷笑。
在发现到对面的声音有些哑时，及时将放在自己包里的水杯拿出来：“哥哥，你今天说的话比以前多，肯定很渴，这个送给你喝水吧。”
“……”
季恂初立刻闭上嘴。
明明他平时的话很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苏曲桃面前，不自觉就说了好多。
他觉得是自己一时没有控制住，让人嫌弃了。
这时候，忽然又听到苏曲桃说：“可是你声音好听，我最喜欢听哥哥说话。”
围棋桌有些高，小女孩捧着另外一个同款水杯，坐在凳子上喝水，两条腿悬空，于是晃来晃去，张嘴便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温柔的光线，将这间狭小的玩具房，变成了潘多拉的魔法盒。
季恂初低着头，没有答腔。
过了会儿，伸手将杯子接过去，里面已经体贴地灌满了水，正好温热。
他打开喝了几口。
虽然不是他爱的蓝色，但粉色衬得小男孩脸颊红润润，看起来，也很可爱。
那天的记忆最后，两人吃到了洒满调料的炸鸡腿，季恂初还将桌子上大部分黑白棋子拨开，只留下五颗连在一起的黑子：“我们玩另外一种。”
苏曲桃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心里却想，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
时间白驹过隙，飞速运转。
眨眼间，一年的是时光过去，季恂初幼儿园毕业，要开始上小学。
苏曲桃却因为年龄不够，需要继续待在幼儿园。
于是两个小朋友被迫分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