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群人面面相觑,当事人一点不客气,干脆利落地往众人眼里的八卦之魂丢了把柴火进去,火顿时燃烧得更旺盛了。
这句话落地,大家也都察觉到男人这会儿情绪收敛了不少,皱着的眉头松开,看起来神色虽然冷淡,但明显没那么不耐烦了。
所有人心里都跟着松了口气,隐约觉得他的变化大概跟那位“正在睡觉”的人有关,心里好奇又感激。
会议气氛缓和下来之后,后面的报告明显顺利了很多,后边顾晏恒几乎没怎么开口,再听到让他觉得“不堪入耳的玩意”也只是很轻微地抬了抬眉梢,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不出的耐人寻味。偶尔他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提问,声音低沉而轻,隔着麦克风的微电流在会议室里传开,很磨耳朵,有几个向来开放的女同事一直偷偷交换眼神抿着嘴唇笑。
会议将近两小时候结束,到最后竟然难得还能称得上和谐。
最后有人大着胆子问:“顾工,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呢?”
顾晏恒意外抬眼:“怎么了?”
见他语气还不错,其他人也都大着胆子发言:“就我们都挺期待跟您共事的。”
“得了吧,”顾晏恒不敢恭维,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骂你们我都嫌费劲。”
众人很少见到他这么威而不怒的模样,得寸进尺地还欲开口,顾晏恒已经没耐心再听了。他抬指敲了敲耳机,毫不留情地扔出两个字:“散会。”
另一边,随着男人这两个字落地,视频也在这瞬间被切断——顾晏恒没等众人发反应过来已经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sg会议室,刚开完会的一屋子人总算松懈下来,纷纷伸长腿颓废地往椅子上一倒,每张脸上写出了几分劫后重生的意思,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废物过。
“真他妈绝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业界男神是这个画风啊。”
“都跟你们说过了嘛。”
尤惠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年就进来了,之前一直负责沈盛景那边的事,顾晏恒回来这两天才临时被安排过来协助他,她刚来的那两年对顾晏恒接触并不算多,但对这位无论是外貌实力还是说一不二的冰冷性格,都十分印象深刻。
所以她一早就给他们提醒过了,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顾工就是要求比较高了点,不好接近了点,人还是很”
她想说很好的,但一个好字放在嘴边,看一群人萎靡的模样也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好临时换了个词:“帅的。”
“是真他妈的帅啊,感觉光是那张脸我能再给他干一百年。”
“那叫不好接近?那是就差没把“蠢货别来找骂”写脸上了好不,被他那眼神盯着,我刚才汇报的时候腿都在抖。”
“别的不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说是明星选手了,就这长相已经秒杀多少明星了好吗,那么死亡的镜头都被扛得死死的,声音也是”说话的女设计师看了眼身边的同事,递给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好那啥,对吧?”
话到这儿,氛围莫名染了几分暧昧,笑得很不可言说。
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秒。
郑禹想了想:“话说他刚才骂人的样子还挺咳咳,性感的,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别骚了行不,”一个男同事受不了地朝他丢了包卫生纸:“得了吧你们,没听顾工刚才说的吗,他那边、现在、有人在睡觉——非要我重复一遍?”
女设计师顿感扫兴:“闭嘴吧。”
不过大家说归说,也都知道顾晏恒刚才提出的问题有多直达要害,差不多把想法说完就能直接一击即中地指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们建筑设计界就是这样,越往上走出类拔萃的人越是多如牛毛,大家眼睛都放在头顶谁都不服谁,只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所以这会儿每个人都还是很服气的,甚至莫名有种被虐的快感。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纪时安还在睡,顾晏恒虽然挂断会议的时候很快,但他其实并没有立刻离开位置。
男人靠座在椅子里,花了几秒的时间将视线从已经自动熄灭的电脑显示屏移开,落在了沙发上睡着之后无知无觉的纪时安身上。
她睡着时候的样子比较符合长相,看着安静而乖巧,不像清醒的时候,很不禁逗,当着他的面也张牙舞爪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像当年的小姑娘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
所以顾晏恒不可能看不出来,每次她在他面前时候的那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不自在。
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哪一句话说得不对会过线似的。
当初他还没怎么样,她就恨不得躲着他走。
现在…他又能真的做什么呢?
想到这,顾晏恒看着纪时安熟睡的脸,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无声地哂笑了下。
他实在不敢妄动。
顾晏恒点了外卖和咖啡,外卖到的时候纪时安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顾晏恒视线在她长睫下那层淡淡的青色停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人叫起来。
当医生的忙起来大概也是顾不上吃饭,不知道她胃怎么样,顾晏恒看了眼旁边桌上见底的碗。
还好,早餐还算听话地吃了不少。
除了下楼拿外卖和吃饭之外,顾晏恒没再出过书房,纪时安从头到尾睡得毫无知觉,顾晏恒今天原本就过来取一下文件,没打算多待的,最后也没走成就是了。
他这次回来,光是工作方面需要交接处理的内容就不可计数,不可能有空闲着,在书房对着电脑办了大半天工,最后又开始画图稿。
铅笔沙沙的声响。
纪时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男人慵慵懒懒地靠坐在长椅子里,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作为速写板的支撑,握着铅笔的右手衬衫半挽,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腕骨。
阳台的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下大半,橘橙色的阳光在地面和墙上投射出一个几何的形状,男人今天穿了件蓝灰色的衬衫,质感很好的绸缎因为他的动作很软地贴在身上,有意无意地显露出脊背和身侧的肌肉线条。
他微微低着头,上眼皮不怎么着力地半垂着,整个人在身后的暖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散漫,好像给他加了一层温柔滤镜似的,让人在某一瞬间几乎很难把他跟那个骂人的时候咄咄逼人又不留情面的顾晏恒联系到一起。
然而下一秒,又因为他无意识的蹙一下眉头,那股拒人于外的疏离和冷淡便又在瞬间不留余地地从他周身蔓延开来,不费一点力气就在转眼间把那层薄薄的滤镜打烂得稀碎。
纪时安眨了眨眼。
她身体其他部位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也不知道顾晏恒是怎么察觉的,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淡声问:“醒了?”
纪时安睡得有些发懵,思绪转得很慢,刚从眼前的画面抽离出来,正准备出声回答。
话还没到嘴边。
下一瞬,听到他不冷不热地又扔出一句。
“真能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