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风寒断断续续折腾了江若竹好几日,才终于好转。本就瘦弱的江若竹因着这病又瘦了两分,让祝麽麽等人心疼得不行。
尤其是忍冬,最为自责,要不是她没给姑娘守好夜,及时发现姑娘的异状,姑娘也不会病的这般重。
在江若竹病好之后,忍冬那连日来都不见笑容的脸上才挂上了浅浅的笑。
便是连江若竹自己都没想到会连续病上这么多日,明明都有按时将药喝完。每次喝药时,忍冬都会用泪眼看着江若竹,大有江若竹不喝药就要哭上一场的架势。
到底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贴心丫鬟,江若竹又怎忍心见她愧疚自责呢,每日都是皱着眉头乖乖配合将药喝完。
连着好些日子都不被允许下床走动,现下病一好,江若竹是再无法乖乖躺在床上的。
早就将宅子里各项事宜打点妥当,见江若竹身体已经好了,祝麽麽便带着张姨前来向江若竹汇报。
虽说江若竹将一应事宜交托给她打理,可还是有不少事需要江若竹这个主子拿主意的,一向重视尊卑有别的祝麽麽自是不可能越俎代庖。
“姑娘,这些日子宅子里的事已然处理妥当,就是碧玉夫妇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宅子本是方碧玉和刘春生在守着,现下江若竹带着她们一应人等来此处定居,若是方碧玉和刘春生将宅子守好了,那外宅的事自然还是交由刘春生打理。
可这几日祝麽麽在管理宅子里的事时,竟发现那夫妇两个只差没将江家的宅子变成刘家的了。
本是没有主子住的空宅,有几个人守着本就已经足够,毕竟这宅子也就四个不大的院子而已。可守在这宅子里的家丁奴仆却有二十余人,有将近二十人姓刘不说,竟还有十余人是专门伺候刘春生和方碧玉一家子人。
当初江柏准备回乡考科举时,才和李静婉成亲不久。老宅年久失修,未免委屈了李静婉,提前就派人去建了宅子。
那时江柏和李静婉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自然不想有其他人插足两人之间,在发生过一次丫鬟爬床的时间之后,暴怒的江柏干脆将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许配了出去。
而碧玉便是那几个大丫鬟中的一个,当时正好跟刘春生看对了眼,便求了江柏的恩典,嫁与刘春生。
念及碧玉伺候自己十余年,又是主动求指婚,正好当时江柏已考中举人,准备回京,便干脆将这宅子交托给碧玉夫妇打理。
没想到才过了十五个春秋,这处宅子都已经快成刘家的了。
本想着碧玉夫妇毕竟守了宅子十五年,即使刚到时碧玉的举止稍微放肆了些,祝麽麽也是打算将碧玉一家子轻拿轻放。可谁成想前几日竟然让张姨在偶然间,听到原来宅子里的仆人唤碧玉的一对儿女少爷小姐。
在自家姑娘未到此处居住时,发生的一应事宜祝麽麽管不到,可在宅子正经的主子来了之后,碧玉一家还不知道收敛,这可惹怒了祝麽麽。
得知这事时,便将刘春生管理外宅的权利给下了,全交由周斌去打理。
只到底碧玉是伺候过江柏十几年的,祝麽麽也不好发作她,只能将事情禀明给江若竹,由江若竹定夺。
江柏和李静婉都是极重规矩之人,在他们的悉心教导下的江若竹眼中自然也是容不下沙子的。
“将碧玉唤来,我要见见她。”江若竹黛眉微蹙,没想到才能下床就有这样的烦心事要处理。
得了江若竹的话,忍冬便出了屋子,去寻碧玉来。
兜了一大圈,才在碧玉居住的屋子找着人。看着正躺在塌上的方碧玉,忍冬便不由皱眉,这人是真将自己当成宅子里的夫人了不成。“方婶子,姑娘想要见见你,特命我来寻你过去。”
“忍冬姑娘可知道姑娘找我是为何事?”想着前些日子自家男人的管事一职被祝麽麽给下了,碧玉想着江若竹是不是为这事要见她。
“你去了便知。”忍冬也不再跟碧玉啰嗦,直接转身便走,她可不想跟这种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打交道。
被忍冬这么下面子,碧玉愤恨的想着当年她在七爷身边伺候的时候,这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时候她们几个在七爷跟前当值的大丫鬟是何等的风光,偏生在李氏进门后,便都被指婚嫁了人。
嫁与刘春生这么多年,又一直打理着宅子,过了十五年当家太太的瘾,没想到江若竹这一来,连忍冬这么个小丫头都敢当面给她没脸。
只到底江若竹是主子,主子发了话,她这做奴婢的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只能忍着怒意,跟着忍冬去见江若竹。
“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找我是有何事吩咐?”碧玉屈膝行了一礼,便起身站立在那,等着江若竹发话。
“刘夫人。”江若竹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放下,面色极为平和,可她吐露出来的三个字却让碧玉心慌。
“奴婢当不得姑娘如此称呼”没想到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三个字就能说得自己满头是汗,碧玉却也不敢当着江若竹的面去擦,连我都不敢自称了,正还想解释几句,却被江若竹直接打断。
“我可承受不起刘夫人自称奴婢,府上的少爷小姐年岁几何了?”方碧玉的身契还在她手上攒着一日,便是她江家的奴婢,她所生下的儿女竟在她父亲留下来的宅子里被人当少爷小姐对待,将她还有父母放于何地。
“奴婢所生的不过两个泥腿子,如何能称少爷小姐,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看来当日的事是被捅到江若竹面前了。
在接到侯府的传信时,碧玉还很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失去双亲不受宠的小姑娘罢了,来此处还不是任她作威作福。
没想到江若竹身边不止有祝麽麽这个精通于打理内宅的麽麽在,就连才十三岁的江若竹也是不容人小觑短短几句话,就说得她无地自容。
“以后内宅之事皆由祝麽麽打理,外宅的事就交由周叔,江宅的事就不劳烦刘夫人夫妇费心了。”
尚不知得在这大沥镇待上多少年,江宅的事自然不可能一直交由碧玉夫妇打理,江若竹便干脆将他夫妇二人的权利一并收回。
这些年宅院没有主子在,她相信碧玉夫妇捞的好处定然不会少,不然这府里如今也不会有这般多的仆人。
听江若竹一开口便将自己夫妇二人管事的权利给下了,碧玉却是连半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刘春生倒是没什么,她的身契可还在江家人手上,哪里有反驳江若竹的余地。
“麽麽,可还有其他事?”
这对于祝麽麽而言有些为难不好处理的事,对江若竹而言却是最简单不过的。年幼时跟着李静婉学着管家理事时,李静婉说的话她都有记在心中。
她和碧玉夫妇处的位置根本不同,她为主,碧玉为仆,光凭这一点碧玉就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原先宅子里的仆从,还有老夫人派来的人该如何处理?”
宅子里的仆人还好说,大多数是碧玉夫妇从刘家村聘请来的短工,可老夫人派来的则不同,里面不知道掺杂有多少侯府各房派来的眼线。
“我是戴孝之身,本不应有这般多人伺候,可家中并无长辈做主,且我又是女子,想来爹爹和娘也不乐见我独居在此,连照顾的人都没有。”想到昔日爹娘皆在时的场景,江若竹就不由眼角含泪。
“姑娘可切莫再伤心了,要是七爷和七夫人在世,定然不乐见姑娘如此。”祝麽麽不由叹气,每每想到七爷和七夫人时姑娘都会难过。
这些日子她们也劝过不少次,可看着将悲伤藏起来的姑娘时,又会心疼。
“这几日麽麽和周叔多劳累些,去镇上聘请十个护院,买几个丫鬟进来,由麽麽调/教一番之后再到院子里当差。至于宅子里原先当差的人都遣散了吧,老夫人派来的那些人,等护院请来了便让他们回侯府吧。”
从到了宅子里后,一直由忍冬和半夏轮流在她房里守夜,这些日子,她们两个都没休息好,江若竹自然是看在眼中的。
除了江若竹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还有周叔,其他人江若竹是一个都没打算留下。
“都听姑娘的,老奴这就去找周斌办这事。”祝麽麽很是欣慰的看着江若竹,即使离了侯府,江若竹也能将家管好,也不枉费夫人在世时对她的悉心教导了。
在一旁听着的碧玉不由抬头看了江若竹一眼,没想到她竟这般小看了这位小主子,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她也只能退避三舍。
“都散了吧。”江若竹望了碧玉一眼,便起身回房。
她虽父母双亡,可也不是谁都能爬到她头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