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吗？”
“没事的话就请你从我们的宿舍出去。”
程俞年强行压抑着内心和身体的双重痛苦，声音却还是有些抖，带着极其细微外界难以察觉的哽咽。
桑欲皱着眉上前一步，用极冷淡的眉眼凑上前，几乎要鼻尖对鼻尖地看着他：“既然我过来找你，那就是有事。”
“所以，让开。”
她没有细想，也并不在意程俞年现在的感受，只是不容拒绝地伸手搂住他的腰身。
程俞年挣扎不得，最后被她用手搂着强制带到一边去。
等人一挪开，他身后的东西便又重新进入桑欲的视野。
是一个垃圾桶。
垃圾桶的东西并不多，但里面的黑色包装袋引起了她的注意。
裹得很紧密，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但看形状，却像是最普通的针剂。
她弯下腰打算将东西拿起，却再一次被程俞年制止，他一把攥住了桑欲的手腕，不想让她去捡起。
“出去。”他的声音沙哑起来，还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
“有秘密？”
桑欲没有收回手，也没有继续前进，只是看着他。
“出去。”
程俞年这一次格外的坚持，桑欲盯了他很久，他也没有松手，她本想用以前的方法吓唬吓唬他，但想了想，到底只得慢慢收回手。
程俞年随后松开手，像丢开一个烫手的山芋。
将程俞年发白的嘴唇和眼尾的薄红看在眼里，桑欲心里叹了一口气，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转身回了自己宿舍。
她出门时，程俞年清晰听见清冷的嗓音传来：
“我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他没有回答。
等门轻轻被关上并自动上锁后，程俞年才捂着自己的手臂，无力地瘫倒在地。
休息了片刻，又强撑起精神挪到了自己的床上去，用薄被将自己越发泛红的皮肤掩起，轻轻喘息。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只能记起桑欲方才紧皱的眉头和冷漠的语气。
让人不由自主地难过。
身体的阵痛还在一段一段地发作，心也酸涩得发紧，不知过了多久，程俞年才终于在身心的双重疲惫之下，沉沉睡去。
桑欲对这一切都不可知。
回到自己宿舍后，走了程俞年这么一遭，她满身的脾气已经莫名消得差不多了，发呆了许久，打开智脑拨通了谷阿莫的通讯。
“喂，桑姐，你到宿舍了吗？”
见着谷阿莫还在嘻嘻哈哈吃着早餐，桑欲只觉得自己的怒火又腾地蹿起，只好头疼地关闭了画面，只留语音。
“你去跟我隔壁的打个招呼，拿个东西。”
“哦哦，马上哈桑姐。”
“嗯，尽快。”
“……”
等着谷阿莫过来的这一段时间，桑欲是坐也不想坐，站也站不舒服，倚在书桌边摆弄着一支笔。
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满脑子都是程俞年。
满脑子都是。
……
“桑姐，你要的我已经拿过来了，要不要先帮你把东西拿出来。”
“不用，我过来开门。”
通讯被唤醒时，桑欲正在洗冷水澡，听得谷阿莫来了，这才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过去开门。
“东西给我。”
“好。”谷阿莫乖乖把手里的垃圾袋递给桑欲，一脸兴奋加好奇：
“桑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打击程什么年的致命武器啊？”
不然怎么会在垃圾里面找。
桑欲：“……”
她没立马将东西打开印证自己的猜测，只是舌尖用力抵住后齿列，忍了又忍，最后把人一脚踢了出去。
“给我外面等着。”
谷阿莫：“哦。”
关上门，桑欲将手里刚拿到的东西打开，将方才瞧见的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拿起来，撕开封条。
果不其然。
看着里面的老式针头针管，以及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碎玻璃管，桑欲的心情越来越差。
将剩下的东西随意打包扔到了垃圾桶后，桑欲又从自己背包里重新找了个密封袋，将方才两样东西装了进去，塞到了书桌的柜子底部。
最后才将门打开把谷阿莫放了进来。
“刚才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你问他们要东西时怎么说的？”
“我就是说的是，程俞年不守律法，将omega渣了又不负责，桑姐你去为omega讨要公道时，程俞年反倒撕毁了证据将你赶了出去。”
“而垃圾桶里藏着唯一的证据。”
桑欲捏拳：“……你他妈还真会说啊？”
程俞年现在自己就是一个omega，他去哪儿渣别的omega？
他想渣也要有这个能力啊！
“桑姐，”谷阿莫眼见着桑欲的眼神越来越冷，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喊住她：“新生帖子上已经把你和白刃以及檀哥的一系列爱恨情仇贴出来了。”
“白刃那边的人已经放话，说桑姐你已经被他永远踢出去了，紧接着就是剩下的那些小虾米。”
说完，谷阿莫还将自己的智脑打开，熟练地进入帝国军校的论坛，给她看帖子以证明自己所说属实。
确实在放狠话。
除了狠话之外，还有事例，是前两天大一新生报名的那晚，空檀的某一位追求者被白刃打了个心服口服。
在四栋教学楼楼下操场的正中间，将桑欲王哲嘉路子苏等人骂了个遍，让人看了好久的笑话，直到深夜才结束这场闹剧。
随后就在论坛新生群里放出了这个“爱恨情仇”的帖子，一干新生讨论到了第二天中午，盖了整整几千楼。
呵。
桑欲气极反倒冷静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他还真会给自己造势。”
谷阿莫还想说什么，桑欲抬手止住了他。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分班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她有点儿迫不及待想再给白刃一个教训。
“应该是今天晚上。”
“嗯。”
……
桑欲将东西要到手，听谷阿莫谈了会儿最近学校的“时事”后便将人赶走了，还让他把隔壁602的人也带走了。
拜谷阿莫所赐，程俞年的几个室友已经十分看不惯他了，甚至盼着桑欲将他好好教训一顿。
桑欲没让他解释，只是恰好到了午饭时间，让他把除程俞年的所有人带走，美名其曰帮了桑欲的忙，请他们吃饭以表感谢。
随后便带着先前“缴获”的东西再次来到602门前。
不过这次她没敲门，而是直接用谷阿莫手上随身携带的万敲开了门。
万敲是一种指纹模拟器，普通指纹解锁门基本都能开。
开门后，桑欲并没有急着同程俞年对峙，而是转过身面对门，轻声唤他：
“程俞年，我们谈谈吧。”
她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门，静静等待程俞年的回答。
她是一定要和他谈谈的。
这是她直接进来的目的，贸然进门，并不是想干什么，只是怕程俞年不给开门，不给她回答而已。
没有人回答，桑欲又重复了一遍。
可又等了半晌后，桑欲还是没听到程俞年的一点儿声音。
心里有些疑惑，她便不再等待，转身看过去。
他在床上。
看着床上的一个小鼓包，桑欲不知道他到底是昏迷还是睡觉，只得慢慢走过去，再次喊他的名字。
却还是没有人回答。
满腹狐疑，桑欲走上前，将被子的一角拉开，入目却是他蜷在被子里双眼紧闭，大汗淋漓。
是到了情热期？
还是用的药出了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桑欲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伸手去碰触他的额头，没有什么发热的问题，桑欲这才放下心来，确认他只是简单地睡了过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累极。
“程俞年？”
“程俞年？”
桑欲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他，喊了几声，他还是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便只好放弃叫醒他的想法。
给谷阿莫发了个通讯，让他将程俞年几个室友带着到处玩玩之后，桑欲拉了根椅子过来，安静坐在床边等着程俞年醒。
她是想过先出去，毕竟程俞年现在是个omega，但她有些担心，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视线也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
他睡相不好，整个人蜷缩着躲在薄被里，皱着眉，浑身汗津津的，额角是汗，眉头是汗，鼻翼上也是汗，桑欲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冒出的热气。
桑欲看不过去，想将被子打开一些散散热气，但程俞年好像是不愿。
她扯开一些，他就再缩得更小些。
像是个以被子当壳的小蜗牛。
眼见着他快要真的缩成一个小蜗牛了，桑欲赶紧停下手，又将被子给他扯回去一些。
他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了。
坐着实在无聊，桑欲又没什么逛帖子逛星网的习惯，便用手支着头，在程俞年旁边也开始小憩。
程俞年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桑欲。
松松垮垮的常服，清晰的锁骨，红艳的唇和冷淡的颜。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捏着被子，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想要碰一碰她的手，她的唇，又不敢，手虚虚地探出来，也只敢在空中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一点儿不敢触碰。
他好想她，又好害怕这个美好的梦下一秒就会破碎，害怕桑欲又会像从前无数次冷着脸对他说：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