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见到亚历山大的时候, 是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在这个算安宁又不完全算的世界里,向导总会遇到许多大大小小的麻烦, 然后孤独恐慌的等待着救助。
这是常态化的,被所有人都认可的, 向导天生就是被保护被圈养的那一类生物。
但琴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展的完全不一样, 身为向导,他的身体素质与单兵作战能力不完全低于哨兵。而身为向导却一直领着哨兵那边派发的任务处理怪物, 不能说不是一类奇异。
但名为亚历山大的哨兵还是很愚蠢的上来救他, 并在危险退去后, 眨着新绿色的眼睛问他有没有出事。
哪里来的傻子,琴酒还以为活跃在这片区域的哨兵都知道他不是落单的向导,被拽着手臂放到掩体下的时候还有些迷茫,然后就看见名为亚历山大的哨兵击杀了怪物, 匆匆来到他旁边。
如果亚历山大没来,琴酒可能已经杀死了来袭的怪物。
就在他犹豫着说什么的时候,面前的哨兵突然顿住了,新绿色的眼睛上下扫过他几遍后,带着不知道哪来的肯定神色将自己的手贴上了琴酒的胸膛。
“这里在为我跳动。”他如此肯定, 就连琴酒也有些啼笑皆非, 但事实的确如此, 琴酒虽然不需要哨兵的拯救与保护, 但他在看见面前小熊一样的哨兵为他挡去危险时,然后来问他的时候, 还是感到了心脏的一点悸动。
“这里在为你跳动。”
亚历山大眨了眨眼睛, 难以形容他的欢乐, 他们的心脏都在为了彼此跳动, 何况亚历山大没有自己的向导,琴酒身边也没有哨兵保护他,那他们就该是一对儿。
何况亚历山大现在的确需要一位向导,自他开始出任务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差,向导安排还没有下来,他自己为自己找到一位向导虽然背离了基地的安排,但也不违反法律。
“我还没有向导。”
“但我觉得,我可以现在拥有一位向导。”
来自亚历山大与琴酒的哨兵向导申请报告递上去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对于琴酒的处置一向是让人头疼的事情,接到申请的官员几乎是以最快速度盖章确认,他们正式成为要陪伴彼此许多年的同伙。
关系建立的那一年,他们十四。
身为哨兵,虽然拥有了许多旁人无法触及到的东西,但活在这样一个仿佛与旁人脱节的世界里,说没有痛苦是完全放屁的话语。
身为天生的哨兵,亚历山大也不能逃过接受训练,琴酒身为身体素质与作战能力达到哨兵程度的向导,本该给他安排对应辅助哨兵课程,但在亚历山大的软磨硬泡与安娜导师的协调下,他和亚历山大上着一样的课程,只有每周抽出几节课去礼貌学习一下。
这多么快乐,琴酒如此说道。
亚历山大沉迷于自己对琴酒的依赖之中,琴酒同样沉迷于只有他能安抚好亚历山大的快乐里,加上他们课程相同,在亚历山大过于沉浸在某一感中发疯时,他的精神触角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安抚好亚历山大那狂风暴雨一样的精神。
一段相辅相成的关系,多么让人沉迷。
“讨厌成为哨兵。”亚历山大翻了个身,他又一次在任务执行中看见了同伴的疯狂,而他们只能强行控制住他等到他的向导到来,那像野兽一样,亚历山大哪怕清楚也一如既往地讨厌着。
“你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野兽。”琴酒拍了拍他的头发,“我会永远永远在你身边,在你踏入那道河流之前就把你拉回来,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野兽。”
这番话听的亚历山大很是受用,但根深蒂固的哨兵思想让他还在恐惧一点另外的事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奥列沙你没有在我身边而我变成那样的野兽,你是否会像其他的向导那样恐惧我?”
向导恐惧自己的哨兵并不是无理由的,他们能感知到哨兵的精神,这是他们去安慰哨兵的根本,而向导大多数拥有着温和的性格。
亚历山大在多年的任务里,看多了哨兵陷入疯狂状态,而他的向导则要多次说服自己才上来接触安慰那位哨兵。
多愚蠢的问题,琴酒有些想笑,他的愚蠢小熊或许是忘记了他并不是传统的向导,琴酒领着哨兵的工作并有着对应的工作能力,只是他的小熊不同于别的哨兵,他那些感知力似乎总出现在对人情绪上,然后总在杞人忧天里徘徊。
“并不会,萨沙,要是你变成那样暴躁疯狂的野兽,我就把你打晕然后再安慰你,我有把你打晕的力量。”
完全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间讲出了多么恐怖的话语,琴酒停下了勾着亚历山大头发转圈的手,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带着点儿催促性质的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脸颊。
“去刷牙,然后睡觉,别思考这种烦人的东西。”
亚历山大闷闷不乐的应和了两声,没了亚历山大超重体重的禁锢,琴酒走到窗边望着一路延绵出去的防御网,还有连飞鸟都没有的天空。
哨兵保护着,但同样也被保护着,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但又脆弱的要死,琴酒说的话并不是一时想法,如果亚历山大发疯,他可能真的会先打晕亚历山大然后把他捆起来,在他理智回笼开始哼哼的时候再松开他。
在琴酒望着远方思考之间,一个沾满水汽的怀抱从背后抱住了他,琴酒用余光看去能看见亚历山大灿烂的红发,还有绿色的眼睛正悄悄窥探着他的表情。
“总感觉你在想很可怕的事情。”亚历山大小声嘟囔了一句,开灯关窗拉上窗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琴酒丝毫没有坏心思被发现的紧张,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在想如果你变成野兽,要用什么方式把你捆起来。”
一片窒息宁静,琴酒回过头就看见亚历山大磨磨蹭蹭走过来,绿眼睛里好像藏着一片不敢置信的水雾。
“骗你的,我永远相信哪怕你变成野兽,也不会伤害我。”
一语成谶,亚历山大一向相信自己的自我控制能力,但是哨兵的天性是难以改变的,注定了哨兵在过于集中而忽略外界又缺少向导安抚时,会陷入狂暴之中无法脱离。
其实亚历山大的精神状态一向还好,可能是琴酒时不时就拍拍他的脑子,但是长达三十小时的单兵作战与失控前找不到向导,还是对亚历山大产生了些许的影响。
此次怪物来袭,亚历山大与琴酒被分到了两片不同的区域,哪怕临行前亚历山大将自己不会出事告诉琴酒许多遍,但不详的预感还是在琴酒心头跳动,直到来找他的人出现在视野里,琴酒不知道该说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恐惧。
陷入失控里的哨兵伤害向导并不是稀奇罕见的事情,因而来找琴酒的人哪怕看到他身上的作战服时有些奇怪,言简意赅讲明了亚历山大的情况后,哪怕琴酒脸颊上还沾着将怪物开膛破肚时溅出来的血液,但那些紧张还是被归类为向导的担忧。
“他现在情况还不错。”显然,这是对比过往那些失控的哨兵而言。
“并没有陷入完全的狂暴中,但有人跨入他的狩猎范围就会得到攻击。”通知者擦去了额头的冷汗,这种情况罕见但不代表没有出现过。
他们往往更冷静也更执着坚定,这种情况下要安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历史上有无数次惨案,例如向导踏入哨兵攻击范围的时候被一视同仁的视为攻击对象,或者安抚被判定为挑衅。
在哨兵与向导关系高度畸形,哨兵只能认定一位向导,但向导可以匹配多位哨兵作为安抚对象的这个世界里,他们可以牺牲一位狂暴状态下无法安抚的哨兵,但非必要情况下不会选择牺牲一位向导,通知者自认为自己说的足够明确。
“你可以选择……不去。”最后的音节被堵在嗓子里,通知者怔怔望着琴酒大踏步远离的背影,急匆匆拿起了通讯器传达这一消息。
战场一片狼藉,破损的建筑与怪物的尸体碎块与鲜血融成乱七八糟一滩,在三三两两收拾的后勤部队里,琴酒很容易就能找到亚历山大所在的位置。
那么多武器对准的地方,在这片战场上也只有一个,而这些武器对准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片战场上失控的哨兵只有一位。
琴酒冷着脸拨开了那些等着时机不对,就下令火力覆盖亚历山大的武器管理人员,而此刻,他距离亚历山大的狩猎场范围还有短短的一米,他完全能够看清亚历山大的现况。
“萨沙。”
他没有得到期望里的回应,亚历山大似乎是往这边看了一眼,被鲜血糊住的眼睛望过来时,引起一片警惕的后退。
“萨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