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飘零的时候,贾代善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欣慰的看着身姿越发挺拔的贾赦,满意道:“这套□□长拳,你如今才算是学到了精髓,勉强可以出师了。”
贾赦闻言也是一喜,他刻苦练了一年多,终于得了贾代善的一句肯定。
高兴过后,贾赦方才试探的出言道:“父亲,前日周将军送来的信上说,平安州那边的蛮子似乎又有异动了,纵然有他压制着,怕也是不能熬过今年。不过蛮子游牧为生,听说今岁草原大旱,许多牛羊都没有活下来,他们缺了过冬的物资,定是要来扰我大乾百姓的。”
“大乾和蛮子之间,已经停战十几年了,如今若是战火再起,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恐怕平静不下来。从前我没有能力,去了战场上自身都难以保全,只能在京中做个纨绔,可是如今,我……”
面对贾赦的欲言又止,贾代善沉默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你想去边疆,还想去战场?”
贾赦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这一年多的时光,也让他明白了,自己于读书和人心一道,确实是不堪造就。如果从小就认真学习,可能还勉强可以考中个举人,可是如今再来补课,实在是用处不大,堪堪能把文章读通罢了。
相比较而言,还是在武学一途,自己更有天赋些,□□长拳难练,纵然有小时候的功底在,可抛置了这些年后,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重新捡起来,也足以见得了。
故此,贾赦打定主意,想要继续从军,在战场上拼个前程出来。
贾家本就是军功出身,平安州如今的驻军将领周平,乃是从前贾代善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还是可以信任的。贾赦心中想着,自己也可以去搏一搏,有周平看顾着,自己再着意小心些,安全应该是无虞的,若是能挣个军功,日后也算是有实权了。
可贾代善想的与他不同,贾家从贾源兄弟俩开始,就一直手握军权,到了他身上,更是担任了京都禁军统领,端的是位高权重。可是登高必跌重,物极必反的道理,贾代善时刻谨记在心里,也是因为他处处小心谨慎,才能在多次朝堂混乱之中,保全了贾家上下。
贾家的兵权,早在他卧病在床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上交给了新帝司徒曜,这事儿是满朝皆知的。
贾代善对贾家今后的规划,也从没有让子孙继续从军一道,要么守成,要么科举出仕。可是如今贾赦提起的话,却让他难得沉默了,这与贾代善的计划相差太大了。
见他久久不说话,贾赦内心忐忑不已,低声问道:“父亲?”
贾代善猛地回过神来,心中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我从前对周平有知遇之恩,他麾下的副官方林,更是几次受了我的救助,这才侥幸保下一条命来,这二人是可以信任的。只是恩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万事还是要你自己万事提前想周全,莫要一味依靠旁人。”
贾赦闻言,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连连点头道:“父亲放心,我都知道的,如今离着我出孝返京,还有一年的功夫,我肯定会勤加修习武艺的。那些个亲卫里头,我也挑出了一百个能力超群的,到时候一并带了去平安州,有它们护持着,并不会太麻烦周将军和方副官的。”
既然定下了贾赦上战场之事,贾代善对于贾赦的要求便更严了,日常除了习武之外,兵法韬略这类东西,更是翻来覆去的讲了一遍又一遍。
贾瑚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一旁跟着听一听,但是他毕竟年纪小,有时候听得厌烦了,就趁着二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儿。两人对于贾瑚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法,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高兴就是了,毕竟贾瑚虽然年幼爱玩,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玩儿一会子就回来了。
可是这一日,贾瑚从早晨用罢饭出去,直到月亮高悬空中,也不见他回来,贾代善和贾赦都慌了神。
贾瑚是个鬼魂,除了贾代善这个同样的鬼魂外,也只有贾赦这一个生人能见着他。他们跟在贾赦身边快两年的功夫,和尚道士也见了不少,从来没有人能发现这祖孙俩的存在,也未曾在这世上,见到第三只鬼。
且,贾瑚离不得贾赦太远,如今也是最多两三里的范围,便也是因为这个,贾赦一直认为贾瑚是安全的,这才纵容他四处乱跑乱逛。
如今贾瑚一整日未归,贾代善和贾赦已经把方圆三里内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却还是一点踪影都见不着,实在是太反常了。
一整夜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合眼,一寸一寸的寻摸着贾瑚可能去的地方。贾赦甚至都近乎绝望了,想起从前贾瑚刚刚归来的时候,因为不能离他三丈远,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见着他小小的一团,飘在自己头顶上,如今却怎么都寻不到了。
直到第二日午时,贾赦和贾代善准备去张榜寻找高僧道士的时候,贾瑚居然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看着还很高兴的样子。
贾赦碰不到他,贾代善黑着一张脸,把面前这个蹦蹦跳跳的小鬼,一把抓起来就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说!你这一天一夜不回家,去了什么地方!难得你不知道你年纪还小,家中大人是会担忧的吗!”贾代善边打边骂,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贾瑚长到这么大,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从来未曾挨过打,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从前看他祖父打父亲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看戏的成分,这会子蒲扇大的巴掌落到自己屁股上,纵然只是一只鬼,也感觉不到疼痛,贾瑚也觉得委屈害怕了,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贾赦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觉得解气,片刻后还是心疼压过了一切,期期艾艾的凑上前去,小声为贾瑚说情:“父亲,别打了吧,瑚哥儿他还小着呢,往日也是我做的不对,不曾告诉过他这些东西。”
贾代善自己也心疼,闻言一双含着怒气的眼睛瞪过来,吓得贾赦打了个哆嗦,从前他老子揍他的时候,那才叫不留情面呢。
“本就是你的错!你是个做老子的,可却半点用处都没有,害得瑚哥儿死了也不安生!”
贾代善顺势松了手,对着贾赦就是一通破口大骂,直骂的贾赦面红耳赤,羞愧的恨不能以头抢地才好。贾瑚见祖父的怒火转移,哭着哭着就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听自己父亲挨骂。
等到一通鸡飞狗跳结束,贾代善这才端正脸色,问贾瑚道:“你素日不是个胡闹的性子,怎么这次如此鲁莽,竟然一个日夜都不归家?我和你父亲险些急疯了,把能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不见你的踪影,到底是躲去了哪里?”
贾瑚愣了愣,小声道:“我没有躲着,就是往外飘着飘着,就飘远了些。”
说到这里,贾瑚突然兴奋起来:“祖父、父亲,我见到敏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