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去支教，电话应该也是能打通的吧。”宋康孝完全没有兰泽的社恐障碍，当场就要给柳向东打电话。
“诶－－”兰泽出声拦截。
“怎么？”宋康孝看向兰泽，接着说道，“咱们得尽快联系他，让他赶快回来，咱们项目还等着呢。”
兰泽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打这个电话……合适吗？”
他的话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出口的，再加上兰泽无害的表情，看起来纯粹就是好心提醒，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
宋康孝皱了一下眉，片刻后收起了手机，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安排人联系他。”
兰泽也点点头，表示认可。
宋康孝借口还有事要忙，很快离开了兰泽的办公室。兰泽等他走后，才在脑海中和系统2006吐槽道：“原来他也知道自己事情办得不太地道，我还以为他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的。”
“可能只是觉得自己的电话拨过去会被无情挂断。”机械音响起回复。
兰泽想想觉得也对，宋康孝不打算亲自给柳向东打电话，大概率并不是因为愧疚心引起的不好意思。
兰泽没再多想这件事，他这里能用的方法已经都想过了，一无所获。如果宋康孝能把柳向东找回来的话，那他就可以坐收渔利，静待任务完成。
这两天一直压在身上的事情总算有了些许放松，兰泽心情也变得很好，于是决定今天给自己放松一下。
公司是六点下班，五点半刚到，兰泽就收拾好东西乘坐自己的专用电梯下楼了。
早退这件事还让兰泽有点不好意思。下楼的过程中，兰泽一直在说服自己，我是老板，我嚣张一点没关系的。
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兰泽一出电梯门，就看到了一群人，都是他的员工。
“小兰总！”
“小兰总好啊。”
“兰总下班啦。”
兰泽一下暴露在这样多的视线中，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笑着回应了大家的问候。
他快步往外走着，想走出这堆人群。他有些意外这个时间大家都出现在这里，但他更像逃离人群中心。
“小兰总，跟我们一起去呀。”一个性格很开朗的女孩突然大声问道。
兰泽有些愣怔，“去干什么？”
“今天瑞和世纪那个项目结尾，大家出去聚餐庆祝啊。”女孩解释道。
兰泽有了印象，下午的时候确实有看到关于这个项目的报告，但具体的内容兰泽并没有仔细看，他看不太懂。
聚餐的事情他也知道，大家早就定好项目结束的时候要出去，这是一贯的老规矩，这次的聚餐经费还是他亲自过目批准的。
“不了。”兰泽下意识拒绝。他本来就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更何况，据他所知，公司的员工其实都不愿意和老板一起吃饭的。
然而他刚回绝，就又有另外一个女孩凑过来：“一起去呀小兰总，人多才热闹，跟我们员工打好关系，稳定群众基础！”
这句话显然是个玩笑，周遭等待的其他同事也都欢快笑起来。
兰泽也笑了，不过还是拒绝道：“我晚上有事，确实去不了。”
“什么事？”女孩觉得他在敷衍，说有事只是随口找的借口，于是不依不饶。
“我……”兰泽确实是随口找的借口，只好继续谎称道：“和朋友约好要去看一个话剧，票已经买好了。”
他们这边说着话，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两三个人。兰泽瞥了一眼，在看清楚来人身份之后，没忍住又回看了一眼。
沈问今天穿了一件雾霾蓝色的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看起来随性自然，又有一种斯文感。
兰泽想起来沈问好像也参与了这个项目，应该会跟他们一起去聚餐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他真的不太适应热闹的场合，于是略带抱歉看向了邀请他的两个女孩。
“这样啊。”听到兰泽确实有安排，邀请他的女孩看起来真的很失望，只好遗憾道，“好吧。祝小兰总看表演愉快。”
“也祝你们玩得开心。”兰泽笑着回应，然后挥着手走出人群。
兰泽出了鼎盛科技，才发现自己忘记带车钥匙。他回头，看到大厅内的人群依旧聚集，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给自己加满气，于是只好先坐到了公司旁侧的一个露天饮品店，打算等其他人离开之后再回去拿钥匙。
十五分钟之后，刚刚在门口的人分别开车载着同事一起赶赴聚餐地点，剩下的人也打了辆出租，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兰泽看到大厅确实没人了，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走回鼎盛科技。
进入大厅，登上电梯，拿回钥匙。
明明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兰泽做出了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既视感。
他只是真的有些担心会遇到其他员工，意外的遭遇总是让他无措。
再次走出电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明明也是意外遭遇，但兰泽却一点抵抗情绪都没有。
“沈问，”兰泽主动上前，“你没跟他们一起去聚餐吗？”
沈问回头，似乎是刚注意到兰泽，他微微一笑，“小兰总。他们是项目结尾聚餐庆祝，我就不去了，没帮上什么忙。”
“可我听说你帮他们搞定了大方向，还预留了一个方案供甲方选择。”兰泽记得自己在看到项目报告的时候，多留意了几分沈问的名字。
“没什么。”沈问不知道是谦虚，还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贡献不值一提。
“我刚刚听说小兰总今天要去看演出？”沈问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并且和兰泽一起朝外面走着。
兰泽稍稍一滞，然后只好应道：“啊，是。”
其实他很不想在沈问面前撒谎，但话已经出口，解释的机会也就随着远去了。
“是广泽剧院吗？”沈问似乎随口问道。
兰泽根本不知道什么广泽剧院，但他担心如果他回答不是的话，沈问还会继续询问自己剧院名字，而他根本不知道任何剧院的名字，于是只好继续应下：“嗯对。”
“这么巧，我也是去那里，那我顺带送一送小兰总吧。”沈问接得很自然，惊讶的表情和顺水推舟的语气都很完美，没有一点刻意和虚假的痕迹。
但兰泽还是得拒绝，因为他根本没有广泽剧场的演出要看啊。
“谢谢你，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兰泽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认真地拒绝了沈问。
沈问看向兰泽，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双眼睛。有一瞬间他神思抽离，忽然想到，要是自己继续下去，这双眼里会不会泛出泪来。
“我刚刚看到剧院消息，晚场的《阿尔兰》取消了，小兰总不会是要去看这场吧。”沈问又问道。
兰泽根本不知道都有什么演出，自然也完全不知道广泽剧院压根就没有排过什么《阿尔兰》，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个可以结束这个谎言的线头，于是立刻做出意外状：“真的吗，我就是看这个，那算了，我不去了，我还是回家好了。”
他说得很快，甚至没打算给沈问中间插话的机会，好像自己越快说完，可信度就越高。
“那真是可惜，要不然小兰总和我一起去看另一场吧。”沈问看起来也是临时起意，开口邀请道。
兰泽先是有些意外，后来觉得，和沈问一起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最终拿了车钥匙的兰泽还是并没有亲自开车，而是坐在沈问的副驾驶上来了一场即兴参与的观剧活动。他心情有些小小的、隐藏的雀跃，于是也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即兴”邀约的沈问，会刚好拥有两张门票。
到了剧场兰泽才知道，他们要看的并不是话剧，而是比较新式的舞台轻喜剧。
兰泽本来还担心自己可能看不懂，结果坐下没三分钟就已经合不拢嘴了，剧场的氛围非常好，演员甚至还会和观众互动。
沈问和兰泽的位置其实不算靠前，但由于两个人外形出众，还是被台上一个十分活跃的演员点到了。
一个女演员装作朝两人的方向犯花痴，另外一个男演员则打翻了醋缸，全场的观众一边朝这边的方向看着，一边笑声不断。
兰泽其实是有些害怕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注的，但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场的光线有些昏暗，又或者因为全场的气氛都很放松，兰泽并不觉得过分紧张，也完全没有平常被关注的时候那种慌乱和不安。
大家的眼神是善意的，是纯粹的，或许还带着一点意外的赞美。
兰泽能够毫无压力的用微笑回应大家，自己的开心和大家的笑容一碰撞，撞出星星点点的欢乐火花。兰泽第一次感觉到人多的地方原来也不都是聒噪的，耳中即使充斥着声音，也不一定会给人带来混乱的感觉。
他只觉得毫无负担的开心。
前排的观众笑得东倒西歪，甚至歪到了旁边人的身上，兰泽没有像他那样夸张，但也会时不时看向沈问。
沈问嘴角的弧度总是淡淡的，大笑这个词似乎与他无关，但兰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此刻心情也很愉悦。
他们都是。
表演结束，观众依次离场，兰泽和沈问也一起出来。
剧院外面广场上人来人往，夜间有风吹过，像是云朵轻抚着皮肤。广场周围的灯光灿烂但柔和，照得每个人都一脸幸福的模样。
“小兰总还喜欢吗？”沈问随意问道。
“喜欢。”兰泽没有犹豫便回答道，接着又说道，“谢谢你带我来看。”
然后他似乎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尝试着说道，“以后也我也请你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人邀约，即使邀约内容并不确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