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君面无表情地收手，看着对着自己红了眼眶的异母姐姐，冷淡开口：“你现在可以回去给你爸说，我打了你。”
蒋姝蔓直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宋思君竟然敢打她！竟然敢当众打她！
小姐妹一拥而上，将蒋姝蔓护住。
“宋思君，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江岚毓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小君君打人可都是直接冲人来，不像你们藏在背后搞事。那也太小人啦。”
蒋姝蔓捂着脸，怒视着江岚毓，她有些恨得牙痒痒。
江岚毓再婊里婊气地往宋思君的背后一躲，然后露出半个脑袋来，一副比蒋姝蔓还委屈的表情来。
“小君君，保护我。他们都好可怕，保安呢，让他们赶紧上来。怎么让这种小太妹进来了！”
宋思君挡着江岚毓，她不是为江岚毓着想，而是不想再让两人起争执。
宋思君看着自己的手，那一巴掌有些用力，此时手心都是红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了出去，下意识地，就不想让江岚毓受了委屈。
宋思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刚刚没有想和蒋姝蔓起冲突，就和往日一样，她从来不会反抗，蒋姝蔓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予取予求，她好像天生就欠了蒋姝蔓那样。
她却那么莫名其妙地因江岚毓发了火。
她稍稍侧目，如果不是确定江岚毓真的是个人，她会怀疑江岚毓给她下了蛊。
“你护着她。”蒋姝蔓看宋思君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不护着我，难道护着你吗？”江岚毓在宋思君的背后也不安分地挑衅：“打她呀，打她的脸。”
宋思君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又把江岚毓拎出来，而后冲着店长说，“我先送她离开。”
店长点点头，也被刚刚的情势吓到了，她忙不迭地说了一串好。
蒋姝蔓不发一言，她深知不能让爸爸知道她欺负宋思君的事——虽然家里断了宋思君一切经济来源，目的却是为了逼她回去。
爸爸动手不代表她能动手。毕竟爸爸是想让宋思君回去，而她却是要逼宋思君离开。
蒋姝蔓上去就想把宋思君拉开，她不能对宋思君怎么样，但却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去打江岚毓。
她这边带的人多，见蒋姝蔓吃亏，都要去给她出了这口气，纷纷上去扯江岚毓的头发，要去打她的脸。
江岚毓眼疾手快，在蒋姝蔓快拉住她的时候，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接将人打在地上。
这下，蒋姝蔓是真的没脸了，两边被打了个对称。
江岚毓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打我，我也没有办法呀。”
宋思君人高，轻易一扯就把江岚毓这个惹祸精往身后带，现在看见蒋姝蔓吃亏，她也觉得人是自找的了。
江岚毓这人，连她都摸不透性子，蒋姝蔓又怎么觉得自己能操控。
果然，江岚毓变脸道：“还不快滚，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就不信你爸知道你来找小君君的茬，他会给你好脸色看。”
蒋姝蔓被戳中了心事……
他爸现在就想让宋思君认祖归宗，现在宋思君在外面的一切折腾，她爸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宋思君就是不回去。她一方面是庆幸的，一方面又厌恶。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一直有欺负宋思君，那到时候不就是把她爸往宋思君那两母女那里推吗？
蒋姝蔓道，“死心吧！我爸才不会管！”
江岚毓说：“你心虚什么，不管就不管呗。叫那么大声。”
蒋姝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宋思君以前不跟她呛声，她虽然独角戏，却不会那么气。
现在这个女人不仅言语挑衅，还行为挑衅，关键她还真的不能动宋思君。
她的眼神凶恶，但没有给江岚毓造成半点威胁。
她带着一腔怒意来，又带着全身的怒意走。
几人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也散了。
宋思君看着江岚毓。
“可以走了？”
也是让江岚毓赶紧走。
江岚毓回头，当没听见这话，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看着的宋思君时有几分悲悯。
“哪想啊……你以前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宋思君回视着江岚毓，看着那双澄澈的眼，明明与往日无差，却又觉得，那双眼眸深沉，仿佛透过她在看着什么。
意识到这点，宋思君又觉得心口憋闷，这样的感觉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按住了心脏的位置，有一股力量在铿锵有力地跳动。
江岚毓侧身，与宋思君擦肩而过，她重新钻进了奶茶店。刚点的柠檬水已经做好，现在还没找到客人。
江岚毓钻进人群，说了声谢，拿到后，将吸管插上，先送到宋思君嘴边。
宋思君侧脸，避开了江岚毓的动作。
江岚毓知道人不喝，自己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趴在吧台上，一脸惬意。
“真好喝。”
店长看着她，面上有些尴尬。
“打扰你们工作了，那是我们小君君继父的姐姐。没事儿就喜欢找我们小君君的麻烦，不过我们小君君都不理她的。”江岚毓说。
“这样啊。”店长连忙说，“我知道小宋是什么样的人，做事踏实认真，我都看着的。”
江岚毓笑吟吟地与人说：“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她丢不起那个脸。”
店长也是头一次看见有人那么大张旗鼓地欺负人的……往常都是看着打小三的，她也跟着凑热闹，但这些人啊，只会打小三，怎么不去打渣男？还不是欺软怕硬。
就小宋性格内向，也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样。
再说，人都在她这儿干那么久了，她能不了解？就是这姐姐看着那么有钱的，妹妹却为了生活费在她这里打工！
不过别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只是想想，就觉得一团乱。
……
蒋姝蔓回去很晚，她连今天的课都没去上，直接让小姐妹给她请了个假，让她们不要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脸上的两个红印到现在都还没消。
她拿了遮瑕，给自己的脸上盖住，回去后就发现宋母多看了她两眼，但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和宋思君看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人得志。
蒋姝蔓想，她心里忍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些。
蒋父回来后，家里就开饭了。蒋姝蔓发现爸爸也没有关心她的脸，一时间有些气闷，她想遮掩那是她的事，但爸爸不能这样不关心她。
弟弟倒是看出了什么，问蒋姝蔓，“你脸上这粉擦太厚了吧，也不怕烂脸。”
“你懂什么。”蒋姝蔓没好气道。
弟弟笑呵呵地说自己不懂，两人这边说着话，但蒋父看都没看。
蒋姝蔓还没说什么故意引起蒋父注意，就听蒋父关切询问宋母。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哪个给你气受了？”
宋母叹气，“学校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君君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当时闹好大一出，你昨晚回来得晚，我就没说……”
她的眼神看向蒋姝蔓，明摆了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蒋姝蔓不听话，她大可以拿这件事威胁。
蒋姝蔓也看出来了，她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蒋父说：“你去看看她，看她还要犟到什么时候，说不认我，就不认我，这血脉亲情，她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宋母道：“不过我想君君现在肯定还不想见我，我就没去了。反正她吃够苦头了，就知道我们是为她好了。”
“你怎么能不去，你是她妈。”
“我去了，她又给我脸色看。我还是她妈呢，看着像仇人一样的。”
她越是这样说，蒋父就越是心疼。
到了他这个位置，权势家庭都有了，现在想的就是一家人和谐，但宋思君就爱钻牛角尖，到现在都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
他一方面觉得宋思君像他，一方面又觉得宋思君在挑战他的权威。
两人就着宋思君的事商量了半晌，蒋父也没发现蒋姝蔓状态不对。她想说什么，又只能咽回肚子里。
她现在是恨死了宋思君，但在蒋父的嘴里，却是轻描淡写的揭过，甚至宋思君才是他眼里的受害者。
她很快就下了桌子，说自己吃饱了。其实是气饱了。
……
江岚毓无所事事了一整天，想逛商场又没钱，最后只在外面不知名的店里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
她坐在沙发上换好，拎着高跟鞋回家，一路上说着等会儿想吃什么。
她要求不高，青菜泡面和煎蛋也行。
宋思君只听着她说，也不发言，但偶尔看向江岚毓的背影。
在她的眼里，江岚毓俨然是小小的一只，她伸手，与地面的影子比了比，似乎轻易就能将人拢在手心里。
反正她要离开了。
宋思君这样想着。
即便每次在想到这点的时候，内心升腾起的那股情绪都不是愉悦的。
她沉默了一路，回到家门口，江岚毓一声尖叫让她陡然清醒。
门口的墙面乃至地上，都沾上了红色的血迹，在并不明亮的楼道里，显得尤为诡异阴森。
江岚毓被宋思君拉开了，她低头看了眼，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打了物业电话。
“谁那么缺德！”
宋思君拿了纸巾，蹲下给江岚毓的白鞋擦了擦。
江岚毓盯着宋思君的头顶，见人擦干净了，又把手递过去，“手也要。”
她刚刚握门把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手心都脏了。
宋思君将纸巾给江岚毓递过去，让她自己擦。
江岚毓没动，见宋思君真不给她擦，这才自己擦了。
擦拭干净，她们才推门进去，江岚毓直接就拿着自己的鞋进浴室，又让宋思君也赶紧洗洗。
江岚毓哦了声，嘀嘀咕咕道，“真是晦气。”
江岚毓有些生气了，有什么当面来不行，她怕过哪个？但这样背地里搞阴招的，她是真的嫌恶心。
“肯定是蒋姝蔓干的！”
“算了。”
“怎么能什么都算了！”
“那不算吧。”
江岚毓没说话，她就是觉得宋思君这样活得苦闷，一切都要压抑本性，太憋屈了些。
宋思君说：“我打她一次，她只是泼血而已。”
江岚毓不说话了，蹲在地上刷鞋，刷得她更生气了。
宋思君也不说话，蹲着同样清洗着。
水冲洗着血迹，在洁白的地面上晕染开，她撇开目光，本能地觉得这血有些刺痛神经，她看着手心里沾染的红，莫名地升起某些恐惧感。
她在恐惧什么？
她转头看向江岚毓的时候，都觉得对方的脸上似有血色晕染。对方笑着，但脸上的血却不断地往下流，从她的眼里，鼻腔，嘴里……好多好多想血，好红好红，在她面前扭曲成了一幅画。
她伸出手，放水将自己的手洗了很久，连浴室的地板都被染红，绯色水面倒映着江岚毓的脸，紧紧地闭上双眼。
——忽地，她就醒了。
是梦。
屋里啪嗒一下灯亮，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手面，干干净净的。
梦里很真实的，她不敢忘记。
梦里，江岚毓是她喜欢的人，而后死在了她的面前，血液鲜红地刺痛她的眼，她再怎么呼救，那人也没有睁开来。她好像，很喜欢很喜欢江岚毓。喜欢到恨不得一起去死。
那样的心悸让她难以自持地恐慌，她几乎逃出梦境，此时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许久后，她起身下床，推开了次卧的门。
她没穿鞋，轻轻踩在地面上，没有惊动睡熟的人。
窗外的光将江岚毓的睡颜轮廓照亮，显得有几分的安静了。
她伸手，在那鼻翼间探了探，人还在均匀呼吸起伏，梦始终是梦。
宋思君直到自己的恐惧消散，热意消失，她才轻声离开，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一刻，江岚毓睁开眼，望着宋思君离开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