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到午时,茵曼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样的一幕呆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江幼贻面前翻动的书集,才明白是被商黎罚了。
茵曼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心里也是颇感无奈,这几天她一直有在劝说,江幼贻却不以为意,今日果然受罚了。
江幼贻嗅到香味,肚子可没主子那么争气,就一直咕噜噜作响,茵曼也不敢作声,轻手轻脚刚盛了一碗汤,商黎就丢了一个储物袋在桌上。
“给她吃辟谷丹。”
江幼贻一听,气到胃疼,用哀怨的目光瞪着商黎,商黎好似看不见,又说:“她若是记不住丹药集,明日也不必送吃食来。”
“是。”茵曼小心翼翼应到。
讨厌鬼,讨厌鬼!
江幼贻快哭了,她素来喜爱修炼,可因为商黎不得不隐忍,现在又要剥夺她享受美食,她讨厌死商黎了。
茵曼拿了一颗辟谷丹,塞到江幼贻嘴里的时候小声说:“要不然小姐服个软?”
江幼贻冷哼作答。
茵曼摇摇头,只能带着美食撤离,江幼贻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辟谷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商黎抬眼看着委屈的江幼贻,稚气的面庞楚楚可怜,她又何尝不矜惜江幼贻,只是曾经的放任导致江幼贻最后入魔,她只能看紧她,严厉教导。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来临,商黎将玉灯放在江幼贻身旁,而江幼贻看丹药集的目光明显变得认真起来。
这本丹药集挺有意思,不同的药材可以组合出不同功效的丹药,药材有上千种,当然,这只是最低端的药材,丹药集所配制出来的丹药最多也只到二阶。
罗仙大陆的灵器、灵丹、灵符、灵兽等都是分为一到九阶,就目前而言,最费灵石的就是炼丹师和剑修,不过炼丹师若是小有所成,那便是最赚灵石的职业,不像剑修,全部身家基本都给了剑,又穷又苦。
这么一想,江幼贻倒很有兴趣成为炼丹师了,她的念头一通,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呼吸之间的灵气游走四肢百骸,入丹田,壮经脉。
她这是要突破了!
江幼贻顾不得许多,放下手中戒尺盘腿而坐,闭目纳气,让灵气不断在周身游走。
商黎侧目一看,便悄悄收起手里的书卷,取出储物袋的四个灵石放在江幼贻四侧,灵石里头的灵气被抽取出来,呈氤氲的雾气围绕着江幼贻,朦朦胧胧,好似云中藏了一位仙子。
纳气几个周天,富裕的灵气将丹田扩大,江幼贻纳气的速度极快,丝毫不像下品神元一般缓慢。
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口混浊的气息吐了出来,她的修为到了炼神八阶,没想到就看本书也能突破,天道说她是天才看来是错不了的。
江幼贻环顾四周,商黎不在,门窗禁闭,戒尺也被收走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又揉了揉膝盖,不疼,想必这次突破用了不少时间,连膝盖跪出来的伤都好了。
江幼贻打开房门,外面的天气凉了许多,梨树上已无梨,花也凋谢了许多,只有那颗不结果的梨树依然开着茂盛的梨花,她感叹修仙岁月匆匆:“竟然入秋了。”
茵曼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商黎在给凋落的梨树浇灵水养树,冷风吹来,树梢又落下许多花瓣。
“小姐总算出来啦!”茵曼欢喜地喊道,“恭喜小姐修为又进一步。”
商黎听言,回过身,恰好白色花瓣如雪般飘下,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感觉,彻底惊艳到江幼贻了。
“作何这般看着我?”商黎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盯着看,可不知为何,江幼贻直白的目光会令她心底生出一股道不明的异样。
江幼贻轻轻咳了咳,生硬的转移话题,说:“师尊不是会阵法吗,为何不把院中的温度锁住,这样梨树就不会凋谢得太快了。”
“之前有阵法,就在墙外,不过被我撤去了。”商黎摸了摸梨树,“这些梨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冷天,凋谢得比寻常生长的梨树来得快,等熬过今年冬季,明年的花也许会开得更茂盛。”
难怪院外的墙被划得乱七八糟,江幼贻说:“师尊好像很喜欢梨树?”
商黎摇头:“这座院子本来是宗主的住所,后来给了我,梨树也是她种的。”
“如此说来,我房间里闪瞎眼的家具,也是依宗主喜好所布置。”江幼贻笑了,“没想到宗主竟然会有这么土的喜好。”
商黎却说:“你房间是我布置的。”
“……”当着正主的面讲坏话,这样显得江幼贻没有教养,很尴尬,尴尬得江幼贻想打死乱找话题的自己。
“丹药集可曾记牢?”
“没有……”
其实江幼贻已经记住丹药集所有内容,她要装蠢可不代表什么都不干,她可以装得很努力炼丹,就算会了可以说不会,这样既能满足自己喜好修炼的心情,又能折磨商黎,好让对方快点把她逐出师门,两全其美。
商黎将草药心得集拿出来,在江幼贻面前晃了一下,说:“既如此,那这本心得等你丹药集全记熟了再看。”
那怎么行,江幼贻可是对炼丹有了兴趣,这个时候可不能叫停,她立马说:“我可以两本一起看。”
“一本尚且记不住,还想看两本?”
江幼贻见商黎要收起心得集,赶忙说:“我其实记住一半了。”
商黎摇头。
“我又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记住了六成……”江幼贻见商黎无动于衷,只能又改口,“不对,是八成!”
“我其实都记住了……”
江幼贻越说越脸红,好在商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没有过多苛责就把书籍给了她。
这书一拿在手上,她便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回了房间看书。
一看便是两天两夜。
江幼贻读得忘寝废食,连商黎来过几次都不知道,今晚好不容易歇下了,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江幼贻一身白衣站在梨树下,她的面容明显长开,画着浓艳的妆容,一颦一笑都像是装出来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江幼贻眉头紧皱,她不喜欢这种妖艳的自己,可她没有办法控制梦境,她张了张嘴,本想唤醒自己,却说出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若是千年古梨树结了果,那你我之间……是否能有期许……”
这句话说完,江幼贻就醒了,她揉了揉眉心,一直在回味方才那番话,透着点丝丝缕缕恋慕的情愫,可这翻话是对谁说的?
难不成是她的未婚夫历炎睿?
他也会来道玄宗?
江幼贻叹息,想想之前无意间见到商黎和历炎睿站在古梨树下的画面,她就该料到历炎睿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来道玄宗,至于他来做什么,她不想知道,因为光是想想三人见面的时刻都会另她难受得想吐。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如此厌恶这样的三角关系,又怎会说出那翻话,且有种求而不得的样子,江幼贻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喜欢历炎睿才对,最多是欣赏,且经过这么久的谣言事件,她对他仅存的好感也逐渐消失了。
江幼贻摇摇头,她整理好妆容出了房门,不出所料,商黎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古梨树下看着书,她看着古梨树开得极其茂盛的梨花,本来淡去的疑问又冒出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商黎身边。
“师尊,这棵树是千年古梨吧?”
商黎微不可察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翻着书页,说:“嗯,是棵不会结果的古梨树。”
“那这棵古梨树对师尊来说,是否具有别的意义?”
商黎听言,视线看到的文字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思绪飘到生前,那个时候的江幼贻已经长大,却变得乖戾,门中许多弟子都怕江幼贻,却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乖巧,可这样乖巧的面容下藏了一颗弑师之心。
只是江幼贻不是她的对手,就用了特别的手段,就在这棵古梨树下,江幼贻拿着她常用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亲昵述说着最喜欢她的话。
商黎心里清楚,小徒弟不过是想让她放下戒心,不过商黎却不怪江幼贻暗藏的杀心。
她放下书籍,抬眼看着尚且稚气的江幼贻,不自觉摸了摸指间上套着的幻虚戒。商黎只是不明白,自己那么信任她,以至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她了,但江幼贻为何会说自己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呢?
“你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这里的梨树都是宗主所栽种,对我来说并无特殊意义。”商黎抬头望着古梨树,恰好花瓣落下,被细长的指尖拈着。
江幼贻怔住,只觉眼前的画面好美好美,白衣垂地,秀发拂过,眸若碧海,独坐古梨树下,叫人瞧着心里空荡荡。
商黎偶然回眸,措不及防四目相对,江幼贻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商黎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真如海洋一般波动出绮丽的光,摄了江幼贻的魂。
就这么片刻,哪怕是清凉的风吹来,江幼贻都闷燥得慌,嘴也渴得难受,不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