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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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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就全订啊摔!!“又带她女儿上舞蹈课呢?”

“真舍得。”

“你懂什么呀,这叫投资。”

“那是,人家跟我们不一样,落难小姐。”

“噗,什么小姐,哪个不要的二奶怕不是?”

那时候的大湾区,漂亮点的,在别人眼里不是二奶,就是大佬的女人,棋牌室一桌麻将凑个搭子,能凑出三个情妇。

港澳的男人甚至都不必发达,只需稍有点钱,就能在内地建立第二个家,生儿育女,每月往返。女人当了情妇,在亲戚间不必遮掩,穿金戴银,大大方方地说,我家香港那个,生不出儿子。

但应隐知道她妈妈不是。她是知道她父亲的,生得很好,高大俊朗得能演TVB的武生,人也忠厚,唯一毛病,是贪杯三两,酒品不好。

在全民掘金的年代,一个男人如果上进,忠厚便是品行,如果不上进,忠厚便只是窝囊。

应帆很上进,男人很窝囊。

小时候,应隐并不很懂得母亲的傲气,她的傲气是自欺欺人的,在这样的弄堂巷子里,一到夏天傍晚,满地都是敞着肚皮剔牙线的男人,女人的化纤衬衫吸饱了汗臭味,她的傲气、体面,都显得多余而倔强。

学舞蹈很苦,回家也要练功。同学们在大别墅大平层敞亮的客厅里练,应帆需要帮她把餐桌椅挪走,练好了,再搬回来。

“你不属于这里,盈盈,把你带到这里,是妈妈没本事,你要出去。”

其实应帆并不是一个没本事的女人。卖楼那么多年,她的提成丰厚,存在银行里一大笔。成婚后,才知道丈夫老家盖房子欠着钱,给了,剩余本金做服装生意,赔了。

售楼处请应帆回去,但丈夫不希望美貌的她再抛头露面——尤其是她身边的同事都戴了金戒指,春风得意,正是挑男人的时候。

这个城市总在拆啊建的,有一回下了舞蹈课回来,哪处高楼拔地起,蓝色玻璃楼体如此美丽。

应帆牵着她的手驻足,仰头望了很久,轻轻声:“你知道吗,妈妈本来在这里可以有一层楼的。”

“为什么没有了?”应隐问。

“如果有了,那就没有你了呀。”应帆低头冲她笑笑,温暖掌心抚她的脸,薄茧比去年厚。

应隐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个富商拿着房产合同请应帆签字,落字无悔,逆风改命。但应帆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她的心高气傲,富商扭头找了她的同事。近百万的房子无偿赠予,同事惊呼一声,就这么中了人生的彩票。

富商不算中意她,好了两年放她自由,同事移民加拿大,找了小几岁的白人男友,日子过得很富足。

“妈妈年轻时不知好歹。”

应帆偶尔会这么跟她说。

应隐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父亲在哪里。两人的婚姻只维持了八年,酗酒和窝囊让他身材走形眼神浑浊,应帆只当自己投资了一支失败的股票,离婚搬家,干脆利落。

八岁后,应隐没再见过那个男人。也想念过儿时他下班后给她带车仔面回来的日子,也羡慕过别人有父亲庇佑,但应帆让她不要软弱天真。

·

陶瓷炖锅里,鸡汤被文火煨到了火候,应帆揭开玻璃盖,用勺子撇了一撇浮末,问俊仪:“她最近过得不开心?”

“宋先生逼得她不开心。”

“她不满意他哪里呢?”

程俊仪看她绣满金线的小香风外套:“阿姨,你的衣服好漂亮,我很满意,可是我更钟意自己这件。结婚还不是选衣服呢,怎么能满意就行了?要钟意才行。”

应帆一边笑一边摇头:“你这个话,我年轻时一定为你鼓掌。”

“你年轻时也选钟意的,不选满意的?”

“我选了钟意的,现在觉得倒不如找满意的。”应帆两手在身后撑着流离台,面对俊仪倚站,身段还是很美。“我不想她再走弯路。你知道的,女儿总像年轻时的妈妈,女儿总在走妈妈的老路。”

“但是时代已经变了。”

“不管时代怎么变,女人多有钱多有本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要她结婚,就只存在上嫁或下嫁。也没有平嫁,平嫁就是下嫁,下嫁就是扶贫咯。不结婚也行,可惜她在娱乐圈,是全中国最封建的地方,她这么漂亮,没人护她,周旋得她油尽灯枯。”

程俊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直觉应帆说的是不对的,但怎么不对她却辩驳不了。而应隐如何精疲力竭用尽全身智慧,她比谁都清楚。

最终只能不服气地说:“阿姨你三观不正,不符合公司给你做的书香门第人设。”

“好笑,我怎么不是书香门第了?”应帆白她一眼:“我六十四祖在清朝当大官的。”

她亦嗔亦怒半真半假,说完,跟俊仪相视笑起来,也没注意到应隐在外面听了半晌。

其实她也不恨应帆。在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纪,应帆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带她长大,打两份工,母女两个日子过得很紧凑。

应隐赚了钱后,第一次带应帆去北京,应帆在天.an.门对面的广场上坐了很久。

外婆病重晚期,心心念念想去北京。三千块的团费倒出得起出,但旅游团说,老人必须有人同行,那就是六千块。应帆给不了,她还要给应隐交学费。

那天北京的风很大,春寒料峭,沙子太迷眼睛,应帆坐到了日落,代她母亲看够了天.an.门。

走之前说:“一个女儿最大的不孝顺,就是嫁错了人。”

应隐知道她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

饭菜端上桌,丰盛精致,但气氛沉闷,保姆不敢多话,摆了碗筷就回厨房吃自己的去了。她是应帆老家的远房婶婶,按辈分应隐叫她小婶姨,但其实只有三十五岁,为人实诚木讷手脚勤快,让应帆很省心。

“再好了,妈妈盼你杀青五个月,一回来就给我甩脸色。”应帆拉开椅子,软和语气,按着她坐下。

程俊仪这会儿有眼色了,“阿姨,我们喝点酒吧,她怕水肿,好久没喝啦。”

趁俊仪去拿酒的功夫,应帆握握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指骨摩挲着,低下头来找她的表情:“不生妈妈气了?”

应隐把脸撇开:“你这么爱宋时璋,你自己嫁他去。”

应帆“啧”一声,拖腔带掉语重心长:“好了,他不打招呼登门做客,难道要我赶他走吗?我得罪他,到头来吃哑巴亏的不还是你?隐隐,你很风光,但你的风光是看天吃饭。粉丝影迷抬举你,说难听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当红时,微博还到处都是骂你的,你还谁都不敢得罪,那等你下来的那天呢?

你总要下来的,下得漂亮,才是本事。”

俊仪怀里抱着两小坛子酒,回来时,跟怒气冲冲的应隐迎面碰上。

“姐?——哎!”

酒坛子差点碎了,被俊仪手忙脚乱捞住,另一坛到了应隐手里。她头也不回,程俊仪没看到她红红的眼圈。

·

商邵看见她发过来的短信时,蹙了蹙眉,略表怀疑人生。

应隐问:「喝酒吗?」

谁大中午喝酒?

今天是周一,是商宇的“员工食堂日”,按例在这一天,他和所有高管都要去食堂用餐。

商宇实业广阔,在全球有上万名员工,一向重视基础福利,所有食堂的餐饮服务都由绮逦酒店集团负责培训管理,质量出品不输星级。

勤德的总裁姓金,正一边陪他排着队,一边展现出体恤员工的春风微笑,时不时寒暄下今天吃什么,一扭头,发现他的顶头上司面无表情眉心微蹙。

……演得不到位?

端着餐盘的员工经过队伍末尾,一个个叫着“邵董好”,商邵点头应着,敲字回复应隐:「没有中午喝酒的习惯。」

过了会儿,应隐发了一条彩信,一只开了封的酒坛子:「喝完了。」

商邵:“……”

虽说是雅致小巧的小酒坛,但少说也有半斤。商邵不确定应隐的酒量,直接问她:「醉了吗?」

应隐更直接:「嗯!」

会用感叹号,说明是真醉了。

商邵勾了勾唇,一时难以想象她喝醉的状态。

有微信谈公事,他切出去,回复了一下,再回来时,看到一则新的短信。

应隐:「商先生只加我助理微信,却不加我。」

她好像又在怪他。

她埋怨起人来无比自然,没理也像拥有三分,埋怨的语气却是很轻的,不是真的怪你,而是某种娇嗔的控诉,控诉你让她受了委屈。

商邵倒不觉得微信和短信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即时通讯工具。但沉默一秒,他还是在账号搜索里输入了应隐的手机号。

弹出来账号:隐隐今天不上班。

头像是个比耶,不知道为什么,商邵一眼认出来那是她自己的手。

发送了好友申请,却没被立刻通过。

讲道理,他连给别人名片都是由康叔代劳,加好友这种事,向来只有别人等他,而没有他申请别人。

金总又在松快气氛,商邵收回心神,大发慈悲对他颔首笑了一下。只是他笑意不达眼底,眸色深沉,莫名加剧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其他人:“……”

要不别笑了…

-

绿意盎然的院子石阶上,应隐抱着酒坛,被初冬的太阳一晒,几乎要睡着。身子歪了一下,她才惊醒过来。

短信界面一如刚才,商邵没回他。

其实没什么可委屈的,但她这一上午平白受了太多指责和劝说,情绪早就淹没心口,被酒一酿,酸涩直冲鼻腔,忍不住掉起眼泪。

眼泪落花屏幕,被鸡蛋花树下的碎阳光一晒,直晃人眼。

想问他,商先生做咩不回我?

删了。

商先生你忙。

不妥。

不加微信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加。

太失礼了!

她一行字打打删删,过了会儿,眼泪花花的屏幕上出现一行新字:「应小姐是睡着了,所以才一直没通过?」

应隐止住眼泪,腮上挂满眼泪,带着鼻音疑惑地“嗯?”了一声。

风吹花落,栾树的红花扑簌簌落了她一身,她也没察觉。

·

排队等餐的队伍实在太长,金总和其他高层都已经在心里打摆,怕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少东家耐心告罄。

吃饭时心情不好,下午的汇报恐怕遭殃。

“今天人有点多,可能因为知道邵董你要过来。”金总解释。

商邵目光也未抬:“无妨。”

金总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想瞄一眼他屏幕的冲动。

聊工作?太久了,不是他那种言简意赅的风格。如果交流内容超过十句一百字,他会选择直接电话。

聊私事?但又为什么眉头轻蹙,好像被为难到的模样?

商邵确实有被为难到,因为应隐通过好友后,发了一条语音。

邵董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人生第一间办公室就在中环天际线顶端——

从没有人,敢给他发语音。

沉默一息,他纡尊降贵,决定浪费人生中宝贵的十秒去听一听。

手机贴面,应隐的声音就响在他耳畔:“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她的声线清丽,但底下微微沉了一层音色,动听且耐听。但商邵此时此刻只关注到另一点。

顿了一顿,他直接拨出电话:“怎么哭了?”

没避着人,一旁金总和其他随行高管侧目而视。

搞不懂。

问女人,太冷峻。问家人,太冷淡。问朋友,太郑重其事。

搞不懂。

应隐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一边不自觉将外套拉链拉到顶。攥着银色拉片的手指很用力,指骨泛青。

她在这一刻不知道自己醉没醉,只知道自己的呼吸放轻,听到他声音那一刻,甜米酒的酣热涌上脸颊,让她眼底一片滚烫。

“商先生怎么知道?”她屏了呼吸。

商邵轻描淡写:“耳朵还没聋。”

“好厉害。”

“……”

商邵确定她醉得不轻,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心情不好?”

应隐被戳穿心事,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商邵的一声哼笑若有似无:“倒是比清醒的时候诚实。”

应隐听不出他的嘲讽,没头没尾地问:“商先生可以抱得起几斤的女孩子?”

商邵被她问得一怔,实在理不顺她的脑回路。

脑中不是没有浮起影像的,但那只是很模糊而转瞬即逝的一帧。

他定了定神,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你醉了,应该去睡一觉。”

“商先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会跳舞?”她话题更跳。

终于排到窗口,一众高层都请他先,商邵掌着手机,另一手抬起,无声而散漫地轻挥了挥,请他们先去,自己则退到一旁。

“没有。”

“上一次,陪你跳舞的那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吗?她说你教了她两支舞。”

“不记得。”商邵淡漠地回。

“她叫阮曳,是我公司的后辈。”

“怎么,你要介绍给我?”

高管们取了餐,鱼贯从他身边离开,脸上都是笑容,心里都是费解。

他们的邵董一脸淡漠,看上去意兴阑珊,但他愿意浪费时间闲聊,本身就是一种温柔。

应隐抿了下唇,“如果商先生需要的话,也可以。”

应隐没等到下文,只等到了一声忙音。

电话挂了。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又惹他不爽了?

果然是太子爷,近千万的戒指说送就送,不爽的电话想挂就挂。

风吹啊吹,栾树花落啊落,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两朵三朵,摊在膝头,捻她们蜷曲的花瓣。

这是短暂的一分钟,但却漫长得足够栾树花落尽。

一分钟后,她再度接到了商邵的电话。

“对不起,刚刚不小心碰断。”

商邵很绅士地解释,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手机,几步路走得从容,但满食堂的员工都在看他。

“以及…”他漫不经心地停顿。此刻身边没人,他低沉念她:“应小姐。”

“嗯?”应隐屈膝抱着,等他下文。

“我中意的人,我自己会主动去认识。”

倒不是红茶,是应帆提前一晚做的冷泡乌龙,里面切了鲜果,应隐喝惯了的,去水肿醒神。

“不知道,找你时你就已经睡了,”俊仪帮她把纱帘拉开,窗户推满,“歪在台阶上,我都怕你冻到……”

她这边话音没落,猝不及防听到身后听到一声“噗——”,回头一看,应隐一口茶全喷到了被单上。

俊仪:“……”

应隐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手机,满眼惊恐一脸茫然:

“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会有他微信?!……等等!我怎么还给他发语音了?!”

俊仪迟疑地问:“……谁?”

她没顾得上回她,一脸视死如归地点开语音,再将手机战战兢兢贴近耳朵。

一声带有醉意的、撒娇的“商先生,向你道午安”——

手机随着尖叫呈抛物线飞出,落在了呆滞住的俊仪手中。

应隐紧紧揪住被子蜷起双膝,脸咚的一声埋了进去:“呜……”

俊仪张张唇眨眨眼:“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的电话还没断呢,商先生就在那头。”

“what?”应隐猛然抬起脸,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我,跟他,打电话?!”

“啊。”俊仪点点头:“我看你睡了,就跟商先生说你睡着了,商先生说他知道,说你刚睡不久。”

眼珠子瞪到圆得不能再圆,应隐隐约捕捉到一个可能,脸色一白,又是一红:“我、我、我……我不会打呼了吧!”

这回俊仪终于拯救了她:“没有,不过你头发上掉了好多花,我拍了照,发了朋友圈,商先生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他看到了?”

俊仪一本正经:“他点了赞。”

应隐哀号一声,一脑袋栽在了被子上,一声也吭不出了,只知道锤床。

“早就说了,你酒量又没多少,还是少喝为妙,我是没想到,你喝完酒居然敢找他。”程俊仪完全没安抚她,给她刨了个坑,埋了进去,顺便还用铁锹拍了拍土:“你完啦,万一他封杀你。”

应隐吸吸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手一摊:“拿来!”

俊仪把手机躺到她掌心。

应隐先翻进朋友圈,看了下俊仪拍的照。俊仪拍照的审美是很好的,虽然构图古怪,但有出其不意的美。

画面中,应隐伏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枕着臂弯,只露出很微末的侧脸。长长的卷发上零星落了栾树的粉花,光斑细碎,翠叶泼金。

这是俊仪的工作号,能看到的都是圈内人,多半是公司艺人和一些平台的商务、制片、经纪。

点赞的有几百个,应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眼花缭乱中,一眼看到商邵的那抹深海蓝的。

幸好不丑。

应隐放下第一层心,深深地呼吸几次,做好心理准备,继而拨出商邵的电话。

这是周一下午,商邵当然在开会。瞥见来电显示,他面无表情,修长食指按了下手机侧的电源键,将电话挂断。

过了几秒,他终究还是拿起手机,在微信里回复:「五点以后。」

现在是四点三十二分,应隐掐着指头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茶都苦了!”应帆在院子里喊。

“还喝茶,”应隐来回走动,两手绞紧抵着心口:“我都快吐了。”

俊仪火上浇油:“你再想想你还有什么地方招惹了他呢。”

“对对对。”应隐点点手指:“我还没看短信,我看看短信里——呜!”她膝盖一软跪到床边:“我请他喝酒,我大中午的请他喝酒,怪他不加我微信不然就可以在视频里跟他云约酒,我还跟他说——cheers……”

俊仪:“……”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俊仪:“他会觉得你无所事事,不思进取,喜怒不定,精神分裂,胆大包天,跟昨晚的窈窕淑女判若两人。”

应隐跪趴在床边心灰意冷:“谢谢你,成语词典。”

手机震动,她接起,半死不活有气无力:“哪位……”

“没睡醒?”

应隐心脏一紧,在床边条件反射就是一个立正站好:“商先生……”

俊仪看了眼时间,提前了八分钟。她灵光上线,懂事地推开门走了。

应隐转身到窗边:“还没到五点。”

声音很轻很低,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擎着手机那手的腕心。

商邵当然知道还没到五点。

会议提前结束,他一时也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便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将这通允诺出去的电话先打了。

勤德的楼是宁市CBD的地标之一,拥有一线江景,过百平的大会议室内,商邵站在明亮的落地窗边,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西江,一边在唇边咬上一支烟。

他这边白色观景游轮游弋而过,应隐那边鸟鸣声落,听到了一声火机滑动砂轮的摩擦声。

商邵点燃了烟,吸了一口,问应隐:“酒醒了?”

“嗯。”应隐顺着他的话解释:“商先生,对不起,我白天打扰你了。”

她这会儿又端庄起来了。

商邵看了眼为时不晚的天色,笑了一声:“白天?你是指哪一次?中午,还是现在?”

应隐:“……”

商邵掸了掸烟灰,垂目道:“哪一次都不算打扰。”

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应隐却觉得心脏一紧,一阵陌生的感觉攫取了她,让她觉得脚心发空。

一直没听到她声音,商邵淡淡提醒她:“我的下属很快会来找我,你一直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没事了。”

“有事有事。”应隐赶快说:“我白天喝多了,在你面前失态,真的很对不起。不知道我有没有冒犯到商先生……”

“给我发语音,让我等了五分钟才通过好友申请,跟我聊电话睡着。”

应隐紧闭上眼,一脸惨不忍睹悔不当初。

商邵大约能猜到她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让你不必怕我?”

“商先生位高权重,怕得罪你是本能,敬重你也是本能。”

“敬重。”商邵重复了这两个字,垂首吁了一口烟,“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个。”

“那我能给你什么?”应隐不自觉问。

直到商邵轻笑了一声,她才觉到不妥。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应小姐,没有男人会在你这种问法里不想入非非。”

电话一端的呼吸忽地一轻,是应隐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捏着手机的指骨泛起青白。

她的腕心一阵一阵地发麻。

都已经这样了,她却还鬼使神差地、不怕死地问:“那商先生呢?”

商邵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弥漫,模糊了他的脸。

再开口,还是那副淡而听不出情绪的语气。

“我现在就在浮想联翩。”

“我不信。”

商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为什么不信?”

“你不是那样的人。”

会议室门被敲响,下属果然来找他了。

商邵将未抽完的半支烟顺手捻灭,最终说:“应小姐,别把我想得太好。”

·

应隐在家里住了两晚,为免母女两个两看相厌越聊越嫌,第三天一早,她就明智地收拾行李利落滚蛋了。

车子驶回坡道,转过拐角,程俊仪“咦”一声,“谁的车子?挡道了。”

一台高大的黑色SUV停在路口,正巧堵住了俊仪开进家门口的路。她鸣了两声喇叭,对方没反应,她只好下车,有礼貌地敲敲车窗。

玄色窗子降下,俊仪愣住,干巴巴叫他:“宋总。”

宋时璋坐车内吸烟,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程俊仪:“回来了?”

好寻常的寒暄,俊仪脑子一时没了转速,“啊”了一声,“你找我姐吗?”

“先开门吧。”

俊仪小跑回车内,应隐刚一觉转醒,听到她说:“宋时璋怎么来这儿了?肯定从公司那儿知道的。”

电动院门缓缓开启,前面那台SUV驶入,俊仪打转方向盘,慢腾腾地跟在身后。

应隐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宋时璋的车尾,半晌,卸了心气,恹恹地说:“算了,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戴口罩。”

俊仪一边把车停稳,一边在电话里跟宋时璋这样讲,对面“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从车上下来时,不仅蒙了口罩,还戴着棒球帽,穿着上也很平易近人,如果站在应隐身边,别人会以为是保镖。

“宋总今天这么配合?”俊仪嘀嘀咕咕:“他还是挺讲排场的,今天好低调。”

宋时璋到了车边,看到车里套着颈枕、蒙着口罩、披散着头发的应隐,一时间笑了一声:“你这算是全副武装,还是自暴自弃?”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活化的应隐。这个女人每次出现时,无不是盛装打扮,即使素颜,也是干净清丽的。

“我不知道宋先生是不是又安排了什么人来拍什么照片。”应隐淡淡地说:“车子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要是曝光了,我只能怀疑,是不是宋先生给狗仔扔了骨头。”

“你为了有个清净的地方,每次收工,都要先开车去市内公寓演一遍障眼法,再换一辆车开到这里。这么不厌其烦,我怎么敢?”

“宋先生没什么不敢的。”应隐客气地说,重振心神,抬起脸对他笑了笑,露出宋时璋熟悉的柔顺的一面。

她还是争不过他,拼尽全力千娇百媚周旋,也不过堪堪自保。

如果宋时璋真要她,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尚有勇气血溅当场,第二个问题却难了——

如果宋时璋没要到她,一心要毁了她,怎么办?

阳光晒在挡风玻璃上,花绿的光影,车内很热,应隐蓦地打了个寒颤。

宋时璋的传媒集团随便设置一个议题,作为明星和作为女人的应隐,就会同时死亡。

应隐的脑海里随便转出一个比如:“宋时璋婚变疑似因应隐插足”。

一个被指认为小三的女人,无法自证清白。她是没有办法血溅当场的,因为那种毁灭,是一种悄无声息、却又如海啸倾覆般的毁灭,天翻地覆,不留生路。

宋时璋把她看得很透。她的通透、坚韧、骄傲,都让她的恐惧变得很美丽,让她的伪装周旋很有戏剧性。

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八音盒里的娃娃。不停地微笑、旋转,即使心里在哭,也要笑。他承认,没有什么比应隐这样的女人,被永世凝固到玻璃橱窗里更令他愉悦。

“你还在怕我。”他垂眸注视着她,隐约的探究:“为什么?他既然要护你,你应该什么都不用怕。”

应隐的睫毛轻颤了下,从刚刚的心悸中回过神来:“谁?”

宋时璋这一次没看穿她的茫然是真是假。他没回答,拉开驾驶座的门:“我带你去见一位朋友。”

车子引擎再度发动,他才说:“你不用紧张,我不想惹商邵。”

应隐怔了一下,语气不自然地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商先生只是一面之缘。”:,,.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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