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港口的汽车里, 我当着自家小弟的面,主动牵起太宰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掌心。
“别担心, 不是说只是昏迷么,不会有事的, 太宰。”我轻声安慰着他。
“嗯。”太宰治将自己的脑袋抵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双手环住她:“我知道。”
对此早已处变不惊的长谷上杉: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瞎子小弟罢了。
医务室内,红发男子眼紧闭地躺在床上,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二人后,一直在此待命的医护人员迎了上来。
“小姐,太宰大人, 织田先生是由于中毒导致的昏迷,但并不是什么难解的毒素,刚刚部长已经替他注射过药剂了, 一会儿他便会醒来。”
说完这句话, 护士便转身告退,于是医务室只留下了我和太宰,以及仍旧昏迷不醒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 他静静打量着红发男人的面容,在确认对方的确没什么事之后, 他才坐到了少女的身旁。
“织田作的天衣无缝能预知五秒内的未来, 按理说他会预测到危险的到来而提前规避,但这一次却没有。”太宰治的声音有点闷,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那样憋闷, “所以给织田作下毒的人一定对他的异能了如指掌。”
太宰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但我已经明白了他所表达的含义。
他想说, 是坂口安吾给织田作之助下了毒, 所以才刚好避开了异能的生效时间,以及没有对对方的身体造成实际伤害,只是单纯的昏迷。
我的恋人在不高兴,我感受到了。
“太宰,”我开口唤了他一声,决定不再继续对他隐瞒坂口的身份:“其实坂口君,他是——”
“绘音酱——”太宰治打断了少女的话,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女身后披散着的长发:“现在,我知道了。”
在绘音酱犹豫着想要说出真相的刹那,太宰治迅速抓住某些微弱的踪迹。
少女知道的信息比他更全面,以及在开口前她斟酌了一番,这个想法瞬间出现在太宰治的脑海中。
什么情报会让少女对他犹豫呢,要知道平常绘音酱对他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所以那得是足够机密的情报吧,可他们刚刚的话题似乎都在围绕着一个人,坂口安吾,那么有关安吾的情报,为什么会被标注为连身为干部的他也无权查看的机密呢?
除非...那个男人跟最冷厉的手牌有关,那边的人,无论派到哪里,最终的身份信息要么是被销毁,要么是成为只有高位者极其身边人才知晓的辛秘。
啊,原来如此,太宰治沉默了两秒,随即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安吾他竟然是三重间谍呀,政府的卧底搜查官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太宰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动作看起来也很轻松,仿佛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但我却嗅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苦涩,那是比我讨厌的意式浓缩还要苦涩的味道。
于是我伸手扭过了太宰的脸,迫使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可即便如此,他跟你们的友谊也不是假的,绝对不是。”
“太宰,那些感情是装不出来的。”我逐渐向他靠近,直到我们额头抵着额头:“你相信我吗?”
“嗯,我信。”太宰治回答的声音很轻,他看的出来安吾的笑容并非是为了特意接触他们而获取情报装出的假笑,那都是发自真心的打闹,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不与利益关联挂钩。
只是如今立场不同,那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织田作之助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睁开眼后他便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当然这个压抑或许更多的是源自他自己的内心。
“是安吾安排的球袭击了我,最后他被一群特种部队的人带走了。”织田作之助坐起身,看着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太宰治说。
“特种部队啊。”太宰治点头,他换上日常惯用的微笑:“毕竟安吾他的真实身份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嘛。”
原以为太宰并不清楚此事的织田作之助对此沉默了一瞬,但下一秒,他再次开口道:“安吾他...约我们去一趟lu..”
“去喝酒对吗?今天晚上是吧?”太宰治从床边跳了下来:“那待会儿织田作能下地了,我们就收拾出发吧,好几天都没去喝酒了。”
“太宰。”我拽了拽他的袖子。
“怎么啦,绘音酱,唉,怎么这副表情。”太宰治回握住少女的手:“只是去见个面罢了,不然等安吾回归本职工作后,估计就很难再见到了。”
太宰治语气有些轻飘:“毕竟政府的搜查官要是成天跟两个黑手党混在一起喝酒什么的,也太可笑了,安吾他绝对会被监控的很惨。”
我:“嗯。”
这是属于那三个人的聚会,我并没有跟过去干扰。
虽然按日常作息习惯我现在应该回到休息室了,但今天我一直在办公室待到了深夜,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窗帘和窗户全被敞开,我将自己的椅子拉到了窗台边上,先是盯着我那盆小番茄看了许久,随后又抬头看向上方一览无遗的月色。
虽说本部大楼已经足够高耸,但比起天上的月亮来说,还是很矮啊,不过很多时候这样的距离就足够了。
真正的月亮表面坑巴且黯淡无光,所以在了解到真正不堪的你后还愿意驻足停留的那些人,其实是值得彼此去珍惜的,他们的友谊亦是如此。
沙沙——咚——
门口传来奇怪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顺着我办公室的门逐渐滑坐下来。
我上前打开了门,于是原本背靠着大门仰头的太宰便顺着我开门的动作朝后倒了下来,倒在我的腿上。
看着双手环住我的小腿的太宰,我叹了口气,戳戳他的脑袋:“我的腿可不是什么电线杆子,太宰,你这样我走不了路了。”
“嗯...”
如同呓语般的呢喃从太宰治嘴里发出,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少女,伸出双手示意:要抱抱!
面对男朋友的如此要求,我只好俯身给予了他一个长久的拥抱。
只是当我准备结束这个拥抱时,却发现肩膀上的人没了声音,太宰他好像睡着了。
于是我们就这么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有人从未关上的大门前走过,对方的脚步突然顿住,又很明显的加快,快的像是背后有东西在追他一样。
我:......
我扶着太宰站了起来,将他放到沙发上,顺便把门关死。
被放在沙发上的太宰不自觉地蜷缩了下身体,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看着他即使睡梦中也微微蹙起来的眉毛,我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口中哼着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听到过的童谣。
歌声好像确实能给人带来安抚,太宰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他甚至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沙发背,只留个后脑勺给我。
于是我也换了一下坐姿,蹲久了有点累,然后我就发现随着太宰的翻身,有一张照片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办公室的灯并没有打开,屋内所有的亮光全部来自窗外的那轮明月,但我还是看清了手中的照片。
那是一张三个人都笑着坐在吧台边上的照片,中间还有那只眼熟的三花,在这样一张小小的七寸相纸里,欢笑与时空被定格,似乎在书写永恒。
我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撑着脸趴在沙发边缘,手指戳着太宰的碎发。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直到将脸转到里侧的少年突然转了过来,他睁开眼,与一直盯着他发呆的少女对视:“我..睡了多久?”
“不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回复道:“两个小时。”
“是么,”太宰治伸出一只手臂搭上额头:“可我怎么觉得睡了好久。”
“那说明治哥休息的不错。”我握住他垂下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晃了晃,“现在是不是精神些了。”
其实我本来想说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但是转念一想,太宰好像不喜欢被别人指出他的脆弱,除非他自己主动暴露出来。
看着少女在月色下温柔的脸庞,太宰治“嗯”了一声:“绘音酱不用担心我,我其实一直都明白的,这世间任何值得去追寻的东西,从得到的那一刻开始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太宰治的话语湮没在少女细碎的吻里,有人俯身轻啄着他的唇边,然后缓缓地、逐渐地加深,直到他们的气息交融到不分彼此。
一个有些漫长的亲吻结束,我伸手摩挲着太宰一直缠在右侧半张脸上的绷带:“你不会失去我的,至少在你寻求到想要的死亡之前,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太宰,我一直都在这里。”我这么对我的恋人承诺。
月亮在云层的遮掩下变得若隐若现,在少女安慰的话语中,太宰治飘荡了一夜的心又渐渐落回了原处,她怎么能这么好呢,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成为他的恋人呢。
上帝关上了太宰治世界所有的大门,让他只能窝身于黑暗的角落,却又给他打开了一扇窗,一扇名为绘音酱的窗户。
所以少女才会成为能将他从身后无尽深渊中拉回来的存在。
太宰治伸出了一只小手指,声音带着小孩子的顽固:“拉钩,绘音酱,你不可以骗我,我们拉钩。”
“嗯,我不骗你,拉钩。”
我勾上了某人的小拇指,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几年前他趴在车窗上,我问他要不要加入港.黑的那天,同样的手指,同样的动作,只是身份不同了,现在他对于我来说,是恋人。
然而突如其来的惊变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白发小丑站在全部敞开的窗户的窗框上,一只手托着帽子向下方的二人致礼:“猜猜我是谁~”
“果戈里。”由于他的全名实在是太长了,所以我只叫出了这三个字。
“恭喜,回答正确!”
下一秒果戈里出现在少女身边,在太宰治尚未做出反应前,拉着少女后退了一步,唰,二人消失在了黑暗的房间中。
手被迫悬停在半空的太宰治: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劫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