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作为特权者,是押着我出了家门之后才打电话让该主治医师推掉原本的预约给我看诊的。
进医院之后我才知道这家甲级综合医院的精神科全称精神健康医学科,占了一整层楼,有专门的分诊护士站。李玉无视护士们的鞠躬问好,拉着我轻车熟路地朝着主任医师的咨询室去了。
我见状问:“你来过啊?”
李玉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根本就没病。”一路上我说过3次了,还是信任点数加满的状态下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玉就是不信。让我开始怀疑系统出品到底靠不靠谱,但系统断然否认,只能由我自己重复试探效果。
《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巩俐饰演的皇后也对周润发饰演的皇帝说过:“大王,臣妾根本就没病。”
皇帝回答他:“那是你的想法。”
正如此刻李玉坚持己见:“有没有病,看过才知道。”
出门在外,人多眼杂,不好搞事,我非常有耐心地一再解释:“死狗是一个姓毛的人送的,有礼盒和贺卡为证。你认识姓毛的吗?认识的话打电话问问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查查礼盒上贺卡上有没有指纹。”
“昨晚上的贵客里,只有两个姓毛的,一个是成运市的王——成运通运集团的会长毛基范,一个是毛基范的儿子毛泰久,他们都不可能送你一条死狗。我也不可能打电话去问他们有没有送死狗!你明白吗?我不想再说第四次!”李玉不耐烦道。
呵。当父母的并不明白一次不信任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甚至一辈子的安全感缺失。幸亏你只是我的便宜爸爸。我不再说话,只在心中默念:毛基范!毛泰久!这两个名字也是收获。
到了咨询室门口,他先敲了敲门,得到门内的回应后对我说:“进去。医生问什么你答什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让我去死我肯定不会去死。我推门而入。
……
咨询室整体装修是积极平和的浅绿色,墙面与地面都是防撞防滑的,窗明几净。
头发稀疏的主任医师坐在实木办公桌后,一指室内右侧的可调节看诊椅:“是李俊秀小朋友吗?来,先坐到椅子上去。”
我想确认信任点满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于是对这位桌面台卡上写着朴书文的主任医师说:“朴医生,我根本就没病,有病的是我爸爸。”
哪知朴医生笑得十分慈祥,点了点头:“你有没有病,看了才知道。你爸爸确实有病,他是我的病人。”
嘿!满信任点还是有用的啊!“哦?”我立马跑到他办公桌边上趴着,踮着脚,睁大眼睛,“他什么病?躁狂症?”
朴医生兴味地看着我:“李俊秀小朋友知道的真多啊。不过不是哦,是x爱上瘾症,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
切。我一撇嘴。性盛至灾,割以永治。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患的是躁狂症呢?”他接着问。
“因为他打我。”
朴医生猛地坐直了身体,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平放到了桌面上撑住:“他打你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记得吗?用什么打的?打了多少次?给你治伤了吗?在家治的还是去的医院?”
我十分配合:“打了。从一个多月前接我回家开始。用皮带抽的,抽了有四五次。给我擦药了,在家擦的。”
他推开办公椅从办公桌后走出,严肃地对我说:“接下来医生会检查你的身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如果你不愿意被我检查,你可以说不。”
我比他干脆,直接把小t恤往上一捞,转身背向他,立即听到了非常明显的吸气声。
过了十几秒钟,他走上前来替我拉好衣服,说:“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我点了点头。
“你害怕见到你爸爸吗?”
换成普通小孩子肯定害怕啊。我说:“我怕。”
“你讨厌他吗?”
“讨厌。”
“你被爸爸打了之后,哭了吗?有没有不想和别人说话?不管那个人是谁?”
“嗯,哭了。不想和别人说话。”
“但我看你和我说话态度很冷静,条理很清晰啊。”
我:“……”大意了,没有闪。
……
十几分钟之后我从咨询室出来了,走回候诊区,拍拍候诊沙发上已经睡着的李玉的大腿。
李玉一激灵,醒了。
“朴医生找你。”我说。
李玉站起来伸个懒腰,慢悠悠走向咨询室。
我坐到沙发上,重置特殊属性点,全加到听力上。
系统难得出声提示:【目前听力点数为9,请注意外界杂音。】
我:“???”
我:“!!!”
以微秒计的时间内,起码精神科这一层范围的所有声音都朝我涌了过来!
电梯滑轮与钢索的摩擦、玻璃窗户和窗框的摩擦、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布料之间的摩擦、人体之间的摩擦……
呼吸、吞咽、咳嗽、磨牙、放屁、说话……
乱!我耳朵嗡嗡响。
【系统!重置特殊属性点!】
【已重置。】
【将听力点数加到7。】
【听力点数目前为7。】
很好,对我耳朵产生冲击的声音顿时少了百分之九十。我竖起耳朵,测试在这个距离能不能听见咨询室的说话声。
确实隐约有声音传来。
“……我是打他了。”
“这么些年来,您的x爱上瘾症一直控制在一级,您做得很好。我们都知道这不容易。但我想严肃地向您确认,李先生,您有没有产生过暴露倾向或侵犯他人隐私的性活动?”
“没有!”
“是否对背德感产生兴趣?”
“什么意思?”
“……qj、l伦、儿童……”
对话进行到这里,咨询室传出来一声砰然巨响,不用7点的听力也能听清,已经有护士好奇地朝咨询室张望、拨出固话确认情况。
哇,我有点佩服这位医生了,真敢问。
接下来是朴医生对李玉的安抚,十分漫长,我听了几句就不感兴趣了,靠上沙发背,百无聊赖地在脑子里和系统一起玩祖玛。
一座之隔来了个和我一样打扮的男孩儿,看身高比我大个两三岁,摘下鸭舌帽,露出下面发质十分不错的妹妹头。
大小眼有点熟悉。我就分心这一下,然后继续玩游戏。
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从电梯方向又走过来一个人,我再次分心看了一眼,这次没有立即挪开视线。
即便还是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我也依然认出了他!
昨天晚上踩我rc越野车的中分!
真是冤家路窄。
“哟,这不是秀浩吗?我来过这么多次,第一次看见你。”中分朝妹妹头打招呼。
我皱了皱眉头。7点的听力让我从他的发音里听到一种奇怪的振动。“哒,哒哒哒哒哒……”
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妹妹头秀浩把双手双脚都放上了座位,看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手脚打结缩成一团。
秀浩说:“我来是为了看是谁让医生更改了预约。因为我不喜欢这种改变。如果是因为泰久哥你,那……”
“不是因为我。”中分摇了摇头。
两个人同时朝我看过来。
我能认吗?必然不能。我也摇了摇头。不过泰久这个名字……嘶!原来是你!
我“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毛泰久:“你为什么送我死狗?”
毛泰久一甩遮住眼睛的头发:“啊?死了吗?我送的时候活着呢。”
你再装!我说:“你还踩我rc越野车。”
毛泰久无所谓地道:“说了我可以赔。”
除了“呼呼呼……”喘粗气,我竟然拿他没办法。想了想,也不管卑劣不卑劣了,我决定换个攻击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也来看病啊。
“什么病啊?神经衰弱?精神分裂症?人格障碍?躁狂症?抑郁症?”
毛泰久又一甩头发,眼睛一瞬间露出,又一瞬间被遮蔽:“没必要问这个,但我心情好,可以回答你,是偏执性精神病。我知道你想打我,可是你怎么不打我呢?徒手劈砖的气势哪里去了?”
我:“???”
这是真的有病!昨天送我死狗和踩我车都是想我找他麻烦。我一个正常人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
我坐回原位,刚想继续打游戏,旁边的妹妹头秀浩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病?”
“啊?”我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双眼,心想这位更是重量级。
“你什么病?”我附和着问。应对小疯子们要谨慎,因为不仅疯还未成年。
“医生说是偷窥癖,还有偏执和过度自我关注症状。其实我觉得我没病,就是拿板砖敲了司机后脑勺。”
“……司机得罪你了?”硬要我问你的病,想知道我的反应,这种好奇心简直是男版潘多拉,而且确实过度自我关注。
他说没有,就是想知道司机会不会死。
男版潘多拉没跑了。我说:“人被用力击打后脑勺很可能会死这不是常识吗?”
而他竟然说:“你也说是‘很可能’。我要确定的答案。”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确定的那一刻你就成了杀人犯。”
“杀了人会怎么样?”
“可能会坐牢,也可能会死刑。”
他一脸不满:“又是可能!”
我:“……”你还有强迫症吗?!什么都要确定?量刑的变量那么多!我又不是法官!你有本事自己当法官去啊!
我强忍着没有大喊一声“键来”对他持续输出脏话。
我对卓秀浩说:“无知者无畏!成长是一个完善知觉的过程,你长大以后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会时不时回忆起自己曾经敲过自家司机的头的恶心场景,会悔恨,恨不得回到当时抽自己一巴掌!”
但卓秀浩往一侧偏着头,几乎与肩并行,说:“悔不悔恨我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打我自己。”
这个角度脖子真的不会断掉吗?!我:“……”
毛泰久在一旁发出呲笑:“鸡同鸭讲。人也是从野兽进化来的,人之初,性本恶。成长二字,不过是人接受教育之后为了从众而抛弃兽性和学会掩饰的过程的美化。”
这一长串下来,嘴里“哒哒”声不断。
烦不烦!我没好气地说:“你卡痰了?多喝热水!”
毛泰久愣了一下,然后肯定道:“你听见了。”
“是啊,很吵你知不知道?再吵我真的会打你。我爸有暴力倾向,我怕我有遗传到他,所以,安静,好吗?”我对他做了个劈砖的动作。
然而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说话,光用喉咙“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可不是在我家,我怕打了他之后真传出我有暴力倾向的谣言来,直接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扯下他的口罩,塞他嘴里:“泰久哥一定口干了吧,吃个苹果润润嗓子。”
毛泰久含着那个大苹果,眨巴眨巴眼,显然很意外,但很快他就笑眯了眼,笑得胸口震颤,双肩抖擞,十分明显。
很小程度上,他显然达到了想让我找他麻烦的目的,并因此获得愉悦。
我:“……”真该叫李玉出来来见识见识,什么样儿的才叫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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