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洒下清辉,封不语终于结束了一天身为“月楼仙尊门下首席亲传大弟子”的生活。他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本和人事搞得头晕脑胀,转头一看,月楼撑着下巴,端着一杯茶,轻松闲适,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为什么月楼仙尊不自己管事?为什么月楼仙尊的徒弟们个个都乐意为她分忧让她做一个闲人?为什么自己第一天来就要接手整个月阁?
但他的师尊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眉眼放松神情专注,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倒影,桌子边的烛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一点昏黄融进她的眼里,显得那么温柔。
在那样的目光下,封不语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他想: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叶圆圆知道他心里所想,一定满脸怜悯:又一个被月楼仙尊哄得晕头转向的傻孩子。
可惜叶圆圆不仅无从得知,天色已晚,她还必须要走了。
来时三个人搬着一大堆的册子小书,走时倒是轻轻松松,月楼仙尊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在原处。
“明天继续。”她是这样说的。“一个月后仙主回了极仙台,就是收徒大典了,到时候就忙起来了,在那之前好不容易有这样清闲的时间,得好好利用起来才是。”
叶圆圆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将怜悯的眼神投向封不语。可惜被她怜悯的傻孩子对她的视线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月楼仙尊的侧脸。
叶圆圆连忙跑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乐在其中呢。
……
“看了那么久,可看好了?”
月楼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封不语的耳朵里,封不语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师尊的眼睛看入迷了。
他连忙坐直了些:“师尊,弟子学好了。”说罢,连忙喝了口水,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月楼还是那副撑着下巴的温和表情:“也看好了?”
“噗——咳咳……咳……”封不语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师、师尊……我……”他面红耳赤,羞窘地就差钻进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楼轻飘飘地揭过:“逗你的,傻孩子。”
说罢,贴心地不去看他,随手收拾了一下桌上散落的纸张,站起身道:“走罢,今日也晚了,就先歇息吧。明天想做什么?”
封不语心头有点怪异,其实他宁愿师尊看着他,打趣他。但也连忙站起来,问:“师尊,明日不是要继续学习吗?”
月楼想了想:“以后就将学习放在下午吧。你应当有点个人时间不是么?更何况你才来极仙台,要师尊带着你到处转一转吗?”
其实封不语昨天就已经转过了,但月楼说了,他还是跟着月楼往外走,做乖巧状:“当然!师尊带着我,去哪儿都行。”
两人一路谈论着明天的去处,走到房门前,月楼正准备推门,却听封不语在身后问:“师尊,弟子有些好奇,那栋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平日好像没见人进出。”
月楼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栋立在小楼后边的小木屋,确实冷清。
封不语仔细看了看,奇道:“那屋子……好像没有门?”
月楼瞟了一眼,想起来了,是谢无垢走的时候将门划破了,当时走得急,也没想起来要换门,那屋子里放在那么多话,弟子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放在那里了。
她只随意看了一眼,道:“是平时作画的地方……不语,你想画画吗?”
封不语摇头:“我没有学过。可能画得不好。”
“学就是了。”月楼很不在意地挥手,“若你有兴趣,师尊也可以教你。”
封不语自然没有反对意见,事实上他对万事都没所谓,只要跟月楼一道就行。他怀疑自己有点雏鸟情节,只想要亲近醒来后第一眼就见到的人。
不然该怎么解释自己对月楼毫无缘由的亲近和喜爱?据说他在失忆前,与月楼根本就是陌生人。
可是,人真的会有雏鸟情节吗……?封不语颇有点摸不着头脑,跟月楼打过招呼之后就回房歇息了。
……
深夜,月楼是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吵醒的。
她本来就睡得不深,又一下被惊醒,便坐起来点着了蜡烛。她感觉那声音像是什么瓷器砸在地上碎掉的声音,但环顾四周,屋里的东西和摆件都好好地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正皱眉不解时,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下月楼立刻确定了,那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隔壁是封不语的房间!
她踩着鞋快步走去,还在门前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一门之隔的屋里传来粗重的喘息。
“不语?”她敲了敲门,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担心,“你怎么了?”
半晌没有回应,房间里的喘息声却越来越重,月楼也不顾上太多,直接用神力开锁闯了进去:“不语?!”
方一进门,便见床前地上的碎片反着窗外凉月的冷光,晃得人眼疼,往上一看,床头柜上装饰的花瓶不见了踪影,显然是横尸地面;而一只手搭在床头柜上,大约就是这只是手不小心撞掉了床头柜上的花瓶。
隐约可见床边侧躺着的人,裹在乱糟糟的被子里。
月楼连连唤了几声,封不语都没有丝毫反应,她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将封不语从被子里翻出来。
少年面色苍白,额前布满,被她半抱起来,下意识地动了动,但还是没什么意识的模样,只是皱着眉,嘴里喃喃着什么。
月楼将头凑近,只听封不语小声地道:“师尊……”
“师尊在呢,不语?不语你怎么了?”
“不要……丢下我……师尊……”
……怎么跟之前在九江时的状况一样?难道是当时的暗伤还没好全?
正当月楼疑惑之时,封不语的侧脸,忽然显出了半面的白骨。
月楼忽然觉得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封不语猛地睁开了眼!
他眼里没有初醒的迷茫,方才的脆弱也仿佛错觉,在月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猛地掐住了月楼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