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皆用一种怪异至极、不可思议、离大谱了的眼神看着全覃。
“啊——!!”
恰在这时,一道尖叫声打破了这奇妙的氛围,现在可不是想旁事的时候。
“糟糕,是四楼!”
众大师纷纷往楼上冲去。
冀庭是见识过四楼的可怕的,此时也带着保镖咬咬牙跟在后面往上走。
全覃看着他们一窝蜂挤上去,拍拍封罹的肩膀,略有得意地轻扬下巴:“电梯空着,咱们坐电梯上去。”
谁去挤楼梯,到时候电梯门一开两道霸气侧漏的身影走出来,岂不是很有逼格!
“走走走!”
脑中画面感十足,全覃拉着封罹就往电梯冲去。
虽然他也知道,在灵异事件当中,封闭空间都是炮灰首当其冲出事故的地方。
但有老祖宗在身边,全覃便安安心心上了电梯,甚至还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小期待。
“对了老祖宗,你是怎么从酆司把冀向书带出来的?”
全覃好奇地问:“还有我们的资格证,之前什么鬼还说我们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结果最后这位鬼差被啪啪打脸。
全覃的好奇心合情合理,但封罹却皱起了眉,不知该怎么说。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吗?
不管是之前的资格证还是抢生魂,他都是做好了去酆司干一架的准备。
但从他进入酆司后,便畅通无阻。
之后更有鬼差出来把他需要办的事情一一解决,而后恭敬地作揖:“大人慢走。”
酆司真是神经病。
见封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全覃还以为自己问到什么不该问的。
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吃瓜不能吃一半,太难受了。
“老祖宗——”
他压低声音凑近封罹,扬起脸鼻尖几乎要贴在封罹耳畔:“您是不是在酆司有关系啊?”
封罹侧过头微微垂眸,看着那近在迟尺的琥珀色瞳仁,给了他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嘿嘿嘿——”全覃偷笑。
他一手挡在嘴边,冲着封罹笑眯眯保证:“您放心,我肯定不说!”
“嗯。”
喉结滚动,封罹除了应声,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叮——”
电梯到达四楼。
二人待要下去的时候,全覃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后知后觉猛地一个转身,警惕地眼神四下扫射:“老祖宗,您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又细又小,好像是哭声?
倏地,全覃感觉胳膊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封罹伸出按住他的后颈,将他转过来带着往前走:“一个小东西罢了。”
还真有东西!
全覃浑身僵住,又想到自己被老祖宗捏住命运的后颈。
他家老祖宗在酆司都有关系,本身实力又强悍,瞬间又放软了身体。
封罹看了他一眼,慢慢放下手,手指微微蜷曲。
因为有阵法在,大师们从楼梯上来便小心翼翼试探着,没有直接进来。
只有坐电梯的二人有说有笑往里走,而后全覃再次顿住。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踩住的一枚穿着红线的铜钱。
再看看四周墙上贴着的黄符,尴尬地转过头道:“我们直接走进来,是不是不大好?”
封罹一点没有破坏别人阵法的羞愧感:“无妨,反正也关不了她多久。”
说着他一扬手,一片黄符便哗啦啦落下来,在地上烧成了一摊灰。
“叮铃——”
这阵法彻底废了,铜钱叮叮当当作响,拽着红线往下坠落。
“老祖宗!”全覃惊恐出声,“不会让我们赔吧!”
封罹手一顿,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事到如今,不解决四楼都不行了!
全覃面容严肃,拽着封罹就拐出走廊往前冲,赶紧离开事发地最要紧。
于此同时,四楼楼梯口的大师们面面相觑。
何元思摇了摇手中的三清铃:“阵法已破,不好,不能让那厉鬼逃了!”
四楼加上主卧一共九个房间,全覃猛地踹开第一间,瞬间就被里面的满地狼藉惊到了。
这要是重新装修,得花多少钱啊。
“一间一间找,这是最笨的办法。”
封罹斜靠在门边看着他道。
老祖宗说的有道理,全覃也是一时怕要他们赔钱慌了神,此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这四楼的阴气厚重粘稠,就算是用法器恐怕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算准厉鬼的方位。
但全覃本身就不太会用法器,他靠的是自己的应激反应。
厉鬼当前,警铃大作,肾上腺素飙升。
他朝前走着,感受的其实是自己的心灵。
慢慢地他的呼吸愈渐厚重,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封罹跟在他的身后,见状于心中轻叹。
聪明是聪明,天赋也有,就是太弱了,竟然当真一点术法都不会……
“砰——”
然后他就见刚才还抖个不停的全覃,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的厉鬼还不抱头蹲下束手就擒!”
全覃努力中气十足怒目圆睁。
没忍住,封罹轻笑出声。
……倒是有意思。
全覃是真的怕鬼,而且他感觉在阳间撞鬼,比酆都那么多鬼加起来都要吓人,可能是因为这个氛围感吧。
还没等看见什么他就已经唇色泛白,却还是努力假装镇定朝里看去。
冀向阳那一头红发在阴气森森的环境中相当显眼,刚才的尖叫听着像是他发出来的。
此时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脖子上还缠着一截黑色的头发。
啧。
全覃有些嫌弃地皱眉,上赶着作死,老老实实在家吃喝玩乐当个富二代不好吗,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的?
一不小心,命都给凑出去!
全覃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顺着头发往上看。
“咻——”
那截头发飞速收了回去,而后一道黑影忽然朝他窜来!
闪身避过的时候,全覃脸色刷白,满脑子都是“这得加钱”四个大字。
而这一个闪身,正正好好让他闪入老祖宗的怀中。
封罹单手抱住他眼神一扫,那厉鬼便仿佛被击中似的朝后摔落。
“吼吼——”
“糟糕,出事了!”
听到厉鬼尖利的叫声,大师们跑得更快。
九个房间弯弯绕绕并非一通到底,一位大师又说他弟子也在四楼出了事,刚才他们顾着找人救人,就跟全覃他们错过了。
这一声暴露了厉鬼的方位,此时不捉更待何时?
只是等他们匆匆赶来,就发现自己晚了一步。
封罹单手拎着冀向阳出来。
而房间内,全覃正在给厉鬼上身的大儿媳汪卿捆绳子,用的还是从走廊上薅来的红线,一分钱不用花。
全覃还是会捆人的,只是对着一位女性,下手难免不好太重。
再加上汪卿现在是一副厉鬼模样,他垂着眼也不敢抬头看,就更显吃力。
封罹回头看见,对他这效率不甚满意。
若不是得要千娇万宠,他肯定不会这样有耐心去教导一个小辈。
虽然艰难,但好在还是完成任务。
收工之时全覃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一不小心抬了下眼,就对上了一张比恐怖片的女鬼扮相更加敬业的脸。
霎时,脸上一点血色再无。
全覃捂着胃站起来,艰难忍下干呕的欲望走到封罹身边。
见他低着头一副难受的样子,封罹皱眉:“怎么了?”
全覃摇摇头,守着这么多大师不好说什么,只是道:“这厉鬼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抓出来。”
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小孩儿年纪不大还真有本事,竟然敢独自上四楼,而且还真抓住了汪卿。
现在听他这么说,一些大师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朝里看去。
何元思已经不再小看二人,既然全覃这么说,肯定就有他的一番道理。
被红线捆住的汪卿并不老实,她如今的模样竟然已经跟厉鬼无异,恐怕这红线也坚持不了多久!
怪不得之前的大师没办法解决这厉鬼,只能将她困在四楼,且并不能一直限制她的行动。
“同化!”何元思震惊,“两魂缝合!”
“没错。”全覃点头。
“啊这——”
在场有的人惊讶,有的人迷茫,可见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秘术的存在。
两魂缝合,即是将两个性别相同,又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缺一不可的魂魄缝合在一起。
二者相互融合,同化成一人。
若是将生魂与死魂缝合同化,那么此人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受施展秘术之人的驱使,不算阳间人,也不是阴间鬼,为非作歹不入地狱,就算是人体死亡也可以再换一个容器!
此等秘法已经百余年未曾出现过,在场人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就连何元思也只是偶尔翻看祖上留下的驱邪记录才得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种邪术。
当然,就现代这个科技发展速度,邪物除了害人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且找人、缝合、同化的过程费时费力,这也是近来该邪术销声匿迹的主要原因。
如今冀家出现了这邪术的踪迹,不像是为了炼制邪物当成傀儡,更像是专门以此害人,毕竟魂魄生生缝合的痛处非常人能忍受。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
冀庭与冀向书已经赶了上来,见到妻子(儿媳)变成这样不由怒火中烧。
听何元思解释一番,肯定是有小人作祟,就是冲着他们冀家来的!
竟然用这种阴私手段害人,多大仇多大怨!
“大师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阿卿。”
冀向书刚刚回魂,整个人虚弱地站都站不稳,面容憔悴瞧着好不可怜。
全有乾刚才一直在楼下看小孙女,本不想凑这个热闹。
但始终找不到孙女冀宁宁的生魂在哪,也只好假装无事发生随大流上了四楼。
他挤到全覃身边,那声“老祖宗”就在嘴边,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给她解开吧。”
全有乾默默装了个逼。
这话说的,好像随随便便就能把缝合的两个魂魄解开似的,没看到元一大师都愁眉苦脸呢嘛!
此话一出,穿着人造棉练功服、盘着桃核儿脑扎小揪揪的全有乾登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若不是他身体素质好,恐怕已经腿软。
全有乾努力稳住表情,心里还有点偷着乐。
在场的都解决不了,不代表他家老祖宗解决不了啊!
连何家人都办不到的事情,他们轻而易举解决了,光宗耀祖岂不是指日可待!
元一大师何元思看向全覃二人,眸中带着审视。
全家,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解决他不会啊!
还以为全有乾在点自己,全覃差点吓得跳起来,幸亏有这么多年磨炼出来的演技在身,在何元思的注视下还能面不改色,不愧是他!
封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当然那个什么秘法邪术他也不知道。
就算以前知道,现在也全忘了。
他看着汪卿,看到她体内纠缠着的两个魂魄,并不像何元思所说的有同化的迹象。
可能施法之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也可能只是想单纯折磨一下冀家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炼化。
于是他对全覃说:“拿把剪刀,把缝合的线剪开就是。”
众人:“!!!”
何元思先是皱眉,随后快步走到汪卿身边,拿出一柄放大镜一样的双面八卦镜仔细查看,眉头一松。
“不错,这二魂尚未开始同化,只需将她们分开就是了。”
这活儿并不难,之前未曾解决兴许是来人不知晓这个邪术,因而不敢轻易出手。
当然也不简单,倘若稍有差池,便会损伤到汪卿之魂。
毕竟那厉鬼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让他们解开,稍一乱动这剪刀扎错了人,汪卿就少不了要受些苦。
在场皆不是蠢笨之人,加之这鬼不是他们抓住的,这邪术也不是他们堪破的,一时间没人上去抢。
全覃也怕到手的五万块钱就这么飞了,即便害怕也上前一步,一脸英勇就义。
“我来!”
何元思笑看他:“不知小友有几分把握?”
全覃眼神坚定,将胸脯拍得咣咣响:“纵没有十分,九分也是有的,放心我针线活儿特别好!”
众人:“……”
针线活儿好,这种时候适合说吗?
冀庭已经看明白了,这位身穿着半袖的策划总是有真本事在身上,见何元思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便赶忙让保姆拿了把剪刀上来。
普通剪刀当然不行,但全家穷啊,并没有能用来剪东西的法器,就只好点个香炉把剪刀祭了,然后让全覃离魂拿着剪刀做针线活。
“老……”
全覃默默把话咽回去,重新说:“封总,能劳烦您到时候帮我把那厉鬼按住吗?”
封总又是什么鬼?!
在场的大师实在看不明白这突然冒出的,在阴阳行当里无名无姓的三人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一对爱好装逼的父子就罢了,这个说是亲戚却叫“封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说劳烦的时候,全覃心里还直打鼓,毕竟虽然封罹宠他,但他也知道老祖宗最讨厌麻烦。
封罹抬眼看向他,出乎意料的,他挑了下眉竟然真的过来了。
封总,啧。
全覃喜上眉梢,赶忙找个稍微干净点的沙发坐下,如同脱衣服般丝滑地离魂。
虽然说只有过阴才需要引魂香,但离魂一般也需要点仪式感,全覃这一手再次惊呆了众人。
原来离魂,竟然也可以像巧克力般纵享丝滑!
冀庭和冀向书自然看不见离魂的全覃,他们只看到上一秒这人还坐着,下一秒就死了一样了无生息,不明觉厉。
全覃手里捏着剪刀,之前他常帮着全有乾做纸衣,甚至现在有钱人让缝真衣服往下烧的也有。
他没吹牛,他针线活儿是真不错,但守着这么多人也确实是头一次。
封罹将冀向阳拎出来后就随手扔在地上,冀庭穿过挡住的大师们这才注意到自己侄子,惊道:“向阳这是怎么了?”
大师们活像现在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保镖也在这时挤上前将人扶起。
何元思查看一番道:“和之前那位弟子一样,他们二人都离魂了。”
“离魂?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大儿子一家的事,冀庭现在对于离魂二字已经不陌生,但冀向阳为什么会离魂?
“罢了,都别守在这儿了,还有很多事要做。”何元思又道。
随后他走向冀庭:“恐怕跟宁宁失魂一事有关。”
刚才他们粗略地找了一下那弟子的魂魄,竟然跟冀宁宁一样毫无头绪,现在冀向阳也是如此。
不是被鬼差牵走,看着也不像是里头那个被缝合的厉鬼干的,这里一定还有别的邪物。
这接二连三的事,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冀庭也有些受不住,一时间老泪纵横:“这是造了什么孽。”
为什么就逮着他们冀家不放!
何家跟冀家有些交情,何元思拍拍冀庭的肩膀,以示安慰。
剪线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大师们便散开。
当务之急是找到丢失的那三个魂魄,否则他们岂不是白来了!
外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瞧着像是要下雨。
屋里头拉着窗帘本就阴沉,封罹隔空一点打开灯,继续帮全覃按着那厉鬼。
两个缝合在一起的魂不会太好看,汪卿的魂魄似乎没什么意识,完全受那厉鬼控制着。
这两魂背靠着背,看不见厉鬼的脸,全覃的压力便少了不少,脸上也恢复了点血色。
汪卿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们没办法将两魂拽出她体内,剪开后再塞回去。
好在全覃现在也是生魂状态,聚精会神之下动作并不慢。
厉鬼没有神智,封罹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与全覃的生魂只隔着一个汪卿的距离。
“你之前,叫我封总?”他忽然开口。
全覃手下一顿,飞快抬头看了封罹一眼:“嗯。”
他笑笑:“您可是我们的王牌,可不能让别人轻易知道您的身份。”
“嗯。”封罹应了声,没再开口。
全覃也继续手下的精细活儿,那人缝合用的是阴线,也就是裹着阴气的黑线,剪起来很费力气。
他又时刻注意着别看到厉鬼的脸,怕自己一害怕手抖,剪了大概半小时终于把头给剪开了。
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也一下被剪开了一道灵光,于是他倏地抬头看向封罹。
“封总,”全覃眼神锃亮,“要不我以后都这么叫您吧。”
封罹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随你。”
全覃冲他乖巧一笑,好像一瞬间就悟了。
之前老祖宗看的那么一摞霸总小说,恐怕都没有白看!
脑海好像一下子恢复了清明,汪卿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手拿剪刀对着自己的人。
“啊!”她尖叫出声。
幸亏当时全覃满脑子都是霸道总裁与什么小娇妻没有下手,否则她一惊一动他再一剪刀下去,怕不是要给汪卿的魂魄开个瓢!
感受到什么,封罹手中的厉鬼也挣扎得越发厉害,却又被他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全覃赶忙安抚受惊的汪卿:“您别怕别怕,我是冀总请来帮忙的!”
全覃用最快的语速将大致情况说了下,好不容易安抚下来汪卿,又等到两魂全部剪完,竟然就这么忙到了下午。
汪卿的状况实在不好,比冀向书都差多了。
那厉鬼离体后她就昏睡了过去,不过总算也恢复了正常模样。
听到消息的冀向书赶过来,与保姆扶着她到楼下休息,对全覃与封罹自然是一番感激不尽。
二人总算平安无事,原本冀庭想让保镖先将他们送到医院休养,冀向书自然不应,非要等女儿也醒了再说。
“冀先生,”全覃上前,“您还是听您父亲的好,现在这别墅里已经丢了三个魂,您和您太太都刚刚恢复神魂不稳,再出事可就麻烦了。”
冀向书还想坚持,又看了看面容苍白的妻子,终是妥协:“好吧,”他用希冀地目光看向他,“全先生,您可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儿啊!”
“您放心!”全覃就差举手发誓,“我一定竭尽全力!”
十万到手了,十五万还会远吗!
全覃与封罹下楼,此时已经下午过半,有几位大师不太擅长这方面,已经先一步离开。
现在就还剩下那位出事弟子的师父、何元思与何家那位香火店老板、全有乾一家三口,及另外两位擅长寻魂的大师。
全覃饿到不行,赶紧去厨房扒了几口饭,又抱着个三明治边啃边听大家开会。
冀向阳和那名弟子都是在四楼出的事,但除了那个厉鬼四楼现在干干净净。
不止是冀向书与汪卿,在场没有自保能力的活人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冀宁宁的奶奶是真心疼爱她,这两日一直陪在身边,听到要离开别墅还不太放心。
冀庭劝说了许久,才终于劝得妻子先去找家酒店好好休息,顺便等消息。
连同保姆管家及保镖们一同撤离,但谁也不曾想,在地下车库竟又有二人离魂。
管家及一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毫无预兆地倒地不起,又是失魂。
这下就连冀夫人都不在说什么,一行人拿着何元思给的护身符匆匆离开了这栋吃人的别墅。
“爸,要不你也歇歇?”全覃凑过去低声道。
“臭小子!”全有乾瞪眼,“你是怕我拖后腿吗!”
“哪儿能呢,”全覃赶紧赔着笑,“这不是怕您累着了。”
全有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活儿要不是有老祖宗在,他自己指定不敢接。
全覃虽然连八大神咒都背不过,连阴阳行当的门都没入。
但全有乾既然将光宗耀祖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就很能说明这小子天赋异禀。
再加上有老祖宗守在身边,全有乾也就乐得干啥啥不行摆烂第一名。
随他,都随他。
那位姓何的香火店老板也只是来开眼界的,见之前还在干地产的全覃和那个什么封总这么有本事,便想跟全有乾搞好关系,不继续在这儿干看着俩人一块走了。
“诸位前辈,”全覃笑眯眯的,“不如咱们先把四楼的鬼解决了?”
那鬼没有神智,问也问不出什么,现在还被红线捆着呢。
跟阴间关系匪浅的马大师也留在这里,见状抢着开口:“我来!”
之前因为这小辈丢了面子,他可得好好找补找补!
甲方又不在跟前,全覃把手一伸,依旧笑眯眯的:“请吧。”
马大师:“……”
总感觉他好像上当受骗了。
不过他们这一行本就靠本事说话,有时候介绍生意都全靠同行互补,他也愿意再展示一番。
想着,马大师利索地又燃香烧纸——请鬼差。
嚯!全覃挑眉,有钱啊。
跟鬼差打好关系可不是易事,这逢年过节有事儿没事儿的,你不也得意思意思?
不然光办事儿的时候给人塞元宝,还要随叫随到,人鬼差不要面子的吗?
且这元宝有讲究,成色顶好的元宝成本可不便宜,不然全覃之前也不至于塞几个就那么心疼。
再看马大师说请鬼差就请鬼差,可不就是有钱嘛。
不多时,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就冒了出来。
一天来两趟,挣两回外快,狗头鬼差面上带笑。
哟,竟然还是熟人呢!
全覃眼睛一亮,等马大师打完招呼也跟着上前,舔着脸攀关系:“狗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狗头鬼差拿元宝的手一抖,随后加快速度将元宝塞怀里,才抬头看向全覃。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
这人皮相是一等一的好,见过一面恐怕就再难忘记。
但他是鬼差,得端着,得要面子。
狗头鬼差假意思索一番,才道:“哦,你啊。”
这小孩儿竟然还认识鬼差!
在场几人又惊住了。
马大师都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这是他请的鬼差!他塞的元宝!他的关系!
好在全覃脸皮也没厚到那种程度,在鬼差面前露个脸就行,不能喧宾夺主。
见他识趣地后退,也没给鬼差塞钱,马大师的脸色又好看起来,赶忙将自己的诉求道来。
不就是带个厉鬼下阴间,这事儿好办。
而且若这厉鬼是个逃犯,他还另外有赏呢。
就算不在通缉令上鬼差也不亏,反正抓鬼他又没费力气,阳间大师也给塞了元宝,所以干阴阳行当的不少都跟鬼差保持着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
虽说没有找到幕后人的线索,但他们破了他的局,那人必定也会遭到反噬。
送完鬼差,众人又开始琢磨招魂的事。
“会不会不在这里了?”另一位巫派的杨大师道。
这杨大师跟善用傀儡的孙大师还不一样,他之所以能进这一行,是因为他供着出马仙。
不过今日这出马仙不在他身上,只是借了他些神通。
全覃仔细闻了闻,好像有点骚,是狐狸?
狐狸嗅觉敏锐,于寻魂一事确实算是擅长。
何元思身为道派之人,最为精通的其实是算卦。
他现场卜了一挂,而后道:“就在这里。”
众人再无异议。
“不如我们等到12点看看?”全覃提议。
午夜阴气最胜之时,阴邪最容易露出马脚。
“也好,趁现在我们在周围布置一下,别让那东西逃了 。”何元思点头赞同。
其余大师也没意见,纷纷拿出东西开始商量着在别墅周围布置阵法。
在场只有全覃尴尬地往封罹身后退。
什么阵法,他什么也不会啊。
好在大家都忙着没空理他,全覃便拽着封罹跑到厨房,借着给大家准备晚饭溜掉了。
其实叫个外送最方便,但大家都在忙,全覃又是个小辈,到时候总不好找人aa。
他穷,只好去厨房找找能用的东西,动手做起了晚饭。
他要动手,大家也不好拦着他,还想着要是难吃他们也多少吃点。
没想到全覃手艺竟然很好,吃完饭大家就随意地开始聊天。
他们在明邪物在暗,在别墅内不好再做布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你之前跟老冀说什么买房?”何元思好奇地问。
之前他还以为全覃是在胡闹,但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就不这么想了,这小孩儿不是那么不靠谱。
其余大师闻言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一个个,都是潜在客户啊!
全覃立马从裤兜掏出一沓a4纸裁剪的名片,挨个发去。
“诸位大师,以后多多照顾啊!”最好多多照顾他们的生意!
阴间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
全覃/策划总监
…………
诸位大师的眼神渐渐一言难尽起来。
“阴间地产……”
何元思念道这几个字,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难道在阴间开了个公司?”
其余大师一时没想到这茬儿,只以为全覃是干房地产的,只是这公司名奇奇怪怪。
此时听元一大师这么问,都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全覃。
后者适时露出腼腆谦虚的表情:“嗐,不是我的公司,我就是个策划而已。”
没想到吧,公司是他家老祖宗开的哈哈哈!
“这什么情况啊元一大师?”一旁的杨大师问。
他就是供了个出马仙,对于阴间的消息不比常年跟鬼差打交道的道派灵通。
不说他,就连跟狗头鬼差关系匪浅的马大师都不知道,满脸不敢置信。
也不是狗头鬼差故意瞒着他,实在是这个政策压根没有多少鬼放在心上。
一听就不靠谱,大多数鬼甚至扭头就忘了还有这么个英才扶持计划。
何家在俞城算得上道派世家,自然有跟阴间来往的渠道,也时常关注酆都的变动。
就这,要不是阴间地产四个大字太过扎眼,他也想不起来之前酆司出台过这个新政策。
毕竟他们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猜着酆都想扩建罢了。
阳间与阴间不能有过多牵扯,他们又是干阴阳行当的,干涉太多还担心扰乱阴阳秩序,对自身功德有损。
谁能想到去阴间打工呢!?
杨大师既然问了,总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何元思便将酆司的英才计划稍作说明。
几人听罢,第一反应跟他一样,就是干他们何事?
但再看看手中的名片,人家都去阴间的公司当策划总了,又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疼。
不过也只是感觉罢了,若是现在让他们都跟着去阴间996,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就怕适得其反,干得不好有损功德,干得太好干扰了阴间正常发展,相当于泄露天机,得不偿失。
“你们公司……”马大师喝了口茶压惊,“要在阴间开发地产啊?”
全覃点头,难得郑重其事:“酆都太挤了,鬼民流离失所无处可住,开发地产势在必行!”
大师们:“哦,这样啊。”
全覃振臂高呼:“我们的目标是:干阴间最大的地产,盖阴间最多的房,(赚阳间最多的钱这句在心里),给所有鬼一个家!”
大师们下意识鼓掌:“哦,这样啊。”
封罹从头到尾都坐在一边看他表演,随后接收到全覃求附和的目光,也跟着敷衍地拍了两下手。
全覃有点不满意,感觉自家老板好像没什么雄心壮志。
但谁让这老板是他哄来的,没办法,公司没了他可怎么活!
“时间差不多了。”封罹垂眸不看他。
“全覃,跟我去二楼。”他又道。
说着封罹站起,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
全覃赶忙蹦起,屁颠屁颠就跟着老祖宗朝电梯走。
午夜12点。
咔哒一声,跳闸了。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全覃下意识抓住封罹的衣摆。
按理来说电梯应该另有供电系统以保障运作,但在灵异事件中,电梯显然是个事故高发地。
全覃知道封罹是故意上来的,但未知的情况总会让人感到害怕,更何况他怎么感觉这电梯越来越挤了?
后背一直有一种紧靠着电梯壁的感觉,全覃不由得往封罹跟前挤。
但这电梯壁简直得寸进尺,到最后两人几乎被困在方寸之间,紧紧贴着彼此。
全覃仰起头,感觉鼻尖好像擦着老祖宗的下颌线滑过去,吓得他一动再不敢动。
呼吸就打在自己的脸侧,全覃带着的那吊坠旁人察觉不到,但封罹却知道他浑身都是自己的气息。
“老祖宗,”全覃被压得难受,声音也有些发颤,“你有出去的办法吗?”
“嗯?”
封罹下意识应声,垂眸深深地看着他。
良久,仿佛春风化寒雪的声音才响在他的耳畔。
封罹道:“我忘了。”
全覃:“…………”
老祖宗不会真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吧,鬼也会老年痴呆吗?
这种时候把自己术法全忘了可还行!
见他不说话,封罹叹息一声,抬了抬眼:“要不把这门砸开。”
全覃惊恐:“要赔钱吧?”
“啧。”
麻烦。
“呜呜呜——”
像是被先前封罹冷酷无情要砸门的话语吓到,又一阵细小的哭声响起。
全覃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看着封罹的眼睛简直在黑暗中发光发亮。
封罹顺势揽住他,接着抬手一捏。
“啊啊啊啊啊——”
又细又小的尖叫声响起。
“什么东西!”
全覃这时候也不害怕了,好奇心占领上风。
只是还未等他瞪大眼想方设法看清那东西的模样,电梯门忽然“咔哒”一下从外面打开了。
接着就是刺眼的光照过来,让他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
这光自下而上,把二人相拥的姿势照得一览无余。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声音响起的同时,手电筒也咕噜噜滚在地上,不再直直照着他们。
全覃将手放下,听清楚来者的声音,惊讶地低头看:“全蛋蛋?”
全蛋刚才叼着手电筒从外面狂恼电梯门,一说话手电筒便滚了出去。
他重新用爪子将之扒拉到全覃身前,全覃就顺手捡起手电筒照到封罹的手上。
见二人分开全蛋松了口气,跳上全覃的肩膀占据吃瓜一线,差点把他压得一个趔趄。
“咦,”全覃努力稳住平衡,又弯腰凑近了些,“俄罗斯套娃?”
“呜呜呜——”
俄罗斯套娃在封罹手中小声呜咽。
“完了,”全覃皱眉直起身子,“我不会弹舌啊!”
想了想,他问:“can you speak chinese?”
“呜呜呜呜——”
套娃还在哭。
这时全蛋拍了拍他的脸。
全覃扭头:“干嘛?”
全蛋的眼神在黑暗中也是极好使的,伸爪指指那红蓝色俄罗斯套娃的底部。
全覃不得已又凑上去,用手电筒照着看。
他慢慢念出声:“made in china”
全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