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死的有些突然, 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出来,就被一位“有些莽撞”的军官操纵着打了下来,也没人知道是不是有人授意这位军官这样做, 总之乌丸莲耶确实是死了。
死在一片残骸的火焰中,等他们赶到的时候, 还有小小的火苗在废旧遗骸上跳动着,乌丸莲耶的尸骨在烧变形的机舱里皱成干拧一团,凑近了还能闻到肉的焦香与骨头被灼烧后的怪味儿。
亚历山大伸手为自己带上手套, 他只有接触过一点点相关知识,但没有事情,他也不是来化验乌丸莲耶的, 只是来看看。
“已经变成黑炭了啊, 不知道还能不能丢进炉火里继续燃烧。”亚历山大隔着手套戳了一下座椅上那具扭曲的人,却不小心碰下来了一片喀拉拉的黑色碎片, 连忙将手抽了会来, 看那片碎屑掉在一地黑色里看不见了。
琴酒在眼镜和口罩的遮挡下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不难看出他对亚历山大这句话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在的:“萨沙。”
“我知道。”亚历山大没有什么继续检验的心思, 确认这是不是乌丸莲耶也不是他们的工作, 他只是想看一看, 看一眼就够了,然后就可以踩着黑焦的碎屑滚出去。
跳动的小火苗也都熄灭了, 这座直升机烧的看不出什么原来的样子,破破烂烂的金属残骸里箍着两座残骸,一具更比一具焦黑。
钻出可能已经不能成为机舱门的机舱门后,亚历山大顺着风吹过的方向看过去, 天逐渐明亮, 不知不觉里一夜就这样过去, 一个故事就这样翻篇。
困囿了三十多年的故事在一个夜晚就能翻篇,从跌跌撞撞的汽车到树林的篝火,从隔着单面玻璃的对视,琴酒一直不知道那时候他就在对面。
“奥列沙,你还记得你做完实验的那一夜吗?”
“记得。”
“我就在那面玻璃后面看你,但你可能不知道,我还和法斯特吵了一架,我说我绝对不会失败。”
不需要等琴酒问为什么他和法斯特会吵架,亚历山大又为什么会发出这样坚决的赌咒,太多的疑问就没有意思了,亚历山大愿意主动把答案剥开。
“因为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成功,从实验所到现在,当我的目标坚定,成功与幸运就都会眷顾我。”
“我所有的期望都与你有关,至于你,奥列沙,你就是我的幸运。”
亚历山大摘下手套,随意的丢在一旁的空地上,伸手将还在看乌丸莲耶的琴酒从机舱内牵出来,温暖的体温顺着掌心向躯壳蔓延,亚历山大愉快的眯了眯眼睛。
太长了,太久了,三十多年呢,这都能走完一个人最灿烂的时光,他们都被困在当初的牢笼里打转,现在笼子终于碎了,也有人能小心翼翼的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面。
每当回忆不好的时候,法斯特就应当被鞭尸一次,亚历山大清楚记得扣下扳机时,扳机冰冷,自己的心却是热烈跳动的,激素在那一刻被大量分泌,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扣下扳机。
可能是在想,他的使命还没完成,所以他要挡在前面吧,但他的国王比骑士更有魄力,一枪跟随着一枪,到法斯特还带着余温的身体颓然倒在地上。
他的手甚至还是颤抖的,琴酒以为自己的手在颤抖是因为他握住了亚历山大颤抖的手,可他们有哪个没在一瞬间颤抖?只是世界往往需要那个更有魄力的人来承担一切,所以琴酒捂住了亚历山大的眼睛。
共犯的誓言,只要宣誓一次就够了。
亚历山大突然从抽出别在腰上的枪,在一瞬间转过身去对着座椅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打空弹匣内的子弹,动作太快,连近在身边的琴酒都没来得及把他的枪管摁下来。
“去他妈的不能对尸体开枪的规矩。”亚历山大骂了一句脏话,看着迸裂的黑色碎屑,松开手任由手里的枪支掉在地上,转身看向被他枪声吸引来目光的人,在安娜的瞪视下缓缓举起双手。
“不影响尸检吧,应该?”
“影响也没有用,去他妈的侮辱尸体罪。”
他挑眉看向神色复杂的安娜,三十年浪迹带来的痕迹终于在他身上展现了低俗又不入流的一面,但安娜只是叹气,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亚历山大身上,没管她的外套在亚历山大身上是多么的不富裕。
“美国的侮辱尸体罪管不到你。”
“以及,影响尸检也没有,想探讨乌丸莲耶的死法研究,可能让他们把自己用同样的条件烧死研究一下。”安娜对美国这群人是没什么好感的,管他的会不会影响尸检,他们只是为了满足一些自己孩子快成为执念的愿望而已,美国佬不满可以去死。
走过来想看看情况的赤井秀一走到一半就听见这样一句话,脚步顿了一下又流畅自然的向边上走过去。
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那真是太好了。”亚历山大看着安娜的背影离开,她还得去应付那群该死的,道貌岸然的美国佬,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在背后用最大的声音说最秘密的悄悄话的死美国佬,安娜还得去糊弄一下。
“奥列沙,虽然我们干的都是杀死死人的事情。”旁边没有人看着也没有人可以听到他们讲话,亚历山大就很自由,任由脑子长着翅膀乱飞,想到什么话就丢下来交给喉咙发出音节。
“但——还是你赢了,因为你不完全是。”亚历山大拉长了语调,接着就看到琴酒脸上有些纵容的笑,笑嘻嘻的倒在他身上,撞得琴酒一个趔趄。
“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
“未来酒馆的那块门牌,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颜色。”
“那就红色,用白桦木,用红色写字。”
“好品味。”
“你们还要站多久?”陌生的女声突然插入这片空气之中,金发长裤的女人脸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手指正将眼镜勾下来少些,半抬着眼睛打量他们。
“贝尔摩德,你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出场?已经打扮成这个样子了吗?”亚历山大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谁,除了贝尔摩德还有谁,哪怕声音容貌都不是本来的样子,聪明小熊也能看出来。
“没意思。”贝尔摩德悻悻的转回了原来的声音,力图用最多的情绪来抱怨一下子就拆穿,实在是没意思极了,天都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会这么没有乐趣 。
“现在该喊你什么?贝尔摩德?莎朗·温亚德?还是新名字克丽丝·温亚德?名字可真多,或者考虑给自己起一个全新的名字吗?”琴酒一只手拥着亚历山大别倒下去,一边问道,姿态之亲密看的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将头转到一边把眼镜推上去。
“不考虑,可能喊你最熟悉的,笨蛋小熊,例如莎朗,我很习惯这个名字,喊我贝尔摩德小心被认为你是乌鸦军团的余孽,就等着死灰复燃那种,那样会把我拉下水,我不选择这个名字。”莎朗慢条斯理的将眼睛摘下来合好放到包里,哪怕隔着一层陌生的皮,亚历山大也能猜到她真实的表情飞扬。
“那么……好久不见,莎朗。”
“好久不见。”
“要来个拥抱吗?”
“这似乎不合适,但是——可以来一个。”在琴酒抗拒的眼神里,莎朗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愉快地选择给他们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静静数着一二三,三秒之后赶在琴酒推开她之前自己迅速松开了手。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就……开一个街角巷口的破酒吧,每天擦杯子和在木桶旁边等顾客?”
“这有什么不好的吗?别把我们说的这么可怜,莫斯科又不是在深山里面,何况我们还有阿尼亚陪着,到时候你过来可以半价给你倒一杯,仅限一杯。”
莎朗用叹为观止的眼神扫描了亚历山大一圈,半晌后伸手在眼前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半价,一杯,亚历山大,你现在抠的就像积攒硬币在灰地窖里的葛朗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不能这样做生意?你起码应该给我倒一整杯免费的,我可以考虑投资你们的破酒吧。”
“你为什么把眼睛挡住了。”
“因为我在挡阳光,你们背光当然感觉不到初升的太阳多么亮。”
莎朗对此理直气壮,亚历山大凝视了他片刻后,扭头向太阳看去,下一秒就被灿烂的光芒刺的将头扭回来,放弃了莎朗是在愧疚所以挡住眼睛的想法。
太蠢了,亚历山大,莎朗都能把你溜的团团转。
琴酒默默地围观了全程,他总感觉亚历山大更蠢了一点儿,也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亚历山大本来就这么笨,只是他的回忆太美化。
没什么,也挺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