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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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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安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

王府中人都歇息, 府内的殿室全部都熄了灯,黑的寂静。

忽然府门外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求饶声,继而府门被人砰的一声狠狠的踹开了。

那一声巨响直接响彻了整个王府!

深红厚重的大门愣是被踹的摇摇晃晃, 将在府门后面的小侍卫狠狠的撞了一下。

小侍卫刚倚着门睡得迷迷糊糊,猛地一惊,抬眼看见郗安正一副满脸煞气的走进来, 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拖着的那人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细皮嫩肉, 瞧着应该是富贵的商人, 郗安的手拽着那人的头发, 愣生生的将人给拖进了府。

男人痛的叽叽哇哇的乱叫。

“郗将军, 饶了我吧,饶了我!”

“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我错了我错了, 饶了我吧!啊啊啊啊,疼疼疼!”

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老人干干瘦瘦,双手捅在袖子里,脚步飘忽,满脸愁容。

小侍卫一看这个架势,吓得大难临头,慌得跑着去院中通报。

“郗将军回来了!”

“郗将军回来了!”

府内殿室的灯瞬间都亮了起来, 众人忙着穿衣服的穿衣服,忙着整理的整理,一时间是闹得人仰马翻。

林倾白晚上喝了凉瑶楚熬的药,身子果然好了很多, 晚上没有起烧, 手脚有了些力气, 加之今晚京城内停了火,他躺在床上没多时就陷入了睡梦。

可他刚刚睡着,原本寂静的王府忽然就闹了起来。

有下人奔跑的声音,有侍卫的唤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惨叫声。

林倾白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手脚冒出层层冷汗,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莲姨........”他低声的唤了莲姨一声。

莲姨正在床边守着,闻言立刻明白了林倾白的意思,她站起身子说:“王爷,我这便去看看,您别着急。”

说完莲姨推开殿门走了出去,没多时她便快步的走了回来,对林倾白说:“王爷,我方才去瞧了,没什么大事,是郗安少爷回来了,在正殿调查假药的一事,您放心的歇息吧。”

得知是郗安大晚上的又在发疯,林倾白这才缓缓的躺下了身子。

对于郗安如今暴戾无常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体会的更深刻,现在也不愿再过多的关注。

他轻声对莲姨说:“将殿内的窗户都关上吧。”

莲姨连忙站起身,关上了每一扇窗户。

窗户都关好后,殿内果然是安静了许多,林倾白躺在床上,又闭上了眼睛。

莲姨坐在床边望着林倾白,嘴巴张了张,似有话想要说。

她想说郗安少爷大晚上回到府中这般折腾,是心中很在乎王爷的。

可是望着林倾白那疲惫又苍白的脸色,莲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倾白一向聪慧,许多事情他看的比莲姨要明白的多,而这些莲姨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不想去明白,又或是明白也没有了意义......

-

正殿。

郗安将那个人拖到了殿内,将他的头狠狠的按在放着中药的案几上。

那人被按得鼻子出血,双手乱挣扎,叫声尖利。

郗安这才松开了手,他转身坐在正殿中间的座椅上,狠狠的指了指案几上的中药,声音沉冷的说:“好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卖给我的中药。”

那个男人趴在案几上,吓得小腿都在抖索,他双手勉强的撑着桌子边缘,脸色煞白凑近了去看那些药。

忽然他目光猛地一紧,鼻子凑近了闻一闻,颤抖着指尖拿起了一块像骨头的中药,放在掌心中狠狠的搓了搓。

那一块中药竟然被生生的搓成了灰末。

男人猛地瘫软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郗安的身前,拽着郗安的衣摆说:“郗将军,您明鉴啊,这绝对不是我卖的药!不信您到我家的药库里去查!我虽是做的卖药的勾当,赚了些小钱,但我从不做假药的生意,这是害人啊!”

“何况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假药卖给您啊,求您一定要明鉴啊!”

那男人跪在郗安的额身前,哐哐哐的磕起了响头。

郗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抬起眼睛又望向了被他一路带来的老人,低声说:“黄药师,当日的药是你验的。”

老人躬身说:“是。”

“再验验。”

黄药师两步走上前,甚至连手都没有从袖中拿出来,只是望了两眼便说:“回将军,这药不是当日搬来王府的中药。”

“当真?”

“千真万确。”

郗安的眼睛眯了眯,说:“你可知骗我的下场?”

黄药师面色不变的说:“我愿以性命担保,此药虽是做的逼真,但绝非当日我所查验的药。”

郗安听见他这样说,脸色沉的更深了。

他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了案几前,抬手拿起了那些药,放在指尖搓了搓。

药皆被他搓成了粉末。

郗安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药入我王府的时候没问题,那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药给我换了!!!”

郗安的话音猛地一厉,满身暴戾,抬手将整个桌子都掀翻。

哗啦的一声巨响!

身后的下人差点被砸到身上,吓得连连后退。

桌子上的茶盏茶壶,中药全部碎在了地上,桌子上的木纹也裂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被这一个变故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小丫鬟颤抖的想要走上前收拾东西,脚步轻轻的挪了两下,又畏于郗安身上的气势,一步都不敢踏上前了。

一时间殿内寂静,只听见郗安气恼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其他的人连呼吸都半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黄药师弓起了手,打破了寂静说:“禀将军,我有一事相告。”

郗安眸色沉厉的望着他。

黄药师垂着眼眸,语气依旧的说:“这些药物虽是假的,但是制药的水准很高,若是流入市场,普通的药师与大夫也很难辩出真假,据我所知在京城能做到此等地步的,只有一处。”

“在哪?”

“在唐柳酒楼下的黑市。”

“黑市?”郗安抬眼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侍卫统领说:“吴统领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将军。”

郗安声音冰冷的对众人发号施令:“三日之内,给我抓到换药之人,否则我便将这个过错算在你们的头上!”

吴统领率几个侍卫单膝跪在地上说:“是将军!”

出了这件事情,整个王府上下除了林倾白这个当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他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

郗安给了三日的时限,说若是找不到罪魁祸首便会将这个罪怪在众人的头上。

若是论常人来说,放了这样的狠话那一定是个气话,毕竟法不责众。

可是若是从郗安的口中说出,那一定是真的。

在他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法不责众,没有什么冤枉好人,只有错杀一万也不能漏过一个。

于是这几日众人恨不得都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数着时辰过日子,整个王府内是乌云密布,人心惶惶。

一直到了第三日的晚上,这件事情终是查了出来。

侍卫统领骑马将郗安从军营中请了回来,看见郗安面色平静的回到了王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正殿中跪在一个女子,她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束在身后,低垂着脑袋,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后。

众人都站在旁边望着,对她怒目唾视。

郗安走进了殿室中,坐在了正坐的位置。

旁边的侍卫统领连忙向郗安告知调查的结果,他说道:“将军,根据我的调查,此女之前是浣衣处的粗使丫鬟,前一段时间被调到了药房清理卫生,之前她便偷药房的珍贵药物出去卖,但是由于药房中药物种类众多,久未有人用,所以一直都未有人察觉,但是这一次她看见将军您新买的药材珍贵,并且品质上好,便动了歪心思。”

说道这里侍卫统领气的声音也是重了起来,继续道:“她在黑市中定了一批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药物,偷梁换柱,将假的药放在了药房,真的药偷偷拿出去卖.......”

郗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手指一下下轻点着座椅的扶手,声音听不出喜怒的说了句:“胆子挺大的啊。”

“是,我们查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已经卷着钱从王府中跑了出去,正打算往城外跑,我们在京城中追查了许久,才将她给追了回来.......”

郗安闻言笑了声,说:“逃?整个京城被我重兵把守,谁能逃的出去?你说......是不是?”

郗安抬起脚,靴子尖挑起了女子的下巴,声音带笑的问那个女子,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女子便倚着郗安的力道,将头抬了起来。

望见这个女子的脸,郗安的目光却是一顿。

他手指摸着下巴,似觉得很有趣,笑了声说:“是你啊。”

那女子即便是一身狼藉,脸上沾满了泥土,却依旧可以看出她的面容秀丽。

女子瞧着郗安认出了她,连忙跪着朝郗安身前蹭了蹭,美眸含泪,哭的梨花带雨的求饶道:“郗安少爷饶命,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只要少爷肯放我一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愿意为少爷当牛做马!”

郗安慢悠悠的说:“茵柳,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茵柳听见郗安这句话,身上猛地扬起一阵寒意,她颤抖了两下,佯作听不懂郗安话语中的意思,俯身叩首道:“茵柳当年能活下来,全部是多亏了郗安少爷相救,郗安少爷......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旁边的下人大多是新来,不知道茵柳与郗安的渊源,纷纷互相的看了看,不明所以。

郗安倾下身来,脸凑近了茵柳一些,目光带笑的说:“想不到我救回来的人,居然和我一样——恩将仇报。”

那茵柳吓得嘴巴煞白,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可她还是强撑着胆量说:“茵柳没有恩将仇报.......茵柳时时刻刻都记得郗安少爷的恩情!”

郗安挑了挑眉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茵柳便咽了咽口水,极力的给自己找理由,她眼中带泪道:“少爷茵柳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有一个远方的表哥在外面赌钱,欠了很多的钱,别人说如果凑不够钱,便要将他杀了!”

“所以你为了你表哥的命,就偷了我王府中救命的药?”

茵柳忽的意识到此言不妥,她的手紧捏着衣袖,慌乱的说:“茵柳是为了将军着想!那云王爷他......他.......我好几次都看见他偷偷的给外面的人传信!他想要将军死!我觉得留着云王爷,他日后定还会泄露机密,我这是.......啊.......啊.......”

茵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郗安掐住了下巴。

郗安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几乎要将茵柳的下巴给捏碎了,茵柳痛的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郗安目露恨光,咬着牙对茵柳低声说:“你知道吗?当年若不是他命我去救你,我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才是,你说你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茵柳不敢置信的望着郗安,她嘴唇颤抖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睛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郗安的手上,目光满是哀求。

这般漂亮的脸颊,这般楚楚可怜的表情,只要是个男人看见便不忍心将她杀了。

果然,郗安被茵柳那种楚楚可人的目光望着,眸色不自居的缓和了一些,他松开了手说:“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但既然你做错了事情,是不是应该叩头请罪?”

茵柳喜出望外,忙不遂的点头:“是!是!少爷说什么茵柳便做什么!”

郗安说:“我师父现在休息了,那你便对我叩头请罪,一直到我原谅你为止。”

说完郗安双手扶在扶手上,歪着头望着她。

茵柳激动的小脸涨红,连忙将头磕在了地上,像郗安请罪:“请郗安少爷恕罪!请郗安少爷恕罪!”

可她刚磕了两下,郗安却悠悠的说:“声音不够大,要磕的响一些才有诚意。”

于是茵柳咬紧了牙齿,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一下头,这一下磕的重,将她的额头磕出了血,脑袋上阵阵的刺痛。

郗安却还说不够。

茵柳又加重了些力道!

郗安还是说不够!

就这样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在所有下人的注视下她跪服在郗安的身前,将头磕的头破血流,地上的血迹越流越多,血也是越来越红。

可是无论茵柳磕的有多么的卖力,郗安却是不说停,只说不够!不够!还不够!

茵柳磕着磕着猛地身子一软,躺倒在地上。

她虚弱的喘息着,脸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

只见她的额头磕的凹陷了下去,血流的满脸都是,眼睛中进了鲜血又混着眼泪流了出来,看着十分恐怖。

有的小丫鬟哪见过这个架势,一瞧见她那张血脸便小声的叫了出来,又急忙的捂住了嘴生怕被迁怒了。

茵柳躺在郗安的脚边,她嘴巴微张,艰难的睁开眼睛望着郗安,手指颤抖的勾住了郗安的衣角。

“少爷.......求你.......饶了.......我........”

茵柳的嘴中不断的溢出鲜血,低声的呓语着这句话,然后她在满眼的血光中看见郗安俯下了身子,笑着看着她,轻声说:“可是你还没有磕够啊。”

“少爷.......求你.......”

“饶了我.......”

面对茵柳这般的恳求,郗安挑了下眉说:“既然你求我了,那我便帮帮你。”

只见郗安抬手抓住了茵柳的头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高的抬起茵柳的头,重重的往地上砸。

砰!

砰!

砰!

第一声时,茵柳如回光返照般尖叫挣扎。

第二声时,茵柳的身子痉挛颤抖。

第三声时,只听一声脆响,她的头从头顶裂成了两半,血浆脑浆飞溅而出,身子也似面条般软了下来。

旁边的小丫鬟有的吓得捂住了眼睛,咬住了牙齿一滴滴的落泪。

周围无人敢发出一声,殿堂内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知道郗安性情不定,手段残暴狠毒,可是王府中人却鲜少见到郗安出手的时候,今日是将大家都吓到了。

只见郗安缓缓的松开了手,拿起了身后的手帕擦了擦手,便抬手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说:“将尸体清理了吧。”

那语气仿佛只是掐死了一只虫子。

下人得了这个命令,立刻慌不择路的行动了,拿工具的拿工具,拖尸体的拖尸体。

这时候莲姨走了进来,她刚一进门脚步就顿了一下,低下头看见了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

莲姨只是看了一眼,便面容不变的直起眼。

她绕过了那一滩血水走到了郗安的身前,对地上的尸体只字未提,只是轻声对郗安说:“安儿啊,方才王爷醒了.......”

郗安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低声的恩了一声。

莲姨看着这孩子没有反应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是劝道:“他到现在应是还没有睡着,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跟莲姨一起去看看他,咱们之间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郗安却冷冷的说:“我还有事,没空看。”

“怎么就没空了?”莲姨有些急了,说:“你有时间回府处理假药的事情,就说明你心中还是念着你师父的,怎么没时间去看一眼他了?你听莲姨的话,就去看看吧......”

“.......”

“哪怕就看一眼呢,这么多日你每次回王府,你以为你师父不知道吗?他虽是病了,但心里跟明镜一样,你次次回来次次不去看他,他就算心里真的念着你,也要被你这个态度给冷了心。”

看见郗安沉默不语的模样,莲姨叹了口气,劝的苦口婆心:“你师父现在病了,他没有力气打你,也没有力气吵你,你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就算是抱他哄他,他都反抗不了了,你去说两句话哄哄他,退个一步,又能怎么样?”

瞧着郗安垂着眼睛,依旧是不动弹的死犟模样,莲姨气的说:“这么久了,你就不想他吗?”

听见莲姨这句话,郗安的眼睛却是猛地闪了闪。

“你就先退一步,后面的我再劝一劝他,你师父最心软了,定会原谅你。”

郗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搭在扶手上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态度似有所松动。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将士冲了进来,他急的甚至连行礼都忘了,直接跑到了郗安的面前单膝跪地说:“将军!前方战事有异,越将军叫您赶紧回去!这是战报请您过目!”

说着那将士双手捧着一个册子,递到了郗安的身前。

郗安接过了战报,打开了册子,越看眉头便皱的越紧。

半响他合上了册子,转头却对上了莲姨急切的目光。

他想起方才莲姨还在劝他先退一步。

郗安知道林倾白一定在怪他,即便是他现在去找了他,他们师徒之间那宽如沧海的隔阂也不会消失。

可是他就不怪林倾白吗?

他会怪,他师父知他是夏景阳时,满心只在意他会不会伤害皇上,会不会伤害百姓,却从未问过哪怕是一句,当年他面对那刀光剑雨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会怪,他已经承诺了,若他登位,他会倾尽所有将他能给的都给他,等他报完了仇,杀完了仇人,即便是林倾白是想要皇位!

他也不是不能让!不能给!

若是林倾白肯站在他身后,他可以一退再退。

他只是不懂,林倾白为什么从未给过他退路......

郗安忽然沉沉的开口说:“莲姨,你可知,若不是那日他放了狼烟,今日这一仗我不会打的如此艰难,我的将士也不会伤亡那么多。”

“........”

郗安手指紧了紧那册战报,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若当日放狼烟的人不是他,换做任何一人!我都会…….”

后面的话郗安却猛地止住了声音,不想再继续说了。

事已发生,再多说那些假设也没什么意义了。

郗安手背的上青筋暴起,转过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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