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是去与陈瑄说了想让陈耀留在京中的事情。
但陈瑄发火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而是陈麟在陈瑄同意了让陈耀留京之后, 问起了中军和护军。
“这你们也能打听出来?”谢岑儿有些诧异地看了常秩一眼,承香殿这么四处漏风的?
“也不是打听……陛下声音太大,就听得一清二楚……”常秩老老实实说道, “再后面陛下也没让人不许说, 所以就……”
谢岑儿顿时失笑。
.
她忽然觉得她之前看待陈瑄和陈麟这父子俩之间的关系还是浅显了一些。
陈瑄或者的确是不喜欢陈麟, 但他对他的太子还是信重的,否则之前陈瑄不会在烦恼陈麟为什么看起来愚蠢,这一次也不会顺了陈麟的意思同意让陈耀留京。
毕竟让陈麟在秋獮的时候留京并不是因为厌弃, 而是另一种的历练。
但历练归历练,太子虽然是储君但并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他不该去问什么中军护军的事情。
尤其是, 陈瑄对他的不满已经日益明显的现在。
这实在是让她也感觉陈麟实在是愚蠢了。
不过这显而易见是一个机会。
陈瑄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那种皇帝, 陈麟惹得他这样暴怒, 对她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有些时候想做事情不能总一味等着所谓时机,而需要在恰当的时候主动出击。
.
她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会儿, 抬眼看向了常秩:“陛下还在承香殿么?”
常秩道:“奴婢这便不知道了。”
“你去问问王泰,陛下有没有空闲。”谢岑儿扶着妆台站了起来, “若是有空闲,来甘露宫玩投壶。”
常秩迟疑了一会儿, 还是劝道:“娘娘, 陛下这会儿或者还在生气呢!”
“没事,你去请就行, 我心中有数。”谢岑儿淡淡道。
.
宣华宫中, 张贵人也正在为着这事情在与王婕妤说话。
王婕妤这一天心情便是上上下下。
一早上听说了自己儿子陈耀要跟着陈瑄一起去秋獮, 等到了午后又听说了太子去向陈瑄进言让陈耀留京,现在又听说了太子被训斥的事情,她心里完全没有底, 于是只好来找张贵人。
“现在究竟……耀儿去还是不去……?”王婕妤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太子想让他留下,那就留下好了。”张贵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耀儿骑射工夫也不到家,秋獮不过只是凑热闹而已,去和不去差别不大。”
王婕妤听着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她道:“我原也是劝着耀儿干脆不要去的,太子都不去,他去了反而显眼,若是得罪了梁家就不好了。”
“不过这是个机会。”张贵人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了王婕妤,“抓住这个机会,或者便是让一切成真的时机。”
王婕妤听着这话,呼吸紧张急促起来,她甚至带着几分退却之意看向了张贵人:“但现在……已经无法再把事情都推给谢贵嫔了。”
“凡事须得随机应变,哪里能墨守成规?何况这是比之前更好的机会。”张贵人嗤了一声,语气中全是嘲讽,“之前迟迟没有让你动手的缘故就是谢贵嫔背后还有谢家,你以为谢家是好招惹的?虽然武安侯没了谢家又分了家,可他们谢家还是不比梁家差多少的,他们两家关系就摆在那里!再有,谢贵嫔自己也不是蠢人,事情故而不好办,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之前你还催着我问到底何时行事,现在机会来了你又退缩?”
“是妾身短视了。”王婕妤低了头。
“知道短视,就老老实实听我吩咐就是。”张贵人往旁边倚在凭几上,挥退了殿中宫人,才看向了王婕妤,“今日太子是因为所图中军护军之权,所以被陛下斥责,所以太子一定会心生不满,所以一定会在陛下秋獮之时,做出一些逾矩之事。”
王婕妤猛然抬头看向了张贵人,嗫嚅了一会,想要说什么,却没敢说出口。
“你记住了,无论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只咬死了这一条。”张贵人轻描淡写说道,“你与耀儿也好好把这话说一说。”
王婕妤咬了下嘴唇,沉默地点了头。
“准备了这么多年也到了应该动手的时候,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张贵人又看了王婕妤一眼,语气却是冰冷的,“若你不敢动手,现在只管去陛下那边告发我好了,给你和你儿子提前保住性命,说不定能在太子那里博个从龙之功。”
“妾身自然是跟从娘娘的!”王婕妤慢慢沉下心来,她进宫这么多年,当然也很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我一切都听娘娘的。”
“行了,你少给我拖后腿就行。”张贵人收回目光,“若没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回去吧!我还要准备东西跟着陛下一起去秋獮呢!”
王婕妤于是起了身,安静地退出了宣华宫。
.
过了中午,阳光便收敛起了那光芒万丈的刺目,多了几分慵懒。
金色的晖光拂过飞翘的檐角屋顶,勾勒出殿阁楼台美轮美奂的影子。
长长垂下的幔帐一层一层把这些在窗户前挤挤挨挨的试图把殿中的照亮的余晖严严实实地挡住,越到宫殿深处,便越感觉不到外面的光亮。
陈瑄往后靠在小榻上,他闭着眼睛听着王泰在旁边说话。
“刚才贵嫔娘娘差人来问陛下要不要去甘露宫玩投壶。”王泰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向了陈瑄,见他没有吩咐的样子,便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了嘴,在旁边垂首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瑄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王泰:“让王琳领着骁骑营吧,他在康都也呆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闲着,这次秋獮便叫他跟着朕。”
“是。”王泰忙应了下来。
陈瑄扶着小榻的扶手坐直了,又思索了一番问道:“东宫宿卫如今是谁领着?”
王泰道:“是刘绍刘将军。”
“嗯……他向来是忠心的,也老成。”陈瑄站了起来,他慢慢往承香殿外走,“丞相那个弟弟现在领着什么实职?朕记得他叫梁然,早年封过一个从安侯。”
王泰跟在陈瑄后面,忙回答道:“从安侯没有实职,身上便只有一个爵位。”
陈瑄停下脚步,伸手撩开了面前的幔帐,面上神色是淡漠的,他往殿外看去,口中道:“朕看他往东宫也跑得勤,便把梁雷留下那个空缺给他吧!”
“是。”王泰再应下来。
“梁雷已经往安城上任去了么?”陈瑄重新迈开步子往承香殿外走,“上回丞相给朕上奏有哪几个人要动一动的奏疏,朕已经批过了,你等会送去给丞相,让他照办就行。”
王泰也跟上了陈瑄的脚步,口中稳稳道:“是,奴婢等会就去办。”
陈瑄走到了殿外——从昏暗又深阔的内殿,走到了明亮刺目的廊下,他站定了脚步,朝着东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口中却问道:“让你早上给贵嫔送了册子做新衣裳,她选好了么?”
“已经选定了,陛下要再过目一番吗?”王泰跟着陈瑄的话往下说。
“拿来给朕看看。”陈瑄语气轻快了一些,“谢家的儿郎都是弓马娴熟的好手,贵嫔应当也不是例外,骑装要多给她做两身。”
“娘娘是选了两身骑装。”王泰已经从身后的内侍手里接了内府的簿子送到陈瑄手中,翻开来,找到谢岑儿画圈的那两页给陈瑄看,“陛下您看,就是这两身。”
陈瑄接了册子扫了一眼,笑了笑,道:“干脆把后面两套也做了,不必现在告诉她,等内府做好了送去了再说。”
“是。”陈瑄忙也记下来。
“方才贵嫔说请朕去玩投壶,是么?”陈瑄合上册子交给王泰,这次看向了甘露宫的方向,语气轻快了起来,“走吧,既然贵嫔相邀,朕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
甘露宫中,谢岑儿让人把投壶的各种物事都摆了出来。
常秩从承香殿回来不过一刻钟,便见有内侍先过来通传说陈瑄已经往甘露宫来了。
“陛下真的来了……?”常秩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他敬佩地看向了谢岑儿,他之前往承香殿走那一趟的时候都没有抱什么希望。
谢岑儿对陈瑄的性格还是摸得十分透彻的,她听着常秩的话便笑了笑,也没过多解释,只道:“去外面迎着吧!”
常秩忙应下来,便带着人往甘露宫的门口去迎驾。
谢岑儿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髻上的花钗步摇,也往宫门口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陈瑄便踏着阳光出现在甘露宫门口。
“朕来陪你玩投壶。”陈瑄笑着站定了,他看了一眼谢岑儿,目光在她发髻上的花钗步摇上停留了一秒,还伸手撩拨了一下步摇上那长长的珠串,好笑道,“你不是总嫌这些东西坠得头皮疼?今天又都妆扮上了。”
“偶尔妆扮一番,为了好看也不嫌沉。”谢岑儿笑着说道,她看向陈瑄,又道,“陛下今日和臣妾玩投壶还要不要来点彩头?”
“哦?想要什么彩头?”陈瑄拉着她朝着甘露宫中走。
“若陛下赢了,便笑一笑,好不好?”谢岑儿看了陈瑄一眼。
陈瑄也看向了她,顿了顿才笑起来:“看来朕发火,你也知道了?”
“听说是连站在殿外空地上的人都听见了。”谢岑儿道,“妾身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么会不知道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