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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江南, 本是为了找大智大通,咨询记载仙法异术的秘籍的事情。却没想到牵扯出了一点红所属的杀手集团。
好在事情虽然凶险,但最后该解决的也解决了, 大家安然无恙, 那也就很好了。
而且仙法异术也问到了。
《怜花宝鉴》,兴云庄。
《怜花宝鉴》不一定在兴云庄, 但在兴云庄之中, 却一定有怜花宝鉴的线索。
在回京城的路上, 温玉就开始盘算这件事了。
不过陆小凤请求了她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花满楼的眼睛。
花满楼朗月清风,翩翩公子, 对生活充满着无限的热爱与满足,可他偏偏是个瞎子。
他的眼睛并不是先天就瞎的, 而是后天出了变故,在他七岁之前,都是能瞧的见的, 故而, 这个世界对于花满楼来说, 其实并不是朦朦胧胧一团不知所谓, 而是一个对他说了再见之后, 永远没有回来的老朋友。
花满楼是否为此痛苦过呢?这是不得而知的。
最起码在现在,他已习惯了自己的生活,也对自己的生活很是满意, 他既温柔,又欢脱, 每日弹琴吟诗, 胃口也好、笑口常开, 看不出什么不好之处。
但……假如真的有法子令他能够复明呢?
他总不至于是真的不想再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那日陆小凤围观温玉给一点红接上胳膊的时候, 心中就隐隐升起了这个希望。
——断臂都可接上,那……失去的双眼,还能回来么?
所以他避开花满楼,偷偷地去问温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花满楼复明呢?
那当然是有的。
她的魔药学书籍可是很厚一本呢,令失明者复明这样的药水,自然也有记载。
只不过嘛……
温玉皱起了眉,向陆小凤坦白:“其实,我之前就查过了,但是制作使人复明的药水,却需要一种……很抽象的材料。”
不是“难得”,而是“抽象”。
陆小凤挑了挑眉,道:“是什么?”
温玉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是‘第一美人真心的眼泪’。”
足够抽象吧?
首先说这个第一美人……天下美人千千万,究竟谁才算第一美人呢?要知道,美的判断十分主观,连什么班花系花校花,评选起来也是诸多争议,这天下第一美人……想必就更难有公论了。
魔法的事情就是这样,是爱与坚定的信念、天赋与信任所带来的奇迹。
但奇迹往往也会有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
这就需要巫师们去厘清界限,一个偶然为之的咒语、或者魔法药物,从天才的灵感变成一种写在书本里的,被固定下来的标准操作,安全且可控,正是魔法师大拿们一代一代去完成的伟业。
第二,就是这个真心的眼泪了。
要眼泪很容易,要真心的眼泪却很难,一个人哭得再伤心、再动人,是真是假,如何能分辩?温玉的咒语可以让人说出内心深处的真心话,但眼泪嘛……
没研究过,着实是没研究过。
最麻烦的就在这里,若是得到的眼泪是虚情假意的泪水,入药之后,就会从治病救人的药水变成能要人命的药水!
所以才说麻烦啊……
陆小凤也皱起了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出来的胡子,陷入了思考之中。
温玉也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去思考解决之法。
……总不能让江南花家出钱,去海选美女,办选美比赛吧。
且不说这算不算僭越,就温玉这些日子听到的、见到的各路美人……什么薛冰、蓝蝎子、公孙兰之类的,这些人要么是脾气大、要么是家里人脾气大,若是收到这么一封选美请柬……怕不是要来把江南花家花老爷的头给打破。
在古代,公开选美,简直就等于是对这些女人的侮辱。
这可就难办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小凤忽然说:“天下第一美人嘛……之前没有,却是听说最近多了一个。”
温玉歪头:“嗯?”
陆小凤狡黠一笑,道:“你可曾听说过梅花盗?”
温玉整天吃吃喝喝喝,和朋友们说说垃圾话,过得开心极了,管什么梅花盗。
她自然说:“不知道。”
陆小凤负着手,道:“这梅花盗,在三四十年前,曾做下了七八十件大案,糟蹋了四五十个黄花大闺女,抢劫了六七十家门派的金银财宝,杀了上百个江湖人士。”
温玉不语,等着听他的后文。
陆小凤继续道:“后来,他就销声匿迹了。”
温玉道:“难道这人最近又卷土重来了?”
陆小凤道:“不错,正是这样。他重出江湖不过数月,就又糟蹋了许多姑娘、杀了许多人、抢了很多钱。”
温玉皱眉。
陆小凤道:“所以,有七八十家门派联合起来,每家将自家的财产拨出一成,汇聚起来,谁若是消灭了梅花盗,谁就可以将这些钱都拿走。”
温玉点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也是个合理的办法。”
陆小凤道:“另外还有一位叫林仙儿的姑娘,站了出来,扬言无论是僧俗老少,只要能消灭了梅花盗,她就愿意嫁给此人为妻,绝无二话。”
温玉道:“这林仙儿想必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陆小凤耸耸肩:“我又没见过。”
温玉想起了他满身的红线缠成的茧,狐疑地说:“……真的么?”
陆小凤:( ̄- ̄)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总而言之,这林仙儿姑娘据说是兴云庄龙夫人的结义姐妹,是个很有志气的姑娘,她名气虽不大,但一说出这话,当然就有许多江湖人对她感了兴趣。”
“另外一说,兴云庄的龙啸云龙四爷,把这七八十家门派凑出来的一大笔金银都放在了兴云庄暂时保管,故而如今,兴云庄里可是热闹得很,大半个江湖的人都在那里呢。”
“这些人中,有人是为了去诛杀梅花盗,也有许多青年才俊,是为了去看这个有志气的林姑娘的。”
温玉挑眉。
陆小凤道:“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赞美她清丽脱俗,实在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
温玉的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她说:“原来乳齿……所以这位林姑娘,就是新鲜出炉的第一美人了。”
陆小凤点头:“正是如此。”
温玉也点头:“既然如此,反正我也要去探一探兴云庄,就顺便也去探一探这位林姑娘好了,制作魔药需要的材料虽然古怪,但总也得先试一试。”
最后制作出来的药水,可以先找一些眼瞎的动物做做动物试验,再往花满楼身上试嘛。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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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后头有多少计划,在长时间的舟车劳顿结束之后,也没有连轴转的道理。
总而言之,先休息!
温玉奔回了自己的小家!
走的时候是隆冬腊月,回来的时候,春天的柳枝已开始抽芽。
古人有折柳赠别之习俗,只因柳字谐音“留”,故而在依依送别之时,友人常赠以远游者柳枝,以表其不舍之意。
故而这京城郊外、石桥之上,你刚刚抽条的柳枝也被薅得没剩下几根,光秃秃的,仍是一副萧索之意。
但温玉的小院子怎么会这样呢!
温玉的小院子里设有坚固的结界,就连冬天也不怎么冷哒!
到了春天,小园子里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爬山虎爬上了屋子的外墙,长出了深紫色的小果实,草丛里的四叶草被小风一吹,就抖一抖,抖落了叶片上钻石一样的露珠,下过几场春雨之后,各种奇奇妙妙的蕈类顶着肥厚的菌伞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五颜六色、一看就是剧剧剧毒。
温玉去年改造这小院的时候,就从自己的仓库里弄了些混合孢子洒下,如今已到了收获蕈类的时候啦。
其中最为常见的毒蝇伞,祛除毒性之后可制作多种魔药,譬如爱情谜药。
喵喵和咪咪在草地上打滚儿,两只猫猫的毛都又长又丰厚的,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梅花小爪爪就若隐若现。
雪鸮鸮好久都没看到自己的猫咪小伙伴了,快乐地尖叫一声,扑闪着大翅膀冲过去和她们一起玩。
温玉:“鸮鸮你小心点!咪咪怀小宝宝了!”
雪鸮鸮欢快地尖叫着。
温玉也尖叫着冲过去,抱住喵喵咪咪一阵猛吸。
两只大猫猫翻出肚皮,无力地叫:“咪——咪——”
怀了小宝宝的咪咪还很无情地一扭身子,跑开了。
温玉:“…………”
温玉从万能帽子里掏出了一只……逗猫棒,拿来引诱咪咪。
结果咪咪完全不理会她,反倒是雪鸮鸮被逗猫棒逗得超级兴奋,伸出尖尖的喙啄来啄去。
温玉:“…………”
温玉:TAT
咪咪不爱我了,它宁愿爱外头的臭小子都不爱我了TAT
***
叶孤城正在屋子里打坐。
他是个相当勤奋的剑客,深知剑之一道,不进则退的道理。
养伤三月有余,寻常伤者才刚刚能恢复内力循环、手还有些生的时候,叶孤城的手已稳定、呼吸已深厚,富有爆发力的峥嵘肌肉,也已重回他的控制力下,心随意动。
一个心高气傲的习武之人,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必然是无法精确的掌控自己的身体。
如今伤势已好,叶孤城自然很满意。
听到外头的声响,他就知道,风风火火的温玉姑娘已回来了。
她是主,他是客,本没有客人要迎接主人的道理,然则温玉侠胆仁心,自紫禁之巅上,将陷入重重包围的他救了出来,又在京城之中辟出小院儿,予他疗养身体。
如此这般的恩情,已算得上是再造之恩了。
对于恩人,他一向很乐意礼数周全。
叶孤城缓缓而起,推门而出。
却一眼瞧见了这位年轻的漂亮姑娘坐在草地上,怀中抱着一只猫儿,神色却是怅然若失,好似胸中有无限之苦闷与意难平。
叶孤城一双锐眼,自然已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他两片刀子一样的薄唇抿起,似乎并不打算说话。
温玉意识到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霍地抬头,正对上了叶孤城的眼神。
叶孤城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只好道:“温玉姑娘。”
温玉依然沮丧:“叶城主。”
叶孤城道:“姑娘若有麻烦,叶某就在耳房之中。”
他含蓄的表示,嗯,我伤好了,你要开什么报恩的条件,就请开出来吧。
而且看样子,她的确遇到了麻烦。
温玉怅然若失地垂下了头。
她说:“的确有一件事情……”
叶孤城负手而立,神情淡淡,准备听条件。
结果温玉一指那冷血不念主人的咪咪,大声控诉道:“你瞧,它、它跟了外头的野小子,居然连我也不认了,我连它肚子里的小宝宝都准备接受了!”
叶孤城:“…………”
叶孤城的神色古怪了起来,看温玉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从来没见过奇怪的异形生物一般。
一人两猫、丈母娘、千金小姐和野小子之间的爱恨情仇、恨海情天,着实是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完。
饶是叶孤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你若让他去处理这种世纪难题,也着实有点太难为他了。
只见叶孤城一双锐眼,都不愿再看面前这个神奇生物了,他白衣飘飘、负手而立,听了半晌,默默无言。
而资深猫奴温玉小姐也意识到了自己悲愤的絮絮叨叨。
她从草坪上站了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伸手捋了一下自己毛茸茸的辫子,她的头发又蓬又软,织成一条五股的大辫子,又充满了健康的光泽,随着一阵阵的春风被吹的晃一晃晃一晃。
温玉一只手捏着辫子,在草坪上踱了两步,不说话了。
叶孤城道:“我只有一句话说。”
温玉:“……嗯?”
叶孤城没什么情绪的黑眸中忽然沁出一点笑意来,道:“你为什么不进屋里去说?”
这时,温玉才感觉到了屋外的料峭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