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都给木六娘了?你心也是够大的。”
“大过年的让人出征,军饷再跟不上,苦的还是底层军士们阿。”
云姝点点头,自己心算了一下道:“我俸禄少,卖掉点首饰啥的,能给你凑了八百两,等下回宫你拿去吧。”
“感谢感谢。”
云姝往后靠了靠道:“用得着你?让木六娘回来谢我。”
张溪不做声,她发现这点钱也不太够用,或许可以去找舅舅。
大楚丞相朱桢是当朝太后的兄长,背靠文县望族朱家,也是玉溪王和静怡公主的亲舅舅。
这位舅舅可了不起了,出生武将世家。
老将军功高盖主怕给儿孙惹来杀身之祸,便让朱桢弃武从文,谁知他一举拿下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文县朱家百年来第一个庶吉士,还扶持如今的陛下拿下皇位,娶了皇帝的姑姑大长公主为妻,一路坐到丞相之位。
张溪是十分敬畏这个舅舅的。
“舅舅。”
丞相正在堂屋和门生丁元明谈公务,看见进门的张溪后,抄起折子就扔了过去。
张溪吓得双下巴都出来了,连忙躲到管家身后。
“我当是谁,老臣以为王爷已经死在外面了。”
丁元明连忙劝架:“老师,消消气。”又冲着张溪道:“小溪,还不赶紧请罪。”
张溪跪下叩了个头,朱桢手里的动作停了但还是不消气:“你现在是亲王,拜我不合规矩。”
丁元明上前扶起她悄声道:“老师没生气,刚才还念叨你呢。”
张溪嘴角扬了起来:“真的?”
朱桢见张溪二人嘀咕,依旧板着脸背着手道:“过来,我瞧瞧。”
张溪立马来到朱桢面前:“舅舅。”
“嗯,长高了,变黑了。”朱桢一脸欣慰,转脸就叹了口气道:“王爷长大了,要懂点事。”
“嗯嗯,舅舅训斥的对,这不是快过年,想着给舅舅送来一头梅花鹿,孝敬您的。”
这鹿是别人送来的新婚贺礼,张溪就当借花向佛了。
“你小子呀。走,带我看看去,我家小溪都能猎到鹿了。”
张溪领着朱桢来到后院,家丁已经把鹿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张溪冲着丁元明使了个眼色道:“元明兄,马车上还有些,你去挑挑。”
丁元明道完谢就上了马车。
“那个,舅舅。”张溪搓了搓手,纠结半天还是道:“这不是边境又开战了吗……嗯……木家军又出征了,这军饷……”
“嗯?”
“算我借的,到时候还给您。”
“你从我家里拿的东西还少吗?”
“嘿嘿。”张溪赔笑着。
“我拿八万两,够吗?”
“够够够。”完了还拍马屁道:“咱们相爷就是阔气。”
丁元明从马车钻了出来,拿了两个野鸡。
张溪对郭八说:“记上,礼部侍郎丁相公,野鸡两只。”
“小溪,我可没什么钱,你是知道的钱都在你嫂子手里。”
“那元明兄能拿多少?”
“五百两,撑死了。拿你两野鸡换五百两值了。”
“谢过兄长。”
“一会儿吃过饭再走。”丞相都发话了,张溪连忙称是。
得了些银子的张溪正乐呵呵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被皇帝内侍官截胡了。
“王爷千岁,陛下有请。”
“是。”
皇帝为啥找自己,张溪肚子跟明镜似的,她一路上都在组织语言,除了减轻木六娘的罪过,最好还把自己撇出去。
“王爷到了。”
“到了?”张溪从未觉得华阳宫离御书房这么近过,可自己的语言还没组织好。
张溪被皇帝内侍官石海请进了御书房,石海还轻声的宽慰道:“王爷放宽心,陛下已经消气了。”
张溪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点了点头进了御书房。
“弟拜见吾皇,恭请吾皇圣安。”
张溪跪下参拜,等了好久也未听到平身二字,她偷偷抬头看,见皇帝正在一丝不苟的看折子。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瞧见张溪这小动作的:“既然想抬头了,就别低着了。”
张溪赶紧把头低了下去道:“不敢。”
皇帝依旧看着折子只是动了动嘴:“大冬天的,一大早的哪去了?”
“弟去了玄武门了。”
“送木六娘去了?”
“是的。”张溪直起身子拱手道。
“觉得朕欺负她?替她不平?”
“臣是替那些军士不平。”张溪见皇帝没说话,继续道:“寒冬腊月,又是在年节出征,军饷粮草这些后勤跟不上,苦得还是自己军士百姓,他们虽属木家军,但也是陛下的子民,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朕给过她选择,若是将木家军归入虎贲军,这一路的粮草自军饷然由朝廷来包办,至于木家军,我朝可没有从国库支钱给府军的先例。”
皇帝这是趁火打劫呀,揪到木六娘的错处就想乘机收编木家军。
木六娘的脾气打小就倔,木家军又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怎么可能愿意拱手让给皇帝。
张溪从袖口掏出兵符,双手呈上,既然皇帝想要兵权,那就一个换一个吧。
皇帝抬眼一看挑了挑眉:“不要了?”
“臣年龄尚轻,未加冠。这黑金符统领南衙十六卫,太重!还望陛下收回。”
“拿不起来?这黑金符在你手上几年了?”
“快三年了吧。”
皇帝走了下来道:“你拿不起来吗?”
张溪低头道:“日夜惶恐。”
皇帝蹲了下来与她平视问道:“有那么惶恐吗?”
张溪拼命睁大眼睛,尽量不让眼神闪躲,回答道:“惶恐。”
皇帝就这么一直盯着她,张溪从未想到会有一天被人盯的如此煎熬,后背慢慢的浸出了汗,举着兵符的手有些颤抖。
“啪!”皇帝一把抓住张溪的手腕。
“先帝给你兵符是为了什么?”
“救命稻草,守卫太平宫。”
别看黑金符其貌不扬,它可号令南衙十六卫中的任何一卫。皇帝说这太平宫最后的防线,南衙十六卫一直是分别管理,相互联系不深,但都受这黑金符调配。就算其中有十卫反水,剩下的也会护太平宫周全。
“这个稻草你想丢了?”
张溪无所谓,这兵符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块破石头,兵可不是有兵符就能带的。
皇帝拍了拍张溪的肩膀道:“你倒是真良善,起来吧。”
张溪刚起身就听皇帝道:“听说你这几年不断资助落魄书生?今年春闱,你的门生能出几人?”皇帝回头,目光似箭射了过来。
唬的张溪连忙摆手,躬身道:“都是玩笑,不过是救济几位快没命的可怜人,臣没有招揽门生之意。”
张溪说的都是实话,她就是看人寒窗苦读几十载,若是为了几两银子错过考试,可真就太惨了。
但她绝无招揽门生的意思,就是心软而已。
“最好没有。”皇帝的眼神缓和了点:“书都没读几本的主公,招揽门生也是可笑。”
“是是,臣定努力读书,不让皇兄和太傅失望的。”
见皇帝没再训斥自己,张溪又得寸进尺道:“二哥哥,那军饷?”
“你是为了那些军士,还是为了木六娘?”
张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军士。”
皇帝点点头,木六娘说得没错,她一定会选军士。
“国库也拮据,朕这里倒是有个万八千两银子……”
张溪见皇帝松了口,往前上了几步撒娇道:“二哥哥最好了。”
皇帝难得笑了,他道:“钱可以给,但你得应我件事。”
“嗯嗯,陛下快说。”
“年下一应节礼,你得陪着朕去应酬。”
“这……”张溪向来不喜欢应酬,不过她犹豫下还是答应了。
张溪把军饷安排妥当,给木六娘写了份信告诉她全力打仗,不用担心后方军饷。
云姝趴在一旁看着张溪给信封口,笑道:“要不我给你塑个金身,你直接立地成佛了。”
“能帮一个是一个。”
“可惜人家却不知道是你的努力。”
“我又不图名。”
“好了,大善人快点画吧!”
张溪看了眼面前的空白灯笼,无奈道:“你到底承诺多少人?”
“我算算。”云姝扒着手指念叨着:“大林,阿媛,斐儿,秦温……差不多七八个人吧,都是我闺蜜。”
“你闺蜜是够多。”
“就差最后一个了。”
郭八往屋里探头道:“公子,陛下催您呢。”
“等会儿,这灯笼还没画好呢。”
郭八劝道:“公子快去吧。”
“马上,马上。”
张溪刚停笔,云姝拿过灯笼就跑出去,嘴里嚷嚷着要迟到了。
她一路跑到朗园,那里小姐姑娘几乎都到齐了,今儿是上元节,宫里斗灯笼,但女孩子舍不得斗坏自己漂亮灯笼,便改成文斗了,比谁的灯笼纹样好,谁的灯笼样式好。
“快快快,这是大琳的,牡丹给秦温……”云姝分着手里的灯笼。
被唤作大琳的是寿康县主百里琳,她抱着灯笼爱不释手道:“九哥的画功真是了得,宫里的画师未免比的过他呢。”
其他姑娘打趣道:“在里心里有谁比得你九哥,哈哈哈。”
百里琳也不恼,挨个观赏张溪画的灯笼。
“你们快看。”秦温指着湖面道:“金龙画舫诶。”
“一会儿还有烟花呢。”
百里琳却看着满园的灯火,叹了口气道:“九哥要是在这就好了,画一幅上元灯节定是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