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摔落声显然把屋里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
几声穿着拖鞋走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奶奶从屋中走了出来。
“怎么掉下来了?”
她看着摔在地上的套娃,忍不住疑惑喃喃。
大概是今天的风太大了。
虽然疑惑,但还是将滚落出来的套娃一个个都捡起来装好,装回到大套娃里。
最后将大套娃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她转过头,就看到了安静躺在地上的小羊娃娃和一张被画上了公主形象的画纸。
老太太:……?
这两个又是什么时候到地上的?
浑浊的眼盯着这莫名其妙跑到地上的娃娃和画纸思考了几秒,最后将这也归为了风大的原因。
她将小羊和画纸捡起,一手将微笑小羊放在柔软的沙发上,另一只手则抓着画纸朝着边上的垃圾桶放去。
感受到垃圾近在咫尺的范无咎:!!!
在茶几上的俄罗斯套娃大大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
如果他有手,估计是伸着手的动作。
萧毅在心中呐喊: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尊贵的黑无常大人啊——!
怎么能就这样扔到垃圾桶里!
而沙发上默默注视的小羊面孔上笑容的弧度莫名更真切了一些。
半张纸几乎都快进了垃圾桶,但老太太枯瘦的手莫名转了个弯。
她捏着这张画纸,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上面的画迹稚嫩,充满童趣。
是她的孙女前面画的。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黑白遗照,照片中的老爷子笑容可亲,十分和蔼。
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老太太转过身。
她走到壁橱前,将其中一个抽屉拉开,把手中的画纸给放进去了。
窗外的烈阳已经升至中空,给被撒上光的屋内器物都增加了温度。
昭示着此时正午左右。
老太太也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她抬头看了看时钟,关好抽屉后就进了厨房。
到了午饭时间,她要做饭了。
恢复安静的客厅中,原本乖巧坐在沙发上的小羊站起身,十分灵活的从沙发成功下到地面。
而笨重身子的大套娃则纠结地看着茶几面离地面的高度。
虽然这距离和前面壁橱到地面的距离比起来已经小了太多,但经过前面的猛烈一摔,萧毅现在都有些阴影了。
而且他害怕这木头做的身体跳下去不免又发出声音制造动静将老太太吸引过来。
然后又被放回到茶几上,或者会因为老是掉下来被扔到垃圾桶里。
尽管萧毅实践知识缺乏,但是他还是大致清楚魇的规则。
谢必安看出了萧毅的顾虑,他显然有解决办法。
小羊玩偶灵活地顺着布质沙发爬上,两只手一起合力夹住沙发上坐垫的一角,用力一扯。
他便和坐垫一起落到了地面。
坐垫被小羊扯到萧毅的正下方位置,微笑小羊冷酷地指了指坐垫。
示意萧毅往下跳。
大肚子套娃不敢过多犹豫,萧毅对准下面的坐垫一狠心往下一蹦。
这次有了坐垫缓冲,萧毅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只是因为撞击肚子还是裂开了一个缝,萧毅赶紧像袋鼠妈妈般一边从坐垫上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
直到他完全站正在地上,裂开的地方才完全合上。
他们成功落地,而逃过垃圾桶命运的范无咎还被关在抽屉里。
没关门的厨房中传来阵阵飘香。
小羊与套娃站在壁橱下思考怎样才能到达那么高的壁橱,然后再拉开抽屉将纸张拿出来。
在他们思考时,一个纸尖尖从抽屉的缝隙中冒出。
越挪越多,到最后整张纸差不多都从缝隙中溜出来了。
萧毅震惊地感叹:不愧是八爷,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全身而退!
他刚感叹完,就看到那画纸从上头轻飘飘地落下。
谢必安看着那画纸如落叶一般的飘落路线,慢悠悠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纸张,谢必安敏锐察觉出一点不对,他谨慎的往边上挪了一挪。
可是毕竟附身在小羊玩偶上,这挪一下的距离可以忽略不急。
听到身边套娃的一小声惊呼,小羊抬起脸。
只见头顶的一片阴影朝他扑来。
纸张将一只张开翅膀的大蝴蝶将小羊扑的严严实实,也不知是否因为黑无常附身其中,让原本应该毫无重量的纸张也仿佛变得有重量起来。
这一扑,将巴掌大的小羊紧紧盖着,像一块布直接把小羊玩偶压倒在地面。
围观的大套娃震惊的差点一分为二。
这是他可以看的吗?!
白色小羊玩偶的手扯住纸张的一角,往外一扒。
露出一张微笑的羊脸。
只是此刻这微笑的弧度看起来让人无端感到一点凉意。
再一用力,纸张便完全被小羊提在了手中。
因为玩偶的手并没有手指,谢必安只能用两只手一起提着,才能将纸张提起来。
于是小羊微笑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纸张扔下。
画纸便又摊平在地上了。
扁扁一张,一动不动。
萧毅慌张地问谢必安:“怎么不动?是八爷又换了一个物体附身吗?”
按理来说,入魇之后随机附身的物体应该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更换的。
某种程度上,他们所附身的物体也可以相当于他们的掩体。
从附身物体中出来,便意味着将自己暴露在恶鬼面前。
在魇中,敌在暗,己在明。
谢必安还没有回答萧毅的顾虑,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纸张伸出一角戳了戳小羊的腿。
画纸上火柴人公主的大眼睛似乎正注视着这冷漠无情的小羊。
“七爷,怎么就这样看着我被关在里面?”
范无咎的声音有着几分委屈。
谢必安感到自己的腿又被纸张尖尖的小角戳了戳。
“我们是同伴,不是敌人。”
范无咎意味不明地说。
附身在只有微笑的小羊玩偶中,别人看不出谢必安此刻的表情。
哪怕谢必安真身在这,他的面上也向来不会有什么格外明显的神色波动。
所以范无咎也不期望谢必安能给他什么意料之外的反应,说完这句话后纸张便收回了戳着小羊的纸张尖,从地上站起了身。
从一张躺平的画纸变成了一张竖着的画纸。
厨房中传来响动,老太太要端着碗出来了!
小羊与纸张上的火柴人公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沙发下的空间跑去。
而留在原地大套娃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老太太好像就要从厨房中出来了。
木质的俄罗斯套娃不像小羊玩偶那样有腿,也不像画纸那般轻飘飘的。
萧毅行动起来十分笨重,并且只能一蹦一蹦,蹦跳之时还会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他便干脆倒在地上,直接一路滚向沙发下。
在沙发下有限的空间中,谢必安被迫与面前纸张上的火柴人公主对视。
这下面光线不甚明显,大体昏暗,但谢必安更能清楚看到这张画的细节。
用黑色的手写笔画出线条,只有火柴人公主的眼睛下还不知用什么画上了两坨大红色的腮红。
瞧着十分娇俏可爱。
那双黑笔画成的大眼睛似乎在认真注视着微笑脸的小羊。
安静中,谢必安听到火柴人公主贴着他耳边轻轻出声:“无常大人,我从未见你笑过。”
男音低沉撩人,苏的仿佛能酥进骨头。
只是这声音搭配上优雅的火柴人公主脸和那两坨鲜艳腮红,无端有种不协调的滑稽。
小羊的笑脸礼貌,但隔着小羊玩偶的皮囊,范无咎莫名感觉自己看到了谢必安冷冰冰无动于衷的俊脸。
他的魂体躲在纸张中,无端从心脏发出几声振鸣的笑。
只是听到了这几声低笑,小羊依旧冷淡着一张小脸。
倒是刚滚到他们边上摆正身体的套娃听到了前面范无咎的话语,不明情况的傻愣愣接话:“他不笑,大抵是他生性不爱笑。”
范无咎:……
后面他们就没再说话,因为老太太从厨房中走出来了。
老太太并没有发现躲在沙发底下的异样。
她端出了一大碗面,放在桌面上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
而后老太太端来了两副碗筷。
将一切都放好后,她习惯性的一边用筷子夹着大碗中的面放到自己碗中,一边朝着卧房方向处喊道:
“树铭啊,吃饭了!”
可回答她的只有满屋的寂静。
话音落下后安静了不知多久,老太太像是才反应了过来,她抬起脸往客厅上悬挂的黑白照片上看了一眼。
眼中是看不清的茫然与失落。
她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窗外洒进的绚烂金光照的她的白发宛若能发光。
她静静发呆了不知多久,然后低下头将碗中已经冷了的面尽数吃下。
“恶鬼在哪?”
等老太太用完饭后在厨房中洗碗时,憋了好久的萧毅才敢开口询问。
虽然这次是上头临时委派给他的任务,但是萧毅也了解一点情况。
老太太的老伴是日落大厦中第一位死亡的住户。
老爷子向来身体硬朗,只是那日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在上楼时摔着了。
摔倒了后就再也没起来。
等到有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冰凉。
再之后,日落大厦便陆陆续续出现各种非自然死亡的奇怪事件。
房屋简单温馨,厨房中传来的洗碗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嘘。”
小羊微笑着示意萧毅小声。
“他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