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h国开始对外开放农产品市场,大量国外农产品入市,使得其本国国产农产品市场逐渐萎缩,出现价格持续下降,农民收入减少、负债严重甚至破产等情况。双胞胎就是在这段时期出生在农林渔业经济占比只有12的大邱直辖市(1995年1月改称为广域市)的农村,所以经常吃不饱,“以粥代饭”算是好的,有时候甚至一天到晚只能吃一顿。
父母去世之后,他们的单身汉叔叔被动成为他们的监护人,非常不情愿,总是在酒后对他们进行辱骂和殴打——理由是他们像老鼠一样喜欢偷东西吃,还又脏又臭,他们的状况就变成了几天吃不上一顿。
一方面是亲人离世的伤痛,一方面是长期殴打造成的应激或者脑损伤——这个他们没有就医,我只是推断,无法确定——双胞胎中的弟弟卞德秀就是在那时变成了结巴。
以上是我经过投喂陆续获得的情报。
很少是不是?少就对了。第一,我是一对四,每个人都需要花时间了解;第二,卞德钟老成,吃了我的东西也不太愿意说话,卞德秀结巴,一句话七八个字拖得老长,还有数次重复字眼,要说上一分钟到几分钟不等。
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因为卞德钟一直在观察我面对他弟弟时的态度。
每次在育幼院后面的山上“密会”,我都在心中默念:我是老大xn次方,恩威并重xn次方。然后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对他们的叔叔进行谴责。
他们那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叔叔已经在我口中被打死了上百次。
不只是情绪认同,我说:“如果他肯对你们上心,给你们准备吃的,哪怕量少,你们也不至于会饿得去偷吃的。如果他教会你们怎么处理个人卫生问题,你们怎么会又脏又臭?你们当时有换洗衣物吗?小孩子是在成长的啊,衣服是会小、会旧、会破的啊,他还以为能一直穿到天荒地老吗?”
卞德秀已经吃完了我之前给的鱼饼,我又摸出一个给他,他嘻嘻笑着接了,闻一闻,拿在手里摩挲。我猜他又要收起来。
卞德钟的鱼饼没怎么动,他说:“叔叔说,没有天经地义的事。”
“那他就不要占你爸爸妈妈的房子!”我站在坡上,双手叉腰,“现在你们还太小了,要是回家,他还是你们的监护人,等我们长大了,我就替你们出头,把属于你们的都拿回来!”
“那倒不用。”他笑着说。
“怎么不用?看不起我?”我强调,“我老厉害了!”
“逃出来之前,我们在屋里放了一把火,叔叔喝醉了酒,是死是活那就不知道了。”
我叉着的手缓缓放下。
卞德钟问:“怎么,你怕了?老大?”
老大这两个字,现在听起来实在是刺耳。跟口吃、学东西慢的弟弟不一样,12岁的卞德钟生理活动正常,我不应该轻视、怠慢。
我换了个话题:“徳秀当时受伤,去医院检查了吗?住院吃药了吗?”
“呲。”卞德钟说,“住院吃药?饭都没得吃啊。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天下掉下来的?土里长出来的?”
还是没有从21世纪的思维转换过来,结果变成“何不食肉糜”了。我既难堪,又替他们难受。我扭头问卞德秀:“徳秀,你头还疼吗?”
卞德秀笑嘻嘻地摇摇头。
我说:“我以后多陪你练习说话好不好?”
卞德秀不笑了,转身就跑。
“……”我问卞德钟,“你赞成吗?我陪他练习?”
“说得好像我拒绝有用一样。”
“有用。”我正色,“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拒绝的话。
“你去问他。”很久以后他才回答,说完就走。
这不过是很多次无疾而终的“密会”中的一次而已,任重道远。我对自己说。
“出来。”我对着林子里的某棵树招手。
徐文祖从树后探出个头,也朝我挥挥手,才整个走出来。
装什么可爱?我不吃你这套:“你来干嘛?”
“来聆听‘老大’的教诲。”
“我不是你老大。”我往下山的方向走。
“哎呀,亏我以为叫你一声‘老大’,你就会愿意多和我说话了呢,原来不是吗?”
我站住脚,回头问:“你怎么改主意了?”
“因为我发现认你当老大不吃亏。”
我想了想,把手背到背后,从储物格子取了一根前几天偷偷去镇上买的香蕉递给他:“是不亏。”
他接过去剥开,两三口下肚,问我:“怎么来的?”
“哟,你天天跟踪我,还有你不知道的呢?”
“你知道我天天跟踪你,说明跟踪不成功,当然也知道我不知道。”
玩儿绕口令呢。我走在前面,说:“香蕉吃完了,叫声老大来听听。”
“刚才叫了那么多声,你该多给我两根。”
“……不给,太贵了!话说刘基赫怎么没跟着你?你俩不是老在一起吗?”
“老在一起,但还是两个人啊,他还有家,不是孤儿。大婶一直说要收养我们,但刘叔叔不同意,手续一直没办。”
“……”我犹豫了一会儿,又掏了根香蕉给他。
我才不是不忍心。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学严福顺,利用厨子的身份给予食物获取好感。
……
在泉边育幼院三角形排列的三栋建筑中,左边的“腰”那栋建筑只有两层,是孩子们的宿舍,第一层是男孩子的,第二层是女孩子的,两层楼楼梯之间还有铁门分隔;中间的“底”是教堂;右边的“腰”则是办公楼。
据我观察,育幼院的男孩子,小到几个月的婴儿,大到十四五岁的少年都有,按照不同年龄段分住在6间大房间里,婴幼儿时期有专门的婴儿房和各自的婴儿床,长大了就得去住每间房有8架的上下铺,所有物存放在铁皮柜上了锁的某一格。
环境局促,我能忍受,但隔音非常不好,婴幼儿的哭泣就困扰我了。
没有夜生活,时间太早睡不着怎么办?去找小弟“happy”。我穿着睡衣轻轻下床,摸黑去了卞德钟和卞德秀所在的宿舍门口,取出一个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鱼饼在门缝那里摇晃了几下,听见里面被子摩擦的声音之后,就先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还是在那个后山,我等到了急匆匆跑来的卞德秀。
看到我手里的鱼饼,他自己就主动翻开带来的历史书,找到昨天读到的地方接着读。
我告诉过他,如果他每天晚上能坚持读完一个小节,我就给他一个鱼饼。
不求快,只求准,尽量不拖音、不重复词组和短语。
他在努力,我把鱼饼放回储物格子保温,坐在他旁边,在脑子里跟系统打游戏。
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推了推我的肩膀,我给了他鱼饼,看他吃得欢实,自己竟然也觉得饿了。
我问他:“想吃肉吗?烤牛肉。”
他点头如捣蒜。
“那你会垒石头灶台和点火吗?”
“会!我,去,厨房,拿,打火机。”他一顿一顿地说完,拔腿就跑。
现在他说话就是这样,宁可短,不愿拖。我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就是三个了。
他哥卞德钟和徐文祖一左一右夹着他。
徐文祖说:“老大,听说今天晚上有牛肉吃。”
然后几个小孩捡柴火的捡柴火,搭灶台的搭灶台,对我可以提供牛肉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我:“……”
我警告他们不准跟着,跑到稍远点儿的地方转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取出储物格子里的生拌牛肉,慢悠悠走回去。
三个小孩围着那个石头灶台,全神贯注,我回去的时候,上面那块薄一点的石头都被烧热了。
见我回来,他们立马给我让出个位置。
我用折断且剥了皮的树枝夹起肉片,一片一片放上石板。
“嗞嗞————”几声响,肉香出来了,油花也冒出来了。
抽奖抽出来的肉切得薄,见一面焦黄,我赶紧逐个翻面。
“熟了!”我说。
话音刚落徐文祖就伸出了两根木棍,角度开得很大,一夹就去了一大半。
另外两个顾不上说他,也跟着动作,一夹一塞,石板就空了。
“……”我大叫,“我是老大!”
他们一个个被烫得“嘶嘶”呼痛,没人理我。
唉。我继续往石板上放生肉片。
这次熟了之后,徐文祖第一个夹了肉,却递到我嘴边:“老大……”调子拖得老长,“这是孝敬您的。”
我加满耐力,不怕烫嘴了,才张嘴叼走,咀嚼。
就这么烤了吃,吃了烤,直到腹胀才结束了“野炊”。
我看着他们拿童子尿灭的火。
下山之前,我对卞氏兄弟说:“如果以后我给的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是新的,还保证一直有,你们可以不屯那些东西了吗?因为在床底下屯东西,挤占空间了、脏了、臭了,被同寝的人嫌,更甚者被打,也是你们理亏。”
他们没有回答我。
我又说:“徳秀的口吃,我们要怀抱希望,等我攒更多钱,就给你买营养脑神经细胞的药和脑蛋白水解物吃。会好的。等你好了,再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嘲笑你,看不起你了。”
卞德秀想张嘴说什么,被卞德钟瞪回去了。
“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徐文祖说。
“不,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我说,“我希望并且有能力让德钟和徳秀能实际拥有生活保障,所以反对他们囤积他们所认为的、对焦虑和恐惧失去这些情绪有缓解作用的东西来补偿自己,或者获得k感。”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我的权力y望。”我张开双臂,模仿《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大叫,“长大以后,我要考公务员,我要当官!我就是世界之王!”
三人对我投以“完全无法理解”的眼神。
嗨,只是为对他们好、导他们向善找个理由而已。
但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也只是为了二周目的自己可以生活在一个安定的、有秩序的社会环境里?
我不禁自我怀疑,随即立马阻止思维发散。
清代王永彬的《围炉夜话》里说:“百善孝为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y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干就完事儿了!
……
目前为止,我已经靠连续不断的食物获得了卞氏兄弟程度非常之低的支持,至于徐文祖,与其说是食物打动了他,不如说是我的神秘。
我只有5岁,但和他掰手腕、摔跤从来没输过,而且次次都能发现他的跟踪并甩开。
我的身份是个孤儿,却总是有钱可以买到食物、衣物和玩具,但避着别人,只给他们。
他问过我,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能说没有,只好说他和刘基赫都好看,双胞胎我头一次见,新鲜。
“因为好看和新鲜?”
“不可以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小镇的养猪场,卞德钟前去敲门。
被刘屠夫绑架那次我是晚上到的,不知道周围的环境,今天一看,这养猪场就建在居民区的下风处,地势略低,距离公路200米左右,几十米外还有条小河,清澈见底。
拉猪车不在,刘屠夫应该是出门了。
那正好借此机会去猪圈看看孩子们在不在。
卞德钟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回头看我。
我把听力加到7,整个养猪场除了猪在哼哼唧唧以外没有别的声音了。
“你确定刘基赫和大婶在家?”我问。
“在,我问过镇上的人了。”卞德钟说,“他们说十几分钟前还看到大婶和刘基赫在院子里吃饭。”
吃饭。我把嗅觉加到7,一股刺鼻的味道就钻进了我的鼻腔,很快过肺,“咳咳咳咳咳咳……”我马上弯腰咳嗽起来。
这可不是饭菜的味道,而是碳!是烟!
我停止咳嗽之后,把敏捷加到7,从院墙上翻了进去,然后重置特殊属性点数,加到力量上,捂住口鼻,一脚踹开了客厅木门。
门板倒地之后,里面的景象让我一愣。
严福顺抱着刘基赫躺在木地板上,几米外还烧着碳,烟气弥漫。
见状我连忙把装碳的盆端到室外,再回来把两个人也拖出去。
我用力摇晃刘基赫的肩膀,他前俯后仰数次,睁开了双眼,认出是我,说的却是:“又失败了。你不该多管闲事。这一次都死了才是解脱。”
“我就是多管闲事怎么了!你有力气阻止我再说吧!”我很生气,放开了手,任他往后倒去。什么叫“又”?再搞几次你脑子非坏掉不可。
“咚”的一声,他脑壳着地,似乎疼痛使得他更清醒了一些,瞪着眼对我说:“本来我们可以去见妹妹的,都被你破坏了。”
妹妹?哦,我想起来了,我被刘屠夫绑架那次,警察来了,看热闹的居民也来了,他们对着严福顺指指点点时,她是说过有个女儿,意外摔死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虽然没清醒但呼吸正常的严福顺,问他:“是你自己想去见你妹妹,还是你妈妈拉着你去见你妹妹?”
“有区别吗?”他问。
“有啊,区别可大了。”我说,“你要是真的想去见你妹妹,我能阻止你一次,阻止不了两次三次,只能随你;你才12岁,要是被你妈妈拉着去见你妹妹,我就去举报你妈妈!让她坐牢!”
他还浑身无力,却慢慢抬起拳头朝我挥了过来,我轻松躲开,然后朝着我本来的目的地——猪圈找过去。
他们要烧炭自我了结,被我撞见,即便是恶人,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救。但是他要这么执迷不悟,我还管他干什么!死远一点吧!
我根据脑海里的印象,找到了后院的猪圈。
徐文祖已经在那里了。
看来他翻墙的技术也不错。
我正要往猪圈里面看,他却站到了我面前。
“没什么好看的。还臭。走吧。”他说。
有什么我能不知道吗?!我把速度加到7,绕过他,打开猪圈门走了进去。
5个孩子还在,都醒着,手脚都被铁链绑着,嘴里塞着破布,见来了陌生面孔,即便我是个小孩也让他们战战兢兢,尽力挤成一堆。
我踢开一头头好奇的猪,走过去,加好力量点数,正要蛮力去除他们身上的铁链,就听徐文祖在身后说:“李俊秀,量力而行。”
院门外响起了停车后热胀冷缩的“咔咔”声。
刘屠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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