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杨觉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考较云锦绣的时候,云锦绣对诗词歌赋并无天份,但对那些经书典籍,却是皆有涉及,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非人云亦云之人。
这让杨觉颇感意外。
随后杨觉试探地问起,“若习诸子百家,你最想学的是哪一家?”
“兵家、法家。”云锦绣毫不犹豫地回答,杨觉
云锦绣目标明确,无论如何都会绕回原来的打算,也是让杨觉不得不服。
但,他既然愿意教云锦绣本事,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自知他这何尝不是在侧面助云锦绣一臂之力。
既如此,便该把云锦绣教到最好,好到她足以应对即将面临的各种局面。
“好!”杨觉应得爽快,也让云锦绣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女儿家家的,不该背负太多,你可以多笑笑。”杨觉是第一回看到云锦绣的笑容,如冬日升起的熙阳,温暖人心。
云锦绣原该是这样温暖的人!
“家破人亡,不敢松懈。”云锦绣高兴归高兴,她更清楚地记着自己肩上所背负的一切。
没有达成前,云锦绣永远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杨觉不再劝,开始上课,“兵者,诡道也”
两人你讲得兴起,我听得认真。
云锦绣并非对兵法一窍不通,透过兵法,云锦绣为试探杨觉果真觉得青州的局势无可更改。
鲜卑慕容氏,眼下中原乱,便是这鲜卑便有五部,虽都是鲜卑族,却是各有单于。
天下的局势,云锦绣并不清楚现在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杨觉一定知道。
“无兵之将,再多良策亦是无用。”云锦绣突然失了神,头上被杨觉敲了一记。
真以为杨觉看不穿云锦绣的心思?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兵从何而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云锦绣岂会不懂,可是青州之内的将士要么战死,要么早被人领着南下了,城中的百姓所剩无非老弱妇孺,人从何而来?
“若有粮,何畏无人?”杨觉明白了,云锦绣杠死在这儿了,若不给云锦绣指一条路,云锦绣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粮,云家是有粮的。”云锦绣被杨觉一提,瞬间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杨觉
“好些年前,阿娘就说过司马家的皇帝不是个东西,必然要出大乱子,一直以来都有藏粮。还有祖父也是,我们家有粮食的。”云锦绣感受到杨觉的惊愣,不过,这难道不是世族的习惯?
就说他们杨家好了,难道杨家就没有囤粮的习惯?
杨觉接收到云锦绣的意思,只是道:“你是家中女郎,年纪尚小,如何得知云氏的藏粮何在?”
云锦绣低下了头,捏着小拇指道:“祖父告诉了阿娘,阿娘带我们兄妹去看过的。”
提起曹黎,云锦绣显得很低落,杨觉伸出手轻轻地抚过云锦绣的头。虽然生疏,还是能安慰人的。
“阿娘有什么事从来不瞒我。那些世族进青州,祖父念及都是汉人,不忍他们无家可归,热情招待,那时候阿娘就提醒祖父。
“升米恩,斗米仇,世族入青州,理当让他们交出兵马,尽由青州统管,如此才不会出乱子。
“可祖父说世族皆是逃难而出,若让他们交出手中的部曲,难免落得一个趁火打劫的名号。不肯听阿娘的建议。
“最后,那些世族果然不知足。得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开始,他们要权更要利。
“哪怕我们云氏对他们有恩又如何,利字当头就连至今骨肉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捏住他们想要的利的人。
“在他们眼里,我们云氏已不是他们的恩人,而是他们的仇人。”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结果呢?
云氏出面说服青州的世族,无非想给那些逃难而来的人争得一处容身之地。
结果他们得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转头却要将给他们安身立命之地的人杀了!
云锦绣如何也忘不掉祖父在临死前对他们兄妹喊的话,“走,走得远远的,以后永远不要相信世族。”
世族,世族逐利,最是丑陋的莫过于他们的嘴脸!
“那些人你都记得是谁吗?”杨觉身子一颤,云锦绣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也同样想起了往事!
“记得,我会记得一辈子的。云家没有亡于鲜卑人之手,却是亡于他们之手,终有一日,我一定让他们为我云氏满门偿命。”云锦绣握紧拳头,她活着,定要让这些仇人全都死!
“那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杨觉再一次伸手抚过云锦绣的头,想让云锦绣一定牢记。
云锦绣愤怒无比,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报仇了,结果杨觉一直只叮嘱云锦绣一句话,好好地活着。
是啊,只有好好地活着,她才能报仇!
“公子可以陪我一起去拿粮食吗?”云锦绣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粮食,那是云家最后的根基,云锦绣便要利用这一点根基起势。
杨觉没有想到云锦绣竟然有此提议,略显得无奈地提醒,“我也是世族。”
“如果公子也像他们一样,这些粮食就当是还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想来祖父和阿娘在天有灵,也不会觉得我这条命不值这些粮食。”云锦绣没有丝毫畏惧。
“我虽怨世族忘恩负义,却不会因为他们从此再不相信任何人,他们还不配!”
一句不配,引得杨觉笑了!云锦绣足够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本。
将来,不知云锦绣会长成何等卓然不群的人!
“公子,我们能尽早去吗?”杨觉遥想未来的时候,云锦绣再一次询问,迫不及待的想将粮食拿在手上,以此开展下一步。
杨觉感受到云锦绣的迫切,淡定地道:“上完课即去。”
这些日子云锦绣饱受煎熬,云家总算给云锦绣留了点家底,云锦绣只要把握住,将来的事未必不可成。
“那我们快些。”云锦绣期待得眼睛放光,巴巴地瞅着杨觉看,只为杨觉一句可。
杨觉不知怎么的,终是忍下敲打云锦绣的话,言归正传地上课。
粮食嘛,每家每户,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有囤粮的习惯。
毕竟天灾人祸,哪家都不敢说年年都有好收成,也不敢说天下能一直太平。
世族人多,家底丰厚,在一些事情的操作上,他们更是早早做好准备。
云锦绣带着杨觉来到一处山中,瞧着四下设了不少机关,要不是云锦绣领路,就这山高林密的,谁能想到这样的山中会藏了粮食。
云锦绣径自领路往里走,杨觉突然按住云锦绣的肩膀,“这山中无人看守?”
囤粮的地方,要说没个人看着,难道不怕被人盗了去?
杨觉本着小心为重,何尝不是察觉气氛有异。
“阿娘说是有的,只是我从未见过。”云锦绣也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不过她并不认得人。
“你”杨觉刚要开口,突然正对面一柄剑朝他刺来,杨觉立刻将云锦绣甩向一旁的大树,后翻躲开了飞出的剑。
随云锦绣一道来取粮,杨觉无意让人发现此处,纵然是自小同杨觉一起长大的杨长生,杨觉都不带。
以至于,杨觉被人袭击,只能是杨觉出手对抗。
随后,一个身着蓝衣长袍的男人出现,拔出扎在树上的剑,翻滚着刺向杨觉,杨觉不再犹豫,拔出腰中的剑,只听噹的一声,两把利刃相碰,发出一阵火花,声音更是刺耳。
“云氏锦绣拜见前辈。青州沦陷,祖父被杀,阖家未能逃过劫数,锦绣前来,为借家中存粮,集天下之才,为家族报仇。”是她忘记此处有人守卫,这才坑了杨觉,云锦绣赶紧出声。
蓝衣长袍的男人和杨觉打得难舍难分,突然在听到云锦绣的话后瞬间收到了剑,疾步行至云锦绣的面前,一双丹凤在这一刻布满寒霜,“你说什么?”
云锦绣低下头,悲痛地道:“南下世族欲夺云氏之权,竟然集结他们的部曲,对我们云氏下手,恰逢鲜卑攻占青州城,祖父死于世族之手,阿娘战死青州。”
蓝衣长袍男子闻之暴吼一声,“尔敢,尔敢!”
这倒要转身下山,云锦绣一看这爆脾气的人,惊得连忙伸手捉住人道:“前辈不要贸然行事,眼下北边的世族见势不对,已经南迁。
“青州为鲜卑攻破,青州守将尽灭,就连城中的百姓也惨被屠戮,剩下的不过老弱妇孺。你以一人之力,杀得一人,杀不了所有鲜卑人。”
云锦绣使出吃奶的劲,无奈都没能拦住蓝衣男子,蓝衣男子拖着云锦绣往外走,地上都拖出了一道痕迹。
听完云锦绣的话,蓝衣长袍男子低头扫过云锦绣,“我见过你。当日阿黎曾经带你上山,告诉过你云氏粮草所藏之地。按辈分我与你祖父同辈,吾名云启。你该”
“拜见叔公。”云锦绣立刻拱手鞠躬接话。
她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同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竟然会与祖父同辈。
“你能死里逃生上山来也就罢了,为何带上外人?”自我介绍云启的人,认出云锦绣,这也是为什么一见有外人入,云启攻击的是杨觉,而不是年幼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云锦绣。
“晚辈得以死里逃生,多亏杨公子。叔公,青州城上还挂着当日随我阿娘守卫青州的将士尸体,晚辈想要救出他们。
“可是青州上下惨遭屠戮,且晚辈孤身一人,纵然满腹怨恨,亦不知从何下手。
“多赖杨公子指点,才让晚辈想到,晚辈虽然身边无人,但只要有粮,就能有人。”
云锦绣一番解释,满是渴求地望向云启,盼着云启能明白她的挣扎。
可惜云启一直盯的人是杨觉。
“杨,弘农杨氏?”云启自然联想到杨氏代表的什么,同时低头毫不避讳地问:“害我云氏的世族中有没有杨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