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已经来这里三年了，一听喇叭里喊开会，立马关门跑回家，然后装了两把瓜子儿跟林三婶一起往打谷场走，一起走的还有端着盆儿，刚换完豆腐的人。
这些人一边儿走，一边儿顺道喊自家的孩子把豆腐送回家，还有顺便给带点儿南瓜子儿，这个吃起来香，但需要点儿技术，要不磕不开，林娇娇一般不愿意吃这个。
开会，说是全体人员，其实只要一家去一个人代表就行，林三叔因为是会计，属于村委会干部，他是不得不去，放学回来写作业的林忠义就留在家里照顾奶奶了。
林娇娇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都三三两两的跟着熟悉的人对着中间挂牌子，捆着手脚，堵着嘴跪在地上的王老大一家还有孙艳红指指点点的。
经过一天一宿，咋回事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男人抽着烟，吞云吐雾的，女人嗑着瓜子儿，手舞足蹈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那细节都白话的跟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很快，打谷场最里面，抬过来了两张木头长条桌子，后面放了几把椅子，村委会的干部陆续也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坐在中间的公社孙书记显得非常尴尬，却又只能坐着。
特意从电线杆子扯过来一根电线接在土话筒上，村长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将话筒往自己跟前儿挪了一下，用手拍了拍，哗啦哗啦的声音传了很远。
然后村长歪歪两声，说道：“都能听清楚吧？人都来齐了吧？没来的，也不等了，到时候你们自己跟后来的说说吧，左右也不是啥光荣的事儿。”
“本来，孙书记在这儿，应该先让书记说几句的，但因为这事儿牵扯了孙艳红同志，孙书记避嫌，就不说了。”
“我估计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们可能也都知道点儿，怕你们不知道具体情况，在外边儿瞎说瞎猜，我就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村长把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道：“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本来应该直接送公安去，毕竟，这孙艳红同志的行为造成了集体财产的重大损失，损害了我们所有社员的利益。”
“但孙书记特意过来求情，希望能通过赔偿大家的损失，再给孙艳红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还有应该怎么陪，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大家跟乱头苍蝇似的没有主见，只会乱嚷嚷，却一点儿说不出具体情况。
大队长看到老狐狸孙书记眼里的算计还有嘴角的微购，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知道，这老狐狸就是算准了村民没啥见识好糊弄。
想了一下，大队长开口道：“大家伙干了一天的活，到现在还没吃上饭，这么瞎嚷嚷就是白费功夫呢，整太晚了，还得耽误明儿上工。”
他跟村长那是光屁股一起玩儿到大的，两人配合的向来默契，村长立马跟着接话道：“可不是吗，这么瞎嚷嚷，啥时候是个头，得先理出个章头。”
妇女主任沈小红也是恨透了孙家，就因为孙艳红想报复林家几个孩子，差点儿将她们一家给牵扯进来，当即也开口道：“要说赔偿，大家也得先知道损失多少是吧？”
“正好林会计也在这儿呢，先让他说说饲料还有猪圈补偿粮食的损失，然后，林娇娇同志给估算一下，猪跟牛会造成的损失，之后再说别的补偿。”
三位村领导一说，大家恍然大悟，都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拥护。
孙书记气的两只手紧紧地赚在一起，对坏事儿的村长三人恨得咬牙切齿。
林三叔今天忙了一下午，早就将这两个月的牛棚跟猪圈的支出算了一遍，还有昨儿大队长跑农技站买药，以及今天额外支出的饲料还有需要给林娇娇接生补贴的工分儿等，都统计出来了。
林林总总，两家一共得陪大队168块7毛2，五百三十斤粗棒子面，九百斤地瓜。
孙书记的脸都黑了，钱好说，他赔得起，但那些粮食他上哪儿给弄去？就算家里拿得出粮食的钱，也没处买这些粮食去。
林娇娇这时候也走上来之后道：“那些猪都是正在长大的关键期给断粮，伤了底子，本来应该在出栏的时候至少都能到230斤以上，可现在，就算喂得再好，也难以达到150斤。”
“换句话就是，本来都应该是最上等的一等肉的13头猪，现在喂好了是二等肉，喂不好，三等肉，差的钱自己算。”
“至于牛，母牛基本是不可能再下牛犊子了，都是庄家人，也该知道咱们队上的牛正是壮年，至少应该再下三到四窝，至少损失了五到八头小牛犊。”
“公牛还有剩下的几头半大的牛，也因为这些混合了猪饲料的饲料造成虚胖无力，彻底调养好需要调养三个月左右，农忙在即，没有牛干活，损失多少，大家自己琢磨。”
村长根本不看眼睛冒火的孙书记，冷着脸对林三叔道：“林会计，你再给大家算算，这猪肉的差价，还有到时候跟别的队租拖拉机的钱，合起来多少。”
林三叔点点头，一边儿在纸上写着，一边儿把面前的大算盘扒拉的噼里啪啦，十分钟之后说道：“十三头猪，按照原本能养到230斤，现在只能到150斤算，特一等肉，肉联厂收购价是6毛5，二等猪收购价是5毛2，一斤猪肉补三两肉票。”
“所以，咱们本该得着19435元，现在最多只能得到1014元，差了9295元，肉票差了312斤。”
“秋收的时候，要是租两台拖拉机，加上油，总共需要320块钱左右。”
“另外，满月的牛犊子，一头就能换回来55块钱，因为养大还需要其他的费用，咱们就按照满月后算，也就当之后只能生五个崽子，这就是275块钱。”
“也就是说，合计下来，王大发（王老大）一家跟孙艳红同志，需要赔付大队上169322元，外加312斤肉票和五百三十斤粗棒子面，九百斤地瓜。”
孙书记压下眼底的恨意，开口说道：“是我教子无方，才让这个孽障猪油蒙心，给集体造成了这些不可挽回的损失。”
“因为孙艳红同志造成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偿，不管是饲料钱还是雇拖拉机跟小牛犊子的钱，我们都会一分不少的给。”
“但那些粮食还有猪，这个就是王大发家的事情了，希望王大发同志也能积极偿还偷盗的粮食还有给猪圈里的猪造成的损失，勇敢承担错误，积极改正错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村民们都没读过多少书，顿时觉得孙书记说的也没毛病，那些粮食是王老大家的偷得，也是吃进他们肚子里了，这个也真的赖不着人家孙书记。
但是，这王老大一家，从上到下好吃懒做，家里啥也没有，今儿跟着去抄家的，也就在地窖里找到了不到700斤的地瓜，棒子面儿是早就被他们给吃完了。
那这加起来一千多块钱跟将近一千斤的粮食，他们跟谁要去啊？当即，男人也不抽烟了，女人也不嗑瓜子儿了，都开始烦恼损失了。
正要下去的林娇娇冷笑一声开口道：“孙书记这话可说错了，你们家可能还得感谢王老大一家呢，要不是他们贪婪，现在那13头猪估计都跟王老大家的一样拉稀拉死了，那样，你们家就得多陪13头230斤一等猪肉的钱了。”
底下的村民们恍然大悟，都开始喊道：可不是吗，这都差点儿被带到沟里去了。
林娇娇又继续说道：“反正这损失都得你们两家陪，大家也不管你们谁家出多少，反正要是不能把损失补足了，大家只管把人送到公安那里，国家怎么着也能给咱们老百姓做主，不叫咱们百姓吃亏。”
孙书记看林娇娇的眼神儿透着彻骨的恨意，林凤娇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同样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跪在地上的孙艳红，又冲着孙书记冷笑一声就走回了三婶身边。
林三婶不太赞成林娇娇的举动，这算是结死仇了，而孙书记出去外边儿屁都不是，但在这儿一亩三分地可算是土皇帝。
林娇娇倒是不在意，不管今天她出不出这个头，孙家跟她都势不两立，再说，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两个哥哥，最迟一个星期，怕是孙家就算不吃花生米也得全家挪去农场改造。
因为林娇娇已经给指明了要回赔偿的办法，村民们全都支持，三天内不能把损失补上来，那就直接报公安，让国家给个公道。
王老大家也听明白了林娇娇的话，当即也跟着摆烂，反正他们家是啥也没有了，要不孙书记帮着赔了，要不就一起经公安，大不了就去农场改造呗，那还包吃包住呢。
就看你孙书记能不能也跟着放得下，看你孙书记怕不怕因此丢官，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行就看谁耗得起呗。
林娇娇站在下面，饶有兴致的看着被大队长示意民兵队的适时拔掉几人嘴里的抹布，让他们狗咬狗的戏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