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 周青彦发生变化,对他自己来说当然是好的, 可是对余姣自然是负面的影响。
周青彦说过余姣的水可以令他能够更好的控制属于魂体状态的躯体, 那团缠绕在身边的黑气越发得心应手,余姣只当他是耍流氓,可渐渐地, 每当两人亲吻后, 周青彦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
他刚出现的时候,无法触碰实体, 随着剥夺的液体增加, 不仅能够在白天维持身形, 甚至还能控制黑气遮挡渗进来的阳光。
明亮、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渗进来,宛若落入海绵的水滴,顷刻间被包裹在绵软的海绵体内, 被一丝不剩地吸收掉,余姣的房子长期处于阴潮, 奇怪的是, 她的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周青彦解释说因为她吞食了他的心脏。
余姣都快要忘记这件事,被他一提,连吃几日素菜, 看见肉类就想吐。
她上班的时候,周青彦就在家里等她,可是近来余姣发现他对此越来越不满足,不仅缠着余姣买手机——当然没有买, 把旧手机充满电给他用。工作期间要应付他发来的无数条信息, 更恐怖的是, 余姣拆快递的时候,发现了她从来没有购买过的遮阳伞。
遮阳伞?
余姣脸都黑了。
他不会想要跟着自己上班吧?
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要被鬼缠身。
余姣回到家,除了扑鼻的饭菜香味,还有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瞬间裹住她的手腕,沿着往上爬到她的脖颈,幸亏她关门快,要是被别人看到就糟了......
等等?
她为什么怕被别人看见?
她应该期待被人发现,然后救她于水火才对啊!
余姣没有过多纠结,因为周青彦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朝她走来,把炖好的鱼汤放在桌面,他一面拿纸巾擦手,一面将擦干净的手钳住她的下颌,鼻尖猛地逼近她的脖颈,像是猛兽般用力嗅闻她的味道,眼底沉色转淡。
仿佛毫不介意她上班整天,若无其事地询问:“工作期间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余姣叹口气,又来。
她不知道男人是有什么毛病,或许她不该指望他的脑回路和常人相同,毕竟他此刻是鬼,还是只对着自己的尸体口吐厌恶的恶劣的鬼,他生前也是工作过的,难道不清楚工作期间有多无聊多无趣?
她像是背日记般把一天的行程报出来:“吃完早餐就到办公室......整理教案、上课、下课,中午吃饭,哦,中途还被某同学妈妈缠了一个小时,要送礼、要多关照她的孩子......嗯,下班就回家,就是这样。”
周青彦的指腹缓慢地顺着她的脖颈游动,给余姣一种但凡有话不顺他心意就会被扭断,吓得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神情变化。
他问:“还有吗。”
余姣想想:“没了。”
周青彦沉默:“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余姣:“有啊......”脖子一疼,周青彦的唇贴上去,牙齿揪住脖颈处薄薄的皮肉在齿间磨,恨得她在心底破口大骂,早晚有天要报复回来,语气仍旧乖巧:“是、是我刚才说过的!学生的妈妈!”
周青彦不依不饶:“学生爸爸给你打电话吗?”
余姣忍了又忍,周青彦煞白的脸近在咫尺,那双隐隐透着血红的眼眸看得她寒毛竖立,她感觉被他咬过的地方像是被电流穿过,麻得她脊骨都阵阵发颤,索性闭上眼睛,不看就不会恐惧,咬着牙骂道:“周青彦......你有病!”
周青彦笑起来,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的胸口,笑声的震颤传进她的胸腔,余姣被这种亲密的姿势弄得浑身发僵,直到他松开,脱掉她的外衣,牵着她走进洗手间,用温水给她洗手,拿过毛巾擦干净,怪异的感觉仍没有消失——
像是在照顾小孩。
余姣被按在椅子上,周青彦撑盛了碗鱼汤放到她面前:“尝尝是你喜欢的味道吗,里面加了醋提鲜,你的口味偏淡,盐加半勺,尝尝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边说着,边用筷子加起大块鱼肉,挑干净鱼刺放到她面前的小碗。
余姣眼皮直跳。
也不用这么细心吧?
他这样让她很难不多想。
养猪不都是要把它们养肥才好下手吗?
周青彦:“想什么呢。”
余姣:“没、没什么。”低头喝汤,把他递来的鱼肉一口不剩全都吃干净,吃得心安理得,他穿着自己的、住着自己的,被他服务怎么了?
余姣吃得肚皮浑圆,她已经适应用餐期间周青彦专注的目光,全然把他当成雕塑,或者服务人员,周青彦很自觉地端着碗碟进厨房做最后的清理工作,余姣则窝到沙发,打开电视进行休闲时光。
目光不经意扫到桌面放置的大红色的横幅。
掀开看——
“祝贺时晚宁女士和老板程禾共度良宵。”
“祝贺刘静女士和老板程禾共度良宵。”
“特来恭喜时家女时晚宁,为爱甘愿委身做妾。”
“......”
余姣目瞪口呆。
周青彦整理完走过来,见状,坐到她身边解释道:“这几张,挂在公司门口,程禾的家人不在青城市,那封邮件我已经转发到他的家人群里,剩下的这几张......刘静的父母在政`府部门工作,这种事情算是道德污点,更何况那封邮件里还夹杂着刘静的照片......”
刘静如愿和心上人翻云覆雨,怎么舍得放弃留下证据的大好机会?那些照片不仅用来斩断程禾的恋情,还留作纪念供她欣赏。
周青彦本就是计算机出身,顺着邮件的地址黑掉她的手机,得到她存放在私密相册的照片,还有更多更露骨的照片,他不想余姣看见,污了她的眼睛。
至于时晚宁,她的家庭并非刘静所说的优越,而是在青城市的小县城里开着家水果店,夫妻两人朴实,自以为教育出的女儿出人头地。
那些横幅,是给她们父母看的。
周青彦的那些道德、良心、善意早就随着他的尸体腐烂在雪山底下,他只知道他们让余姣不开心,那就要承担后果。
余姣默默听着:“怎么挂?”
太丢脸。
虽然很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为着这种事,浪费精力浪费时间,总觉不值得。
周青彦朝着她眨眨眼:“姣姣想知道?”
余姣点头。
周青彦张开手臂。
余姣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周青彦笑着望她。
他的眼瞳是尽力克制猩红的浓黑,余姣在他幽暗的眼瞳看见自己的倒影,迷惑的、不解的,却独独没有没有被出轨后的颓废自厌,她被他看得浑身僵硬,那种怜惜的、微微带着爱意的眼神令她内心充满疑惑。
她在他的眼神里感觉不自在,捏住指肚:“我不想知道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满是抱怨的语气,像极不讲理的小孩,明明心底渴望那些做错事情的人付出代价,可当有人把主意告诉她,又开始退缩逃避,恨不得用那副可怜的姿态,博得对方的关爱,那她就可以坐享其成。
周青彦不介意,但他更想余姣能够和自己亲近些,她此刻略显逃避的神情,使得压抑的戾气隐隐有暴涨的倾向......没什么的,她整天上班,脾气不好是应该的,可是、可是!想到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在某个时刻可能和陌生男人偶遇、或者被学生的家长骚扰,再或者,被那些搔首弄姿、故意引人注意的男人吸引目光怎么办?
他捏住额头,用指腹用力将额头凸起的殷红血管按进去,眼睫长久未落,不停暗示自己不可以再吓到她、不可以再吓到她......周青彦主动上前,双手环绕住她的肩膀,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贴近胸膛。
余姣还未挣扎,便见浓郁的黑气瞬间将她包裹在内,想起数日前时晚宁等人的惨状,吓得双腿立马变软,周青彦托着她的臀抱起来,黑气勾住她的手腕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余姣呆愣地看着那团黑气越来越浓郁——竟像是一张透明的薄膜。
周青彦说:“抱紧我。”
余姣没发现黑气伤害她,因此听话地环紧他的脖子,好奇盯着如同云雾般蒸腾的气体,伸出指尖,没见周青彦阻挡,便直接触碰上去。
是和周青彦如出一辙的阴凉。
周青彦腾出只手捏起横幅,另只手稳稳托着余姣的双腿,窗外天色沉暗,日暮西斜,在他的目光里渐渐褪去最后一丝光亮,他抱着余姣离开。
......
时晚宁和刘静离开余姣家里,怀着期待盼望着是场噩梦,醒来蛛丝般的裂纹仍然在全身缠绕,两人不约而同地发了场高烧,醒来后生活还要继续,时晚宁本想着离开这里,可是她不甘心......她此刻的样子,脱去衣服和毁容有什么区别?
她只想死死抓住程禾。
刘静的想法和她相同。
两人一同出现在公司时,撕破表面伪装的和平,变得剑拔弩张,刘静几次想开除掉时晚宁,可公司的高层岂会是眼瞎的?知道时晚宁跟程禾关系的,说场面话要等程禾回来处理,他正在往回赶,恰巧碰上暴雨天,飞机航班推迟,回来还有几天的时间。
刘静心中不满,暗地使绊子,可就在某一天,手机炸掉般发出信息传入的声音,刚打开便看到父母劈头盖脸的谩骂,她头脑一昏,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就见公司的人在喊:
“刘静和时晚宁是第三者?”
“公司门口挂满横幅,还有照片呢!”
“天啊,程总竟然是这样的人......”
等她出去。
就见漫天飘下来的照片里,除却邮件里时晚宁和程禾的亲密照,还有她藏进私密相册里的照片。
仰头,是如雪花般簌簌落下的照片。
可是头顶什么东西都没有。
到底是哪里来的?
刘静和时晚宁不约而同地想到在余姣家里发生的怪事,她们是在大街上醒来的,醒来后只记得自己要去做什么,可中间发生了什么却全记不起来,只要一想大脑便会发出嗡鸣的声音。
两人站在公司门口,顶着众人嘲讽厌恶的眼神,只觉得此时和被人扒干净没什么区别——那些照片可是亲密照啊!
可诡异的事情还在继续。
照片无休止地落下。
刘静和时晚宁仿佛顷刻间被什么阴邪的东西缠住,双腿软倒,跌跪在地。
公司顶层。
余姣窝在周青彦的怀中,试探地去摸环绕的黑气,稍微不注意,那些黑气便四散逃离,她探头往下看,只看到汹涌走出公司的人潮。
“他们真的看不到我们吗?”
余姣下意识地盯着曾展露恶意的男员工,他当时把余姣当成前来应聘的员工,言辞间满是挑剔和骚,扰,她只是在脑子里想到曾经遭受的事情,下一刻,黑线猛地缠绕在那男人的脚踝,让他摔了个倒仰。
余姣骤然笑出来。
周青彦垂眸凝视她的笑颜:“还看谁不顺眼?”
余姣真探头去找,环视一圈,那阵激动过去后,又觉得没意思极了,周青彦坐在天台的边缘,高处的冷风刮过脸颊,刺骨寒凉,余姣紧张地缩进他怀里,使劲揪住他衣服。
“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我有点饿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周青彦抱起她往外走,一手摸她头发:“好啊。姣姣拿好遮阳伞,我们去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