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奶奶摇摇头：“算了吧, 奶奶我有些累了。”
看着对方面色红润的样子，苏容抽了抽嘴角。她可看不出对方有一点疲惫的痕迹，这奶奶能进入困难怪谈, 果然是有一手的。
这样想着, 她面上乖巧的点点头。事实上苏容也不想继续打电话了，在她看来电话那头的客户都很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而且吃这个公司罐头的能有什么好人啊？
公司不让加班这件事本身也反应了加班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那么超出十个电话之外的工作量，算不算加班呢？
苏容自觉自己今天冒得险已经够多的了，就不再掺和这一脚了。不过她尊重搭档的意愿，如果花奶奶想要接着打电话的话, 给出合适的理由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好在对方也并不贪心, 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看其他人忙的热火朝天。
很快第二组的任务也完成了，是红帽子那组。她和搭档当时下决心也很快, 所以赶在第二个完成。
不过和苏容二人不同, 他们俩决定继续完成任务。毕竟评分没过100到底心慌，万一没过100的代价是晚上出事呢？反正她是不敢赌。当然更重要的是红帽子也馋那点分，她希望能把分数提的再多一些，以免万一被举报撑不过去。
超过十通电话之后的任务量, 每次都能加十分, 这让他们大为惊喜的同时也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四点五十五, 还有五分钟下班。已知下午五点必须离开，而他们可以离开工位十分钟。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他们都选择了被举报然后完成任务, 今天没有因为完不成任务被辞退的调查员。
很有意思，一整天下来竟然没有死亡一个调查员。要知道他们一共有十四个人呢, 按理说起码得有一个在第一天被炮灰的。虽然这是一个足足五天的较长怪谈, 但这个死亡率也有点低了。
危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呢？
“大家来报一下分数吧。”眼镜男推了下眼镜, “我个人认为这样有利于我们对局势进行分析，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先报，现在是91分。”
前面接了两通电话之后，大部分人都意识到只要不仔细听就能减少加分，也能明显感受到听完那些客户的话之后的不适感。
所以都和苏容一样直接摆烂，全靠机械式的附和撑过去。
一个个报完之后，分数最少的是苏容。最多的是红帽子，足足110分。
值得一提的是，客服和记录员相比，记录员的分数普遍比客服高。因为记录员毕竟要把谈话内容记录在纸上，没法像客服一样听都不听，所以只能加五分。
最开始大家还以为客服要困难一些，现在看来更困难的反而是记录员。
当然仔细算下来还是各有各的困难，毕竟客服要面对顾客的刁难，也并不那么容易。
半斤对八两。
走到前台，几人把工牌交给站在前台的女人。对方用工牌刷卡，然后给大家发钱，每人是40怪谈币。
这个数量让众人都惊住了，这可是40怪谈币！
要知道，苏容的【生钱包】一个月才能生成100怪谈币，而现在这里一天就给40，那么一周五天结束之后，能直接赚到200。
这让苏容不由得想起了红色植物园怪谈，那里也是给他们送钱，然后顺便让他们送死，这样钱就能直接返还他们手上。
莫名的有种异曲同工之妙，是笃定他们没法通过实习期活着离开吗？
垂下眸子，苏容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看向其他人：“之前商量好的补偿……”
他们商量的是每人给5%，也就是说每人需要给他们俩2怪谈币，十个人就是20怪谈币。
这个数量真心不多，众人爽快的给钱，苏容和中分头一人分到10怪谈币。这个钱是不需要和队友分摊的，毕竟他们又没上二楼冒险。
一天赚了50怪谈币，苏容非常满意。她就希望自己能顺利离开这个怪谈，拿着自己从这个怪谈中赚到的，加上原本的，统共500怪谈币，当个快乐的小富婆。
出了公司，众人立刻分道扬镳。规则十一里说的明确：[下班后尽量不要与其他实习生交谈，晚上十一点之前务必回到员工宿舍。]
纵使有人怀疑这条规则，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违反。公司这种地方容易出小人，万一有同事看到他们公然违反规则，把人被举报上去就惨了。鬼知道公司会不会做出处罚。
而苏容就不担心了，有【污染提示器】在，她非常清楚这条规则是正确的，下班之后与调查员交流大概率会出事。
但这条规则是正确的，可下一条[在公司外面，禁止对人谈起公司里的内容。]却是错误的，也就是说可以在公司外和非公司员工的其他人讨论公司事宜。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苏容打算随便找家人不多的饭馆打听消息。
众所周知，饭馆是探听情报的好地方，不论是古代现代国内国外都如是。
点了碗素馄饨，等菜的时候她状似无聊的和老板娘聊闲天。五点半吃饭到底有些早，小餐馆里没别人，老板娘自然也不介意和她聊一会儿。
年轻女士常常面临的问题就是婚恋和工作，苏容随便拉了两句家常，就把话题拉到了工作上面。
“……‘小鲜肉罐头公司’吗？那可是我们市的龙头企业，小姑娘很有本事啊。”老板娘赞叹道。
苏容故作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运气好，侥幸通过了面试。不过现在还在实习期，还不一定能真的留在公司呢。”
对于“小鲜肉罐头公司”内部的职位老板娘不太了解，只能尽量鼓励对方。
不过苏容也没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轻飘飘的把话题往下一带：“我是在公司里做客服的，姐姐你应该经常吃我们公司的罐头吧？有打电话给客服过吗？”
在她的预测中，这些本市的人恐怕根本不知道他们公司有客服部，毕竟他们面对的那些客户根本就不像正常人。
谁知老板娘竟然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你别说，我还真给你们‘小鲜肉罐头公司’的客服打过电话。”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苏容惊讶了一瞬，连忙问道：“是对我们公司的产品有什么建议吗？”
她本身就是客服，问这个问题也不突兀。
老板娘摇摇头：“没有，我是打电话夸奖你们的。要知道你们公司的罐头可是我的最爱，所以我就打过去夸奖了一番。现在想来给你们增加工作量了吧？真是抱歉。”
“不，完全没有。”苏容连忙道，“事实上我们每天都有目标工作量的，达不到才是真的麻烦。而且夸奖谁不喜欢听啊，听到有顾客对公司的产品进行夸奖，我们这些客服也会很开心的。”
“是这样吗？”闻言，老板娘脸上也露出笑意，把盛好的馄饨放在苏容面前，“那我就放心了。”
吃馄饨的时候不好说话，苏容倒是没有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教养，但是这种带汤水的食物一边吃一边说就真的很不雅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在思考。
别看刚才和老板娘聊的好像没什么内容，但其实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
客服部既然是真的存在的，也真的有市民会来给他们打电话，那她之前判断的，他们对面的客户都是诡异的判断就很可能是错误的，至少不全是诡异。
毕竟公司就一个客服部，市民的电话肯定是他们这些实习生接的。
但是每一个，没错，是每一个客户都会给苏容带来被污染的感觉，无论是夸奖还是提建议。这也是她之前判断电话那头都是诡异的根本原因。
可是现在这个判断被否定了，那为什么自己会感觉被污染了呢？
明明现在聊天就没有不适的感觉。
难不成是那个座机电话的缘故？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苏容就不得不怀疑那个座机电话就是这个怪谈的污染源了。虽然她清楚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总之给他们客服打电话的客户身份还需要辨认，不排除这些人现在看着正常，等一到打电话的时候就突然变态的可能。
但是没法验证啊，他们又没有手机，没法给客服打电话。如果请求店老板打电话的话，也没法观察到她的情况。毕竟上班时间离开，虽然规则里没写，但恐怕前台都不会答应。
突然，苏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办法。公司外的人没法观察，但是公司里面的人总可以观察吧？他们没有手机，又不代表其他原住民没有。
虽然让公司内部的人来做这个实验避免不了的会有变量不统一的问题，毕竟公司外和公司内有一定可能有区别。
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既不用冒险，操作起来又比较容易，总得先试一试。
吃完饭，苏容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这地方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乍一看就像普通的怪谈世界一样，但这也让她对这个世界着实很感兴趣。
「祂」到底想干什么呢？弄出这种现实与怪谈交融的世界。实不相瞒，这种又没逻辑、又荒谬、又残忍的设计，让苏容很难不有种混邪乐子人的那种无厘头既视感。
不过说「祂」是混邪乐子人倒也的确没毛病，苏容的确感觉这一切都只是「祂」的游戏而已，最多就是多加了一个“侵占地球”的目的。
但归根结底还是个游戏。
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清空。苏容抬头看向面前的“不规则银行”辉煌的门面。
银行是非常伟大的现代产物，本身还生活在现代的怪谈世界自然也有。不过只有一个大型银行，就是这个“不规则银行”。
它是由三大组织共同创立持股的，因此权威性很高，老百姓也不用担心因为诡异肆虐的原因银行突然倒闭。
要不是自己真的没什么钱，苏容肯定也去办一张银行卡。
看了两眼之后，她果断转身离开。这次过来只是来见见世面，苏容并不打算现在就接受那个任务。
起码得等到她把这个怪谈摸清楚了，才会考虑是不是要接。卧底任务毕竟很危险，她不能在困难怪谈的基础上再提升一个地狱难度，会死的。
回到员工宿舍，顺着工牌上的宿舍号找到自己的房间，苏容刷卡进门。这是一个单人间，大概是为了防止实习生们不小心触犯规则私下接触，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不得不说这是她住宿体验最好的一个怪谈，不但是单人间，而且宿舍里没有任何规则条，也没什么看着诡异的地方，除了桌子上和客服部一样的座机电话。
但没有规则的话，应该不需要太提心吊胆，能在怪谈里睡个好觉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时的苏容还抱有这样美好的妄想，直到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昨天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早上七点四十，苏容来到了公司门口。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个调查员了，都乖乖在门口等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谁都没有提前进去。
上班时间是八点整，提早来是避免路上出现意外状况导致迟到。但是毕竟规则说了不让加班，谁知道提前进去算不算一种加班。所以大家都只在门口等着。
等到九点五十五的时候，红帽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她的搭档还没有来。
能进入困难怪谈的，时间观念都很好。在怪谈里时间观念不好的都死在前面了，根本到不了这里。
所以那个男搭档这么久没来很大可能是他来不了了。
现在只剩下五分钟，她又不能回去叫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红帽子本人也不敢回去。万一对方此时正在与诡异对峙，她过去除了陪对方一起死之外很难起到别的作用。
很快八点到了，众人鱼贯而入。主管好像是特意在等他们，等众人进来之后扬声宣布：“李志先生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被辞退了，特此说明。”
在场没来的只有一个人，所以李志只可能是那个红帽子的搭档。
众人都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是因为什么“身体不适”被辞退的，很可能是触犯规则，或者遇到诡异死亡了。
但是在公司外面不应该是很安全的吗？其他十三个人的完好无损也能侧面印证这一点。他为什么会死呢？
苏容仔细回忆了一下李志昨天的表现，和他的搭档红帽子相比，他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也没怎么说过话，哪怕是苏容也只记得对方的长相，和最后的分数。
他的分数是99，一个大概会让强迫症很难受的分数。
实话说，如果死的人是红帽子的话，苏容就能笃定的说，分数越高死的越快，毕竟红帽子是分数最高的人。
但是偏偏死的是她的搭档，一个分数既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仅仅处于中段的家伙。
说完话之后主管就走了，红帽子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追了过去。
众人都清楚她要过去干什么，肯定是过去问问一个人能不能完成任务的。毕竟她的队友死了，规则里规定了一个人不能同时接电话和记录通话内容。万一一个人不算完成任务，那岂不是亏大了。
尤其是规则里还特意写了“实习生两两一组”，就更让人觉得单独一人可能不算完成任务。
眼看着她们离开，众人没有再说什么，一起往客服部走去。
按照昨天的规律，每半个小时就能来一通电话，十通电话总共要花五个小时，这一天的工作时间是肯定够的。
所以众人也没有急着开始工作，而是纷纷讨论起了刚才的事情。
李志的死亡很蹊跷，也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之心，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公司外面。
苏容一时间想不出李志被第一个杀死的原因是什么，虽然在怪谈中谁第一个死都有可能，但是这个怪谈明显不对劲。一整天在危险的公司都没死人，偏偏回家之后死掉了。说他的死亡和在公司的行为没关系苏容都不信。
“花奶奶，您说李志是怎么死的呢？”苏容撑着头问。
花奶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闻言理了理自己花白的头发回答：“今天下班之后去他的宿舍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我倒是更好奇他为什么是第一个死的。那孩子沉默寡言，应该是个谨慎的人，死的太蹊跷了。”
显然她和苏容有同样的思考量，认为李志会成为第一个死者肯定有具体原因。不过她和苏容想到这一点的途径不同，她是根据李志的性格推测的。
想了想，花奶奶又补充道：“我怀疑和分数有关。”
“99分既不是最高又不是最低，唯一比较特殊的是它和100很接近。”这是苏容能想到99这个数字最特殊的点了。
“或许就是这样呢？”花奶奶抬起头，用略带浑浊，但是足够沉静的，属于充满智慧的老人的目光看着她，重复道，“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分数和一百很接近，所以才被第一个杀死。”
这样的推测属于是从结果推过程。这是苏容作为侦探非常不赞同的推理方式，因为根据结果推测过程会有太多主观的东西。
例如看到一个男人扇了女人一巴掌，根据主观推断过程就可能得到“男人家暴女人”，或者“女人欺人太甚才会让男人打她”。
无非是屁股决定脑袋。
或许真相和这二者都没关系，只是男人帮女人挥掉蚊子也说不定。
但仔细想想花奶奶的说法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逻辑，毕竟他们初始的分值就是100分，出事的分值与100很近是一个合理怀疑。
但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有了猜测，还需要找到证据。
证据也好找，看看今天最后报分数时离100最近的那个人明天会不会死就知道了。
心下稍定，苏容开始工作。她今天没有再用举报的方法拉高打电话的效率，反正时间足够完成任务，没必要让自己被举报。
不过隔壁有几个组选择开局被举报拉高效率，这样可以迅速刷分。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互相之间各不干扰。
过了二十分钟，红帽子终于回来了。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了客服部一圈。
在她回来的时候苏容就注意到了她，也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红帽子眼神冷峻又带着深意的盯了她几眼，然后嫌弃的撇开眼，又去看别人了。
苏容：“？”
“……她的眼神不对劲。”花奶奶突然开口了。
苏容没有回话，但她心里同样是怎么想的。她非常了解那个眼神，那是下定决心要杀人的眼神。
那种破釜沉舟，又带着几分疯狂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回事？是红帽子被污染了吗？不然怎么一回来就要杀人？
不，对方并不像被污染了。如果是被污染了的话，她要杀人应该更兴奋才对，就像宿舍楼里被污染的那些家伙，而不是这种表情。
如果不是被污染，那这种转变就只能和她刚才与主管的谈话有关了。
红帽子是去问自己一个人还能不能完成任务的……
整合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知道的线索，苏容很快猜出答案。看来只有一个人并不能完成任务，但是一队搭档仅需要两个人。
红帽子没法加入某个队伍，又不想死，那就只能把某个队伍也变成一个人，这样她就能顺利的和那个人组队了。
如何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呢？
答案不言而喻。
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她需要提醒其他人小心红帽子吗？
她已经知道红帽子要杀人了，作为“发现者”的她难道要袖手旁观吗？苏容不是一个绝对正义的人，但她之所以会选择成为侦探，就是因为她不愿意袖手旁观。
但是已知红帽子想要杀人是为了自救，她不杀人就必死无疑。为了自己的命去杀人，固然不正义，但却也无可厚非。
而对已经猜到真相的苏容而言，这就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了。把红帽子的目的说出来，红帽子大概必死无疑。不说出来就要死另一个人。如果她道德心再重一点的话，这二者选哪个选项大概都会良心不安的。
眼见着红帽子还站在门口观察众人，好像在物色自己要杀谁，苏容突然站起身扬声道：“其实我昨天撒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