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离开后。
没过多久,一名有些瘸腿的乞丐晃晃悠悠而来。
见张恒与方韩,他也毫不在意,走到山洞口打了盆水,闷着头就开始洗起脸来。
“你这妖丐!”
看乞丐跟没事人一样,方韩怒不可遏:“我家老爷好心给你饭菜,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要加害于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乞丐一听,用手擦了擦脸,回头看了方韩一眼。
见方韩一口一个老爷,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咧嘴乐道:“来了个漏网之鱼!”
说完。
又想到方韩的质问,乞丐慢条细理的说道:“我上门乞食,他们只拿给狗的剩菜剩饭给我,分明是羞辱我,还想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三更半夜,不请自来,还要吃上等席面,你以为你是谁?”
“我家老爷与你有亲,还是有故,你当你是我家小姐啊?”
方韩越说越气。
乞丐听了也不恼怒,反而十分淡然:“强者制定规则,弱者只需遵从,我觉得不爽就会发泄出来,他们扛不住,那是他们没本事,安心认命就是了。”
顿了顿,再道:“今天我心情好,你还是抓紧滚吧,不然我一会心情不好了,将你也变成了羊,卖到集市去任人宰割。”
张恒听到这话,笑着开口:“我今天心情也不错,你将变羊的法术跟我说说,我给你个痛快如何?”
乞丐拿眼睛往张恒身上一扫。
也不多说,张口便吐出一股黑风。
“黄风!”
张恒伸手一指。
呜呜呜...
两股风撞在一起,只片刻,黄风便压下了黑风,将乞丐吹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乞丐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眼见黑风失利,拖着瘸着的一条腿就跑。
“这就不行了?”
张恒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不是就会这一招吧?”
“宝剑出鞘!”
张恒并拢双指向前一指。
铮!!
六把飞剑从天而降,封住了乞丐的前路。
乞丐换个方向继续逃,结果没走几步又有六把飞剑从天而降,走走停停,很快被上百飞剑围在了剑圈内。
“啊!”
乞丐伸手想要拔剑。
刚出手,一缕剑气便升腾而起,将他伸来的手指给削去了。
“我的手啊!”
乞丐抱着手,一脸痛苦的吐出黑风。
这黑风在方府内,将人一吹,被吹之人便摇摇晃晃,变成了一只羔羊。
但是遇到张恒的剑圈就不灵了,黑风一吹过去,便有剑气扑面而来,将黑风直接斩散,任由乞丐怎么吐气都是无用。
“饶命,饶命!”
乞丐已经彻底慌了,跪下连连磕头:“我愿意将仙法献给真人,还望真人怜我修行不易,饶我一命。”
张恒脚下一点,便落入剑圈之内。
乞丐见他近身,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动,张口便是一股黑风吐来。
“想什么呢?”
张恒一挥法袍,法袍上金光闪烁,直接将黑雾打散。
乞丐见了又惊又怕,忍不住再次磕起头来:“真人道法高绝,宛如神仙中人,小丐冒犯天威,现在已经知罪了。”
“你倒是能屈能伸!”
张恒嘴角带着一丝讥笑,询问道:“你的法术,不似寻常道法,你是从哪学来的?”
乞丐不敢隐瞒,直言道:“小丐宋定伯,从小喜欢奇闻趣事,十七那年,遇到个志同道合之人,他叫王七,是个世家子弟,他跟我说,崂山上有仙人隐居,可以去学法术。
于是我就跟他去了,并在一座道观内,见到了一名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的老道长。
我们想要拜师,老道长却不答应,只说我们没有师徒之缘。
我们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便商量着,留在道观,平日里帮老道长做些砍柴挑水的活计。
一月又一月,转眼便是三年。
我们二人什么也没有学到,王七想要回家,我也懒得再学了,便去跟老道长辞行。
临行前,王七苦苦哀求老道长,让他念我们三年来挑水劈柴,生火做饭的情面上交给我们一点本事,也不枉白来一趟。
老道长就答应了,于是教了王七穿墙之术,教了我变羊之术。
还跟我们说,我们学的都是术,遇到会法的就不灵了。
起初,我一直谨记老道长的话,只在乡里横行,找些恶鬼将他们变成羊,拉到集市去卖,一来弄点钱花,二来也算行善积德,但是后来...”
宋定伯痛哭流涕:“时间一长,我也没遇到过有道行的高人,再加上附近的恶鬼少了,心也就不安分了,这才有了今日劫难。”
“王七,穿墙术!”
“宋定伯,变羊!”
“崂山,老道士!!”
张恒心中暗暗嘀咕:“都是聊斋与搜神记里的故事,而且还串联上了。”
收回心思,张恒再看向宋定伯:“你的法术该如何破解?”
宋定伯回答:“多喝热水。”
张恒叫来方韩,让他去烧热水。
不多时,热水烧好了,倒在盆子里给羊一喝,伴随着咩咩声齐齐化为原本模样。
“真人,我愿意献出法术,求你饶我一命。”
众人恢复原状之后,宋定伯更加害怕张恒会对他下手。
却不想,张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的法术,是崂山传承,你没有传法的资格,我要是从你这学了,就是偷师,崂山一脉势必与我不死不休。”
宋定伯张口欲言,还想要说些什么。
张恒却不再给他机会,笑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铮!!
草地染血,宋定伯扑倒在地。
眼见张恒把妖丐杀了,恢复过来的方老爷赶忙上前道谢:“老朽方申河,是本地的乡绅,这次遭逢大难,全靠真人出手相助,我愿意出白银万两,为真人著书立传,还望真人不要推辞。”
“著书立传?”
张恒楞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以燕赤霞为主角的杂书【大剑恩仇录】。
他之前还寻思呢,谁会给燕赤霞著书立传,现在有点明白过来了。
高人负责降妖伏魔,普通人负责为其歌颂战绩。
大侠得面子,普通人得里子,这买卖不就成了嘛。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
张恒飞天而起,大笑道:“别过,别过...”
下方。
方老爷一脸敬佩,与方韩说道:“这才是高人风范,一会赶紧把诗句抄下来,定场诗有了。”
说完,还不忘向方韩问道:“你知不知道真人这是去哪了?”
方韩回答:“好像是去开封府。”
方老爷一听,嘀咕道:“婷婷好像也在开封,和灵犀派的师长们一起,据说要营救一位被抓起来的朝廷大员。”
那朝廷大员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傅,叫什么愁的。
另一边。
张恒飞在云端,风雷电掣般向开封府飞去。
不多时,抵达开封府外围。
张恒定睛一看,开封不愧是京城重地。
一眼看去,人道气运交织着王朝法网,将整座古都都容纳在内。
普通阴魂,厉鬼,甚至是鬼将妖将,被这人道与王朝之力一照,顷刻间就要腿脚发软。
甚至就是鬼王和妖王,在这里的实力也要大打折扣,没点跟脚的,根本逃不过钦天监的监察宝镜。
唰!!
张恒正想着,一道镜光向天上照来。
“反应够快的!”
张恒当然知道这镜光是什么。
他可没有第一天来,就上钦天监名单的心思,谁知道现在的钦天监,到底掌握在皇室还是世家大族手上。
“上登九门,即见九真,以符召一,令一守身!”
张恒从云端落下,掐诀念咒,很快隐去了身上法光,变得与常人无异。
做完这一切。
他看了看开封府的城门,以羽扇,玉佩,贵公子的打扮向城中走去。
“从哪来的,有没有门帖或者路引?”
开封府人口数百万,自然不会像乡下一样让人随意进出。
想要进入,就需要有开封府开出的进出门帖,或者各府县开具的出入文书。
以郭北县为例。
如果张恒是郭北县的人,他的通行文书上就该写着:“某某某,郭北县某某地人,长相如何,有什么特征,出门是做什么的,担保人是谁,开具证明的人又是谁。”
对不上号,你就是流民。
流民不算民,二话不说就能抓你去修水库和城墙,而且还没人跟你轮班,不像那些服劳役的人,一年半载就会轮换。
没人跟你换,只能干到工程结束,或者把你累死为止。
后者居多,用你就跟用牲口一样,通常熬不过五个月。
“自然是有的...”
张恒掏出路引。
守城兵接过来一看,念道:“郭北县,十里亭人,来京读书,行了,进去吧。”
“多谢老哥。”
张恒的路引不是假的,他的身份早就落在了十里亭,从法理上讲,他就是郭北县人,谁也挑不出毛病了。
当然、
认真调查就不行了,他就像网络幽灵一样,经不住查。
“还挺繁华!”
进入开封府。
张恒发现这里不愧是京城,人道鼎盛之地。
在这里住着,根本不用担心妖魔作乱,甚至就是街面上的巡逻兵丁,一个个看上去也是有武道修为的好手。
只看一眼张恒就知道。
等闲小妖,被这些兵丁手持矛弩一围,顷刻间就要被打成筛子。
哪怕是恶鬼之流,只要作案,也逃不过钦天监的监察宝镜。
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来了京城都得窝着,就连张恒这种正统修士,在这王朝法网的压制下也不由全身一沉,有种负重而行的既视感。
“大松王朝已经日暮西山,尚且有如此的压制力。”
“这要是换成赵太祖当政,开封府方圆百里,恐怕连道法都要失效。”
张恒抬着头看着天空。
在他的目光下,开封城上有一条金龙飞舞,虽然它已经很老了,看上去很疲惫,已至暮年。
可张恒明白,就是黑山老妖在这,也得让这条老龙三分。
除非在内部瓦解,不然,这条气运金龙在崩溃之前都是无敌的,人间不会有对手,因为它代表的是亿万黎民。
昂!!
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金龙一个转身,向着张凡发出一声龙吟。
张恒瞬间自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阵恶意,与厌恶情绪。
“黄天法,太平剑!”
张恒只是简单一想,就知道恶意是怎么来的了。
他再怎么隐匿,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比如黄天法,此法出自太平要术,这本就是一门改天朝换地的法门。
金龙是大松王朝国运所凝,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正常。
至于太平剑。
张角曾用这把剑斩过大汉国运,金龙也是国运,对其来说太平剑是一把厄运之剑,可能在其中听到了其他气运金龙哀鸣的声音。
“收!”
张恒手腕一翻,直接收起了太平剑。
昂!!
金龙盘旋一会,摇晃着尾巴飞走了。
但是张恒细心的发现,金龙的尾巴上有伤,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咬掉了一块。
“普渡慈航!”
张恒目光微眯:“当上国师之后,普渡慈航已经开始吸收王朝气运了吗?”
当面锣,对面鼓的干,没人是气运金龙的对手。
问题是,气运金龙不是活物,而是死的,它只有本能。
普渡慈航是千年蜈蚣精所化,修习佛法,道行很深。
他占据着国师之位,气运与王朝相连。
借因斩果,借果斩因。
因果之道,本就是佛门的拿手好戏,普渡慈航当了国师,就相当于在米缸底下凿了个洞,随时可以从下面偷取粮食。
偏偏从外面看,米缸还没有任何问题,因为盗洞在米缸下面。
这要是时日一长。
说不得气运金龙真要被其吞噬,到时候,普渡慈航这个老妖怪,就能以一个王朝数百年凝聚的气运为补品,实现自己的化龙之梦了。
“真是作孽啊,听说朝廷要查封蛙神庙哩。”
“是啊,官府的人还说蛙神吃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听说李家二婶带孩子去拜神,孩子就在庙里面丢了,以前以为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现在看,八成是被蛙神给吃了。”
“不是吧,你听谁说的,李家二婶的孩子不是让她给卖了吗,怎么成丢了?”
“没卖,就是丢了,前几天,李家二婶还去击鼓鸣冤呢。”
张恒从街头走过。
离得很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告示牌,上面写着蛙神庙即将被推倒的消息。
“老蛙的日子不好过啊!”
张恒扫了一眼,随后又想道:“不过还好,又是拆庙,又是诬陷他吃人,说明老蛙还没被抓到,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老蛙虽然是妖,可他这个妖,对大松王朝忠心耿耿,比那些和佛门合作,企图瓜分天下的世家大族好太多了。
那些世家大族,从民众中来,却已经脱离民众而去。
说是人,其实连妖怪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