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左右,天气骤变。
两只小猫惬意地盘在沙发一角,在暖气的包裹之下正睡得香甜。
电视里还在播放86版《西游记》,齐宣坐在沙发上看了几个小时的剧,这会儿眼睛酸胀得厉害,他起身来到露台,想抽支烟醒醒神,可是嘴唇刚沾上烟蒂,忙不迭回忆起问尘的戒烟叮嘱,便生生压下了这股瘾。
眼下狂风大作,小区里草木摇曳飘零,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齐宣只穿着睡衣,被寒风这么一吹,颈侧立马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将香烟折断,回到客厅后便扔进垃圾桶里了,转而来到厨房,从冷冻柜里取出一块牛腩,解冻后加以焯水烹炒,再用西红柿和洋葱为佐料,做了一锅番茄炖牛腩。
牛腩需要用文火慢炖一至两个小时才能软烂入味,在这期间他又备了少许口蘑,准备再熬一盅奶油蘑菇汤。
肉香渐渐从厨房飘出,熟睡的猫崽子循着味儿苏醒,很快便来到厨房,喵喵喵地讨要食物。
齐宣无奈,按照配比给它们做了一份生骨肉,忙完这些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炖锅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香气萦绕,引人垂涎。
再炖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齐宣打算另起一灶熬煮奶油蘑菇汤,正当这时,问尘的电话打过来了。
接通之时,他一并按下了免提。
问尘的声音不再疲惫,但依旧有些沙哑,像是刚刚醒来:“在做什么呢?”
齐宣往锅里倒入一点葡萄籽油,听见他这句类似老夫老妻的问候,不由笑道:“饿了,在做晚饭。”
“有我的份儿吗?”
“问老师如果现在来渝城,我可以多炒两个菜等你。”
对方轻笑一声,说道:“那就要麻烦齐总来机场接我了。”
齐宣正要往锅里下口蘑,闻言一怔,旋即关掉灶火:“问老师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问尘道:“齐总不信的话,可以和我开视频确认一下。”
齐宣:“……”
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渝城了,齐宣有许久没有接话。
半晌,他留下一句“我马上过来”便挂断了电话,而后将炖锅里的牛腩转入电锅之中,这才来到衣帽间换掉身上的睡衣。
临行之前,他特意喷上一些香水,味道不重,闻着刚刚好。
六点左右,暮色正浓。
天空下着小雨,又逢下班高峰期,道路难免拥堵。一个小时后,齐宣总算抵达了机场。
问尘今日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长外套,内搭黑色高领毛衣,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只遗失在人间的仙鹤,即使被红尘俗气所包裹,也难掩一身清隽之气。
他撑着伞举目望来时,眼里盛满与这个季节相悖的暖意。
齐宣发现自己对美色的抵抗力日渐薄弱,在问尘坐上副驾驶的那一刻,他被那股子裹挟着冷意的檀木香迷得头脑不清,一时竟忘了打声招呼,直到对方将一个小礼盒塞进手里,他才堪堪回神。
“这是?”
“小面人儿。”问尘道,“第一次捏,可能不是特别好看。”
齐宣拆开礼盒,见里面果然躺着一个精致的青衣花旦小面人儿,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揶揄道:“艺术家的手就是比普通人灵巧,第一次捏就能捏得这么好看,若多捏几次,那些手艺人岂不要失业?”
问尘盯着他含笑的眉眼看了几秒,强硬地转过话题:“我好饿。”
齐宣把面人儿塞回礼盒里,放置妥当后立刻启动车辆:“问老师想吃什么,我请客。”
问尘:“我想吃你做的菜。”
齐宣:“你吃番茄牛腩吗,我刚好炖了一小锅。”
“都可以,我不挑食。”
“行。”
雨势渐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车窗上,仿佛给暗夜蒙上了一层灰雾。
两人定下用餐地点后便没再交谈,车舱内骤然安静下来,耳畔只余雨声在回响。
因天气的缘故,马路似乎堵得更厉害了些,齐宣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一条比较绕、但不怎么拥堵的路回家。
回到瑞鹤都时已经八点半了,齐宣也饿得厉害,进电梯后便在琢磨着还要做什么菜才能尽显地主之谊,毕竟问尘说了他不挑食,只要有口热乎饭填饱肚子即可。
既然对方给了这么大的一个台阶,身为东道主的他自然不能怠慢客人。
进屋后,齐宣迅速换掉拖鞋往厨房赶去。
煲在电锅里的番茄牛腩已经彻底软烂入味儿,汤汁也已收干,甚是馋人。
冰箱里没剩多少绿色蔬菜,齐宣犹豫片刻后,打算把最后一朵西兰花和对虾干一起爆炒,再蒸个蛋羹、熬一盅奶油蘑菇汤就足矣。
脑海里过了一遍菜谱后,齐宣当即行动起来,一手拿西兰花一手捏着两颗鸡蛋,却在转身之际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檀木香萦绕在鼻尖,立时勾起了那些被他强行压在心底的欲念。
问尘比他高出半个脑袋,往面前这么一站,似乎连头顶的灯光都被遮挡了不少。
齐宣轻轻推他,未果,便笑道:“问老师,你挡道了。”
问尘没有说话,从他手里接过食材放在一旁,随即转身,将他堵在冰箱门上,身体逐渐靠拢。
“好香。”问尘把头压低,在齐宣颈侧轻嗅着,“齐总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齐宣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伸手摘掉他的眼镜,语带笑意地说道:“你猜。”
问尘凝眸而望,呼吸比方才粗沉了不少。
不知是谁勾起了这个亲密而又热切的拥吻。
两人身上的香水味很快便融合在一起,在清泠泠的水声中变得浓稠黏腻,仿佛是从蜜罐里溢出的香甜气息,引人沉醉、令人痴迷。
齐宣搂着问尘的脖子,用最娴熟的技巧去品尝他的甘甜。
然而经过一番激烈的交锋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才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这位艺术家看似是在被动承受他的进攻,可在每一次的索取中,对方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仿佛……在等他自投罗网。
齐宣试图再次找回主动权,那双甜美软润的唇瓣却突然撤离,转而贴着他的下颌一路吻下去。
从喉结缓缓滑向侧颈,直到咬住那颗柔而软的耳垂、舌尖扫过黑色的钻石耳钉时,被禁锢在怀中之人的身体终是忍不住轻轻战-栗了一瞬。
“问老师……”被他这么一吮,齐宣的声音有些不稳,“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做吧?”
问尘用鼻尖蹭他的后颈皮肤,说道:“我带了东西。”
齐宣微怔,却又倍感无奈:“原来是有备而……嘶——”
话音未落,后颈顿时传来一阵钝痛,让他不由绷紧了神经。
但是下一刻,温暖而软润的触感舐过那片被摧残过的皮肤,让僵硬的身躯顿时软了下来。
齐宣被他“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的作风气笑了,忍不住拿手去推他的肩:“问老师,咱俩都还饿着呢,空腹不宜运动。”
问尘没有理会,反而将他搂得更紧,润热的鼻息沿后颈滚过,渐渐滑向锁骨处。
齐宣被他吻得有些站不住脚了:“问老师,你、你的学生都说你是高岭之花,高岭之花可没这么凶狠的,竟然……会咬人。”
“那我在你心目中应该是什么样的人?”问尘总算停止了动作,凝神注视着他。
齐宣压低了嗓音,调侃道:“原本你在我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然而自从见过你碾碎玫瑰的画面后我才意识到,这么漂亮的艺术家就该被我玷污。”
他仰面在问尘的唇珠上落下一吻,又道,“不过你有胃病,还是要先吃饭,我可不想一会儿兴致正好时抽身送你去医院。”
那双瑞风眼幽邃深沉,宛如月夜下的海平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只需一点风便可掀起滔天巨浪。
问尘最终没有拒绝齐宣,安安静静地靠在一旁,直到所有菜肴都出锅盛盘,才随他一起来到餐厅用餐。
齐宣没想到两人努力维持了许久的平静会在今晚被打破,但好在彼此都没有任何不悦和嫌隙,反倒像是从两座压抑了许久的火山里爆发出来的岩浆,搅在一起时意外地产生了化学反应。
晚餐结束后,问尘主动收拾餐桌,齐宣倚在水吧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道俊拔的身影。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位艺术家都是他眼馋且满意的类型。
——希望他在床上不会让自己失望。
齐宣眼尾微弯:“问老师,我想抽烟了。”
问尘将餐具依序放入洗碗机内,抽空回应道:“我外套里有,特意给你买的。”
齐宣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来到客厅,勾过沙发上那件大衣,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包装盒。
——是一盒成人用品。
齐宣失笑。
果然,这个艺术家什么都懂。
问尘将厨房收拾妥善后来到客厅,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包装盒上,不禁勾了勾唇:“去洗澡?”
齐宣没有拒绝,十分体贴地从储物间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正打算送进浴室里,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耐着性子接通,等待着对方开口。
“二少爷,”电话那端的中年男人声音有些颤抖,“不、不好了……大少爷他出事儿了!”
齐宣眸光翕动,问道:“我哥怎么了?”
“大少爷出了车祸,正在第三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