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你狂什么狂, 你要不靠着你爸的那几个臭钱，能开上F1？早就冷板凳坐到死了吧。”
“霍舟！”
在黎盛还没将话说完时，单萱便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
她来不及细想, 直接上前一步, 挡在霍舟面前, 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霍舟，不关你的事，你别管！”
霍舟冷着一张脸，声音里透着森森的冷意：“你让开。”
单萱没动，两只手拼命拉住他的胳膊，挡在他身前。
她的声音绷得很紧：“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别忘了。”
霍舟呼吸微微一滞, 没有说话。
单萱转头看向被揍得歪坐在地上的黎盛，冷声道：“你还不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黎盛“嘶嘶”的倒抽凉气。
他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丝，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一瘸一拐的下楼去了。
直到黎盛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单萱才慢慢松开挡在霍舟身前的双手。
霍舟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推开单萱身后的房门, 一把将她拽了进去，两人四目相对。
单萱深吸一口气, 轻声道：“今天是于阿姨的生日。”
她不是维护那个纨绔, 而是不想破坏于阿姨的五十大寿——大少爷再不通人情世故, 想来也应该能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霍舟没接她的话，而是拧着眉问道：“以前有过吗？”
他问的是刚才的事情。
单萱垂下眼睛，没说话。
霍舟的声音更冷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话啊, ”霍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将她的脸抬起来, 迫使她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霍舟，你别这样……”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分手了你怎么还和我睡？”年轻男人的瞳孔紧缩，泛着一丝愤怒的光，“你要怎样才肯承认你对我还有感觉？”
“是，我和你谈过四年恋爱，说没有感觉是骗人的，可也就仅限于此了。昨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而已，我不在意，希望你也别在意……你不会比我还放不开吧？”
霍舟没吭声，手上的力道渐渐小了下来。
单萱趁机推开他，出了房间。
等单萱再回到楼下，黎盛早就很识趣地不知所踪。
先前霍舟在楼上揍他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样很好，很完美。
***
霍舟一个人在楼上待了很久。
他给苏秘书拨了个电话过去。
苏秘书是霍修永的公务秘书之一，当年霍舟还没成年那会儿，在欧洲参加方程式比赛时，签下的所有合同都是经由苏秘书和集团法务仔细检查过的。
苏秘书和他很熟，这会儿接到他的电话，语气熟稔轻松：“Alex？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霍舟仰面靠在沙发上，语气平静道：“我问你一件事。”
对方的语气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迟疑：“……什么事？”
霍舟开门见山道：“三年前，付给Raccoon车队的那笔违约金，是我爸出的钱吗？”
苏秘书一愣，然后为难道：“Alex，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去帮我查。”
苏秘书沉默。
“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件事你帮我查清楚了，我不会卖你。”大少爷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但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和我爸说，你也别想再继续在公司干下去了。”
苏秘书当然可以选择忠于霍修永，可他是没有足够分量来离间旁人父子感情的。
等到事情风平浪静后，霍大少爷说一句让霍总炒掉手底下一个员工，难道霍总还会为了护着他，和儿子起冲突吗？
这是霍大少爷拥有的特权，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心知肚明。
挂掉电话后，霍舟依旧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一言不发。
当年给车队的那笔违约金，会是他爸出的吗？
霍舟从来都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可在此刻，他却异常冷静地在脑海中勾勒着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某种程度上来说，霍舟甚至比他妈还要更了解他爸。
霍舟心知肚明，他爸是成了精的生意人，是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往外掏这么一大笔钱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儿子。
霍修永要是真能这么舍得往外散财的话，那生意绝对做不到这么大。
他的职业生涯断不断送，对他爸来说，根本就没外人以为的那么重要——他爸本来也没那么赞成他去当职业赛车手，不是么？
如果当初那笔天价违约金真是他爸付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霍舟的一颗心往下坠，第一次从心里生出了一丝寒意来。
***
晚上的时候，单萱照例陪着于雁安在楼下看电视。
工作之后，她回省城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所以每次回来，都格外珍惜和于阿姨相处的时间。
于雁安摸着她的手，忍不住叹气道：“昨天才回来，明天又要走了……真讨厌。”
单萱剥山竹的手一顿，然后又笑着道：“等到国庆节，我又能回来看您了……今年我请您出去旅游好不好？您想去哪里？”
“旅什么游？”于雁安嗔怪地捏捏她的脸，“你做阑尾手术的事，我都差点忘了问你。你这孩子，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家里说呀？要不是今天下午的时候周扬和我说，我是不是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呀？”
单萱一愣，垂下眼睛，轻声道：“没事的，小手术，早就好了。”
“什么小手术？”一听她这样说，于雁安又生气了，“我也做过阑尾手术的，比生孩子还疼！”
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霍舟，于雁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将手里的那个山竹往他脑袋上砸，“比生这个冤家的时候还疼！”
霍舟偏了偏脑袋，连身子都没动弹。
他不耐烦地咕哝道：“这也能怪我？”
于雁安更加冒火了。
这个冤家是真的欠打，该做的人事是半件不做！
她又转头看一眼单萱，乖乖巧巧白白净净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于雁安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死孩子，果然是自己亲生的，要不然怎么会连审美都一样？
压下心头的火，于雁安拉着单萱的手，道：“你呀，工作那么忙，平时饮食也不规律，急性阑尾炎肯定就是因为这个闹出来的。这样吧，我给你请个阿姨，一日三餐都去家里给你做好，中午呢，就让阿姨送饭去你们公司，怎么样？”
单萱愣住了，因为怎么也没想到，于阿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她结结巴巴地想要拒绝道：“我……我们租的房子，厨房很简陋……不好做饭的。”
“这好办呀，我们家在朝阳公园的那套房子一直空着呢，你搬过去住嘛……不过我对北京不太熟，也不知道那套房子离你上班的地方近不近。”
单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道：“是有点远，住过去不太方便呢。”
“上班路远呀？”于雁安恍然大悟道，“那这样，我再给你请个司机，每天接你上下班，到时候你在路上还能打会儿盹。”
单萱：“……”
她不是那个意思。
单萱结结巴巴道：“也、也不远，其实还挺近的。”
最终，在单萱的强烈劝说下，于雁安终于放弃了给她请个司机接送的想法，但搬家和请做饭阿姨的事情已成定局。
于雁安说：“你先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要等你住过了再说嘛。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住的话，就把那个和你一起合租的小姑娘也一起叫过去。”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单萱便坐飞机回北京了。
于雁安特意去了机场送她，等回到家，上了二楼，发现这个冤家儿子还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枕头就往他脑袋上砸，“你说说你——给我起来！”
霍舟趴在床上没动弹，“干什么？”
“我问你，”前两天单萱在家里，于雁安没敢问他这事儿，这会儿才敢张口，“你和那个女明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赶紧去给我把绯闻澄清了！不知道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二胎了！”
“我和你爸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东西来！”
霍舟原本没多大反应，可听见这话，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别跟我提我爸。”
“怎么了？”于雁安奇道，“你爸又招你了？你可真是个炮仗。”
第二天上午，霍舟接到苏秘书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苏秘书压低声音道： “Alex，三年前你的那笔违约金款项，的确是从你爸爸私人账户走的……是他帮你付的违约金。”
霍舟挂了电话，直接就开车去了霍修永的公司。
保安和前台全都认识他，一路都很殷勤地帮着他开道。
总经办的秘书也亲自下楼来迎接，刷开了霍修永的私人电梯让他乘坐。
“霍总现在正在开会，您在他的办公室稍等一会儿吧。”
霍舟阴着一张脸，沉声道：“你让霍修永现在就给我出来。”
听见霍大少爷当着自己的面，直呼霍总的大名，一时间，秘书也吓得非同小可。
秘书战战兢兢道：“好……我这就去请霍总来。”
霍修永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看见儿子，他的心情很好，“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来看爸爸？中午一起吃饭？”
站在落地窗前的霍舟转过身来，冷声道：“我欠Raccoon的违约金，是你付的？”
霍修永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和镇定，“谁和你说的？”
见他没有否认，霍舟就知道，那笔违约金，一定是他付的。
霍舟冷笑道：“你付违约金的条件是什么？让我女朋友和我分手？”
“她告诉你的？”
“需要她来告诉我？”霍舟嘲讽的笑，“如果她想告诉我的话，三年前为什么不说？”
霍修永沉默。
“哦，我差点忘了，三年前她是不可能说的。”霍舟双目通红地注视着眼前的父亲，“你什么都算到了，不是么？”
“你故意给她一个死局让她选，她除了和我分手，还能怎样？难不成她真的能把你要挟她的事情和我说？”
“她要是说了，到时候你是不是又可以来挑拨离间，说她根本不在意我的梦想我的前途，这就是你打的好算盘，对吧？”
“你真的舍得付那么大一笔钱？就这样让钱打水漂？”
“当初那份合同，下套坑我的，除了车队，还有你一份功劳吧？那笔违约金就是你左手倒右手吧？”
“只有她，”霍舟的双目通红，心中是无法形容的惊涛骇浪，“……只有她那个傻瓜才会上当。”
霍舟一脚便将自己面前的那扇书柜一脚踹翻，声音颤抖：“霍修永，你的心机你的谋算，都是用来对付女人的吗？”
向来波澜不惊的霍修永，此刻脸庞上浮现起了一丝恼怒，“霍舟，注意你的言行。你现在就为了一个女人，来逼问你的父亲吗？”
“一个女人？要是受这种委屈的人是我妈，你会怎么做？你和我妈从小就在我面前上演夫妻恩爱，怎么？我有了喜欢的女人，你反而不准我对她好、不准我护着她，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当初就是我花钱买回来讨你妈欢心的一个玩物而已，她凭什么能和你妈比？我和你妈是青梅竹马，你妈也没这么多心眼会算计人，她凭什么和你妈比？她有什么资格和你妈比？”
霍舟将面前的那张小几一脚踹翻，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他一字一句道：“她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
霍修永终于被激怒，他冷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早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儿子。
他冷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小混混，小瘪三，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霍舟冷笑，“我怎么不知道？”
年轻男人的双目通红，“我本来就该是个小混混小瘪三的，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那些年，要不是有她管着他、约束着他，他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