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詹姆斯嗬嗬的喘气声都消失了, 却好像可以听见詹姆斯头上冷汗掉在地毯上的沉闷声响。
他知道什么,他全部都知道,詹姆斯感到了深重的绝望, 不知道自己头上湿漉漉的是疼痛导致的冷汗还是紧张导致的冷汗,只有面前这个人什么都知道这个认知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他不说话,也不动作, 目光直愣愣的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亚历山大倒也不催促他,只是缓缓拉开了枪栓, 清脆的喀嚓声在寂静的室内是如此清晰, 詹姆斯迟钝而缓慢的低下了视线,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胸膛。
“您想好了么?我的耐心并不像您的美钞一样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无限获取。”衬衣并不能阻隔枪口的温度,冰冷的钢铁制品就在那里,热腾腾的心脏和汩汩的鲜红就在薄薄的衬衣与不算厚的皮囊下面,只要亚历山大想,或者他擦枪走火,詹姆斯迅速的就能送自己到上帝的怀中。
也可能是地狱,毕竟按照他的罪行而言, 上帝或许不想这么一坨糟糕的蠕虫垃圾污染自己门前的阶梯与土地。
“你想知道什么?”
良久之后,詹姆斯干涩的声音终于从他的嗓子眼里抠一样蹦出来,看得出他紧张的要死,瞳孔涣散一片。
不过詹姆斯的小心思也很让人烦躁, 都恐惧到了这个地步, 却还在试图隐瞒一些信息,以此求得逃生之路。
“全部都要, 詹姆斯先生, 让人主动来问然后解答, 是会让您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经典的老学究吗?”亚历山大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枪口从热腾腾的心脏挪到了突突蹦跳的头颅边,顺便对着詹姆斯露出了一个亲和力满分的笑容。
他完了,詹姆斯颓然想到,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晕,可能是失血过多,可能是紧张过度,也可能是头颅边的枪口实在太刺激神经的那根弦,他快要晕过去了。
詹姆斯想晕过去,但有的人不想他晕过去,特指就在旁边看着他的亚历山大,和退出去但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折返回来的安德烈。
“镇静剂,还有镇痛剂,你得让他冷静下来回答问题不是么。”晃了晃手中的两只针管,安德烈对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在詹姆斯模糊的视线里,他们就是在交易什么罪恶东西了,交易完了还对他露出一个穷凶极恶的笑意。
冰冷的针剂扎入肥厚的躯体,而后流淌在血管之中,等待药效发挥也需要一点时间,亚历山大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桌子边上摊着的情书。
“原来你们还在玩这种老套的东西吗?”亚历山大刚把信纸拿起来,安德烈就飞快的将头伸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纸上的内容,对着亚历山大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感叹。
这完全不能怪安德烈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与青年人人厌狗嫌的特性,如果要责怪的话……可能亚历山大在对琴酒这方面是有一些不讲肉麻话会死的毛病在的,太肉麻了,仿佛不讲这些腻腻歪歪的情话他们下一秒就要分手一样。更何况肉麻到极致的甜腻情话表现在纸上的冲击力会比干巴巴的讲述大的多。
“他在外面等我。”
“而我从迈进这里算,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等等,这和你写这个有什么关联吗?”感情方面一张白纸的安德烈对此表达迷蒙与不解,亚历山大看傻子一样看他,加重了读音,“他等了我两个小时。”
行,安德烈懂了,并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被腻歪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代价。
“他是不是清醒了?再放一会儿他就要睡着了吧?”在感情方面被痛击的安德烈选择将目光放到别的地方,例如地上躺着的那坨肥胖蠕虫。
闻言,亚历山大放下手中折叠好的信纸,在桌上搜罗了一圈后选择用墨水瓶压住,做完这一切才低头看詹姆斯,端详片刻后选择了点头。
“詹姆斯先生,我想您现在应该已经清醒了?或者说镇定下来了?很抱歉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一个一个问有点浪费时间,请您自己讲述一下吧。”
他要讲什么?詹姆斯混沌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一下,镇静剂叠加镇痛剂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宁舒适,好吧,也没有,只能说被折磨的过程实在是度日如年。
哦……对,他要讲自己刚出手的那批军火。
但他不敢讲,愈清醒愈不敢讲,拖延时间还能拖到这两个人失去耐心……讲出来的话就是真的送自己进上帝的怀抱了。
混混沌沌的脑子粗糙的转了一下后,谁也不知道詹姆斯怎么想的,他选择了眼睛闭上,全当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
“他睡着了?”
显然没有,颤动的眼睫与过于急促起伏的胸膛,还有在听到人说话时不自觉的动作,都暴露出来了他在装睡的事实。
“他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有可能。”
“那被当成傻子的安德烈愿意贡献一下劳动力吗?”
“?”话题兜兜转转,没想到又绕回到让安德烈贡献劳动力上面去,安德烈撇了一眼笑眯眯的亚历山大,认命的拎起詹姆斯的领子,看着意识到自己的装睡技巧实在拙劣的詹姆斯惊恐的瞪大眼睛,安德烈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这下意识的动作导致了詹姆斯跌跌撞撞磕到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边刚磕了一下詹姆斯受伤颇深的后脑,这边的安德烈下一刻就陷入了茫然。
“你要问他什么东西?该死的你们的计划从头到尾我就没知道多少。”下意识吐槽了一句,安德烈忽然意识到自己眼疾手快之下捂得地方似乎有点不对劲,指,詹姆斯快被他闷窒息了。
“抱歉抱歉抱歉。”毫无诚意的道歉了几句,起身从窗帘上又撕下一块布团吧团吧塞进詹姆斯嘴里,安德烈相当鸡飞狗跳的完成了这些,成功换来亚历山大缓缓把他推远。
“咳,我是为了阻止他尖叫。”欲盖弥彰的打了个补丁,想当然的安德烈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像跳脱的笨蛋,而这个补丁也没什么用,于是伸出去的手以相当别扭又相当自然的姿势抓了抓头发。
等他想以一个自然又不失尴尬的开头来进行下一步时,就看见亚历山大已经拿好了纸笔,站在詹姆斯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如果被当成傻子的安德烈真的失去了他那颗不聪明的脑子,那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如果他的脑子还在,应该就能看出来你把他的嘴堵上了,如果我不在这里记录,你难道指望他用乱七八糟的手骨在纸上描述?”
“这样可能更多的污染桌面与纸张,安德烈,浪费是坏习惯。”
“阿……”
“闭嘴,出去,带上门,顺便去对面送伞,外面似乎下雨了。”
“好吧,狼狈为奸的家伙。”
詹姆斯:我诚挚的希望这两个恶魔可以想起我来,我的精神已经快在疼痛与镇静之间崩溃了。
“詹姆斯先生,到你的表演时间了。”伸手拖了一把椅子,亚历山大拍了拍衣服下摆,一手提笔一手摁住纸张,对着冷汗津津的詹姆斯扯出一个寒冷的笑意。
“最大的问题,关于你手里那批军火的来源问题,我想你多少知道一点,但不完全知道,这片糟糕的土地上在这方面一样活的乱七八糟,但是……带动别人家里也一起乱七八糟就不好了。”
“哦,看来我猜对了,你知道一点,但不完全知道,哪怕你负责进货,售卖,大把大把的绿油油美钞往你的口袋里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低头在纸上划下零星几个字符,亚历山大瞥了一眼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詹姆斯,大发好心的决定让他不要就此睡过去。
“唐德?托马斯?乔治维奇?”看着詹姆斯的神色随着他报出一个个名字一点点缓和下来,到最后多少带上了点有恃无恐,声音也愈发轻和。
“开玩笑的,詹姆斯先生有一位聪明的夫人,很多人都在羡慕吧?”
“包括她手上那条军火线。”
不等詹姆斯反应过来,亚历山大迅速摁住耳麦。
“她到哪里了?大厅?窗口?还是……九号房间的门口?”话音落下时,亚历山大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门外,那里仿佛潜伏着一个幽灵一般的影子,就等着他打开门的那一刻给予他死亡的一枪。
略带笑意的嗓音穿过电流也多少带点磁性,亚历山大施施然收好信纸与屋内的杂物,“看来她已经到达了门外。”
琴酒依旧保持沉默,但亚历山大不介意他这点沉默,将枪口对准詹姆斯的额头,无声的对着詹姆斯比划出口型。
“bye,詹姆斯先生。”
两声枪响同时惊起飞鸟,就在门被倒塌的□□推开的下一刻,亚历山大飞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