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质太差,真不能继承第三阶异能。”
“试试看,他精神力很好。”
“试试看?!试出事了谁负责,这可是宋老板亲口要留的人。”
一群穿隔离服的医生把洛兰按在实验床上,往他胳膊上和手背上扎了十几个输液针。他们对待洛兰像医生对待病人那样严厉又充满关怀,看他太瘦,还给他输了一管营养液。
洛兰所处的房间布局很奇特,四面都是玻璃,其中三面玻璃外,围着同样穿白大褂的生化学家。第四面玻璃外,则是【异能仓库】
足有五米高的柜子一个挨一个紧密排列,中间的过道宽度不足半米,要侧着身才能通过。偌大的房间只开了一盏灯,幽幽地照亮一小片区域。
数十个的异能储存柜隐匿在黑暗中,像巨大沉默的石像。仓库中时而一闪的红色指示灯就是石像的眼睛,偶尔看到那盏灯,会有处于危险中的紧张感。
“别怕,转移异能的过程没那么痛苦。”一个医生安慰洛兰,然后毫不迟疑地用三根比手掌还宽的绑带捆住洛兰的两条腿。
洛兰:“……”
“你确实不用担心,我的兄弟,”凯隆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继承异能的痛苦都来自于污染,对你来说最困难的是……装出很痛苦的样子。”
拉紧束缚带后,另有一个医生捧着个黑色盒子从异能仓库中走出,身上裹着重重寒气,他对洛兰说:
“你原本的异能是【启示梦】,精神力高,回路又完整,最适合的辅助异能是三阶【水晶占卜】,但你的体质……综合考虑后,决定给你继承植物科的一阶异能【催化】。”
进过数百年的经验积累和实践,基地绘制出较为完善的异能谱系,几乎能推测出所有异能最适合的辅助异能。
“同意么?同意就说出来,实验室在监控中,我们要留一份证据。”捧着异能黑盒的人说。
洛兰:“同意。”
“我们有没有胁迫你?”
“没有。”
“继承异能过程中,如果出现任何意外,结果都由你自己负责,清楚了么?”
“清楚。”
“好,我们开始了。”
医生打开黑盒,从里面抓出来一团结满冰霜的藤蔓。
遇到实验室中相对温暖的空气,藤蔓表面上的冰霜立刻开始融化,它抽动起来……
医生毫不犹豫地把它丢进一旁类似火炉的异能提纯釜中,并迅速启动仪器。
高温让藤蔓瞬间汽化,随后急遽降温,汽化后的藤蔓又变为墨绿色浓液,顺着输液管流入洛兰体内。以药剂形式输入体内的异能,会自己找到合适的地方扎根、异变。
“看到那个异能提纯釜了么?把异变灶丢进去,汽化,再液化,输入其他人体内,异能转移就完成了。直接转移,像我从安雅身上脱离,转移到你身上,也不是不行,只是污染太重。”
“我想说的是,我的兄弟。你的【神佑】异变灶为全身,如果有人对你起了歹心,你猜他会怎么做?”
“会把你整个人扔进去。”
按照规则,继承异能后要在留观6个小时,但麦慈刚恢复一点,就拉着洛兰往外跑——他们还有悬赏任务没完成呢。
到现在,任务已经过去了18小时,剩余时间54h,时间紧任务重。
“我们要在晚上6点前赶回去,那时医师要登记我们的健康状况,如果让他发现我们没有留观6小时,会扣很多积分。”
缆车上,麦慈活动着手腕,他的异能灶在左手手掌骨,他刚刚继承的四阶异能【温度控制】异变灶在左手手腕骨。
“洛兰,你继承了什么异能?”麦慈问。
“一阶催化。”
麦慈微蹙了一下眉,随即安慰似地拍拍洛兰的肩膀:“多锻炼身体。明天晨祷过后,和我一起去跑步吧。”
洛兰婉拒了。
到达腑林工厂,洛兰和麦慈立刻开始行动,去一号仓库,洛兰去三号仓库。由于第一天洛兰有尹明乌的帮助,他的进度相较麦慈快很多。
工作没多久,洛兰就扔下高压水枪,离开三号仓库。
凯隆察觉到不妙:“你又要干什么?不会又要给自己找麻烦吧?”
0501工业区,一号仓库和三号仓库中间,是被铁链和巨锁封起来的二号仓库。仓库外拉着警戒线,立了一个巨大的警告牌,上面用红油漆写着“禁止入内”
凯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洛兰向二号仓库走去。
他还记得任务详情页中的背景介绍:荒废之前,二号仓库主要储存食品,它是全基地的粮仓,是灾难来临前的最后保障……
眼前的长方形建筑很像一个被遗忘的棺材,孤零零躺在冰原之上。又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想撬开棺材,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宝藏。
“我的兄弟,我劝你放弃探寻腑林工厂的念头,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那我只能说……”凯隆沉吟片刻,“我不是无条件地在帮助你。”
“你会离开我?”洛兰问。
“我当然不愿意那样做。”
极地的风呼啸而过,气势如万马奔腾,将洛兰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他垂下眼:“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何所之的父母可能不会死。我只是想还人情。”
“你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还差一次,”洛兰说,“他的父母是两条命。我若帮他查出和园灾难的幕后黑手,就两清了。请你再帮帮我。”
凯隆非常夸张地感叹:“旧神啊,你这是在恳求我么!”
又是一阵的沉默。凯隆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帮助你这一次,事情结束后,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远离所有是非。我的兄弟,原谅我刚才的话,我不愿意离开你,真的。”
洛兰缩了缩脖子:“别煽情,快点,外面的风很冷。”
“……”我还是喜欢你说“请”的模样。
海涛声在洛兰耳畔响起,眼前灰白的冰原浮动、流淌,像液体一样,仿佛他沉在深海之中,没有重心,飘飘荡荡、不知所止。
猝不及防的吸力让缥缈的感觉瞬间消失,洛兰感觉四肢非常沉重,再睁开眼,景色已经变了。
他眼前的不是冰原,也不是墨绿色的海洋,而是一个光线黯淡,覆满灰尘,充斥着各种扭曲物体的封闭空间。
太暗了,起初洛兰什么都看不见,直至一道长方形的光柱打进来。身侧是一扇门,方才打开的,是门上的小窗口。
中年胖女人的圆脸探到窗子边,向里面望了望,她个子矮,要翘着脚才能看到门内。洛兰非常仔细地观察她的五官,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然后又借着那道光,看了一眼室内的情况。
类似于超市的货架子上摆满人体,他们不着|寸缕,像货物一样罗列,身体在茂盛的植物枝叶中若隐若现。
再仔细一看,洛兰发现那些植物全都是从人体中长出来的,像玳珉路精神病院的梅花、中州和园的桂花。不难猜出,他们是同源异变。
货架上的人,全部都是植物的培养土。
每个人都是活着的,嘴巴里被塞了一根管子,用来灌营养液,四肢被铁丝绑在货架上,大部分闭着眼,偶尔哀嚎一声。
靠洛兰最近的一个人却睁着眼,那狰狞痛苦的表情让人不忍心看:眼球暴突,青筋抽搐,痛苦让他每一寸皮肤都涨得血红。
“植物的长势还不错。”门外的女人评价道。
她一开口,被当做植物培养皿的人就开始惨叫,似是愤怒,似是哀求。
洛兰身边的人反应最激烈,他剧烈抽动四肢,不顾铁丝已将他的皮肉勒破,露出沾着血的森森白骨。
他大概是想怒骂的,但嘴里塞着东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发出混沌的吼叫。
“妈妈,我想进去看看。”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小男孩的声音。
矮胖女人低下头,声音甜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宝贝儿,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妈妈给你买了蛋糕。”
“我就要去!”那男孩尖叫起来,“我要去要去要去要去!”
他一边喊一边踢门,铁门咣咣咣响个不停。嘶吼和呻|吟也越来越响。洛兰想揉太阳穴,却发现他的四肢动不了。
或者说,他没有四肢,即使是头痛,也是抽象的感觉,而不是真的“头”在痛。
“我现在是什么?”洛兰问凯隆。房间中没有镜子,但他能感觉到,他不是个人。
小男孩凭借蛮不讲理胜出,矮胖女人无奈地打开了门,并盯着小男孩吃下两颗药:“千万记着,不吃抗毒药绝对不能进来。”
“知道知道知道!”男孩一叠声说,他砰地推开门,一蹦一跳地走进房间。
四处是悲哀痛苦的气息,和幼童的乐园有天壤之别,洛兰不明白一个小孩子非要跑这里来玩什么,直到——
他狠狠地扯了一根藤条一下。
立刻有一道嚎叫响亮起来,撕心裂肺得几乎像被按在砧板上的畜生。伴随一阵钢制货架抖动的声音,更多惊恐的叫喊响起。
所有植物都是从人体内长出来的,男孩扯动植物枝条,无疑是让这些人的痛苦成倍增加。而他大笑起来,更加用力地扯动枝条。
洛兰看着他,四、五岁小孩子脸上的笑容,竟让人生出深深的恐惧。
旁人的痛苦无疑极大地取悦了男孩,他笑容愈发灿烂,蹦蹦跳跳地向洛兰走来,婴儿肥的脸和吊梢三角眼在洛兰面前放大,他伸出手——
洛兰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了,他是长在人身上的植物。
无比恐怖的叫声响起,是和洛兰连接在一起的“培养人”发出的。紧接着,洛兰的意识被抽离,眼前的房间逐渐虚化,货架上的人、门口处的光,小男孩的笑脸,都模糊成一团色块。
视觉最先消失,随后是触觉,听觉一直在。濒临分离的那一刻,洛兰还能听到小男孩和母亲的对话。
“快走了,妈妈要工作呢。”
“你怎么总工作啊!”
“妈妈是新训营校长啊,最近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