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季清和就看不到楼白的身影了。
季清和蹙了蹙眉，正想去找楼白，却发现周围仿佛有了一堵堵他看不到的墙。
在墙上摸了摸，季清和脸色微变，“结界？”
刚刚在他耳边轻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哈哈哈哈，季清和，没想到吧，你竟然被困在了结界里。”
季清和蹙了蹙眉，这个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
“昔日修真界阵法结界第一人的季清和，竟然会被一个结界困住，真是可笑。”
声音落下，季清和眼前重新出现了楼白身影，只是这个楼白并不是现在的楼白，他穿了一袭白色弟子服，领口袖口绣着蓝色的祥云纹，仔细看去与季清和第一次见到楼白时穿的那套衣服还有些相似。
看到这一幕，季清和心底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楼白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老者面容极其严肃，居高临下地似乎在问楼白什么话，下一秒老者手轻轻一压，楼白瞬间跪倒在地，并且一口鲜血吐出。
那抹红色刺痛了季清和的眼睛，他双眼趋于冷漠，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被他拎在手里的蒋文斌被骇得一动不敢动，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窗外雷电交加，巨大的闪电几乎快要劈到教学楼。
原本蒋文斌制造出来的幻境也被雷电轻易撕碎，露出了郁金香高中的全貌。
然而季清和面前的结界还在。
布置结界的那人的声音也还在。
“哎呀呀，怎么生气了呀？这不都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吗？怎么我们的清和大人对楼无思这么愧疚？愧疚你当时没能救下他？还是愧疚你居然和他走的那么近？”
季清和闭上了眼。
那声音仍在继续，“可是你现在生气又能做什么呢？季清和，这里不是修真界，你的修为被压制得还剩多少？你要是真的敢出手，恐怕下一秒，你会被这个世界驱逐吧？”
——
楼白看着舔了自己的血而逐渐恢复生前容貌的张艾琪，眉头缓缓簇成了一团。
“怎么这么看我？”张艾琪笑了笑，“我在蒋文斌的手底下蛰伏这么多年，为了攒够足够的实力，拉了那么多人进入梦境，还费尽心力准备那样一本日记本，可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天师的血。”张艾琪又舔了舔自己的手掌，才恢复白嫩的面庞上瞬间染满了血，“力量真的很充沛。”
张艾琪走到窗边，沐浴着并非真实的阳光，双手缓缓张开，“我终于，自由了。”
然而就在张艾琪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忽然神色痛苦，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楼白道：“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天师的血力量充沛，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是天师？”
张艾琪因为楼白的话，打滚的动作都顿住了，冷汗涔涔地看向楼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我一直就在想，为什么现在的学生会这么有同情心。”楼白碰了碰后腰上并不算深的伤口，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为什么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你好惨，好可怜，好想要帮助你。”
张艾琪开始颤抖起来，捂着肚子的手渐渐露出死相，黑色的焦炭一点点爬上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楼白扬了扬沾有血渍的手，故作恍然大悟状，“你说这个啊？”
说着，便在张艾琪目眦欲裂的目光中勾了勾唇，“不舍点本钱，怎么能钓到大鱼呢？”
他话音才刚刚落下，外面忽然就狂风大作，伴随的便是电闪雷鸣。
楼白仰头看去，只见雷电劈碎了蒋文斌布下的结界，又直直朝着刚刚他出来的教室劈去。
“清和！”
意识到季清和还在教室中，楼白只来得及对张艾琪丢下一张“定”字符，便往教室跑去，然而教室内的景象叫楼白惊呆在门口。
季清和站在教室内，周围像是有四堵看不见的墙将他困在一处。
只见他闭着眼睛，侧着头，像是在感应什么，下一秒又忽然张开眼睛，朝着空无一人的一角走去，路上碰到他的“墙”瞬间就分崩离析，再起不到困住他的作用。
走到角落，季清和缓缓抬手，只见那双纤长白皙的手上聚集着肉眼可见的浓郁灵力，下一秒，楼白看到季清和的手下，一个人影渐渐出现。
那人戴着一个古怪的面具，身穿一件肥大黑袍，简直就是电影里反派的穿搭。
那人被季清和扼住脖子缓缓举高了些，他的双手扶住季清和的手，双眼呈现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你，你怎么……”
季清和眸色浅淡，眸子中就连感情都少得可怜，“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下一秒，雷电才姗姗来迟，狠狠劈在季清和身上，又由季清和传递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被电得面具都焦黑了，看着季清和，气息微弱，“你……不想动用你的修为被世界意识驱逐，所以你用天雷？”
说完这点，那人眼睛忽然瞪大，“季清和，你疯了！”
谁料，季清和却是忽然扯起了个笑容，“你们说我师父是疯子，说我师公也是疯子，你觉得作为他们养大的孩子，我会不疯吗？”
季清和似乎是觉得拎着的蒋文斌有点碍事，直接将他丢到一旁，空出来的手便盖在那人的头顶上，“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我可以把你交给楼白，让他走走流程问问你。”
那人眼底的绝望尚且没有蔓延开，神智便已经在季清和的手底下开始湮灭。
“可惜你提了他，不仅提了他，还让我看到他最狼狈的时候。”
那人的“等”字才刚说出口，季清和已经收手，那人便靠着墙，软软地倒了下去。
季清和表情冷漠地转身，谁料门口熟悉的身影却是叫他动作登时僵住。
两人僵持了会儿，直到蒋文斌的幻境被彻底击碎，天边的雷电消失，周围恢复成郁金香高中的模样后，楼白才略微动了动。
在季清和紧张又略有些心虚的目光下，楼白“嘶”了声，嚷嚷道：“脚麻了脚麻了，清和快来扶我一下。”
语调动作与之前并无二致。
季清和闷着头拿了把椅子放到楼白面前，又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下。
楼白也不矫情，坐在椅子上，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腿，一边嘟哝着叙述刚刚他在外面和张艾琪的事。
末了，楼白又看着窗外终于露出头的太阳感叹了句，“原来郁金香高中的白天竟然这么好看。”
看着楼白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季清和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什么，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没什么可以狡辩的，嘴唇开合了半晌，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反倒是楼白，拍了拍季清和的肩膀，善解人意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的，不用勉强自己。”
看着季清和愣愣地抬头，楼白抿唇笑了下，“虽然我相面功夫不太精通，但一个人是好是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说着，楼白指了指教室后方的尸体，“那家伙煞气冲天，估计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八百辈子都得去赎罪，你杀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说到这里，看到季清和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楼白竟然刻意板起脸来，叹了口气道：“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看到季清和诧异地抬起头，瞪得微圆的眼睛，楼白一边忍受着心中的悸动一边说道：“他要是活着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很多的便利。”
季清和点点头，却是没告诉楼白，这个人大概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了。
刚刚他动手的时候，连同那人的魂魄一起绞杀了个干净。
楼白缓了缓，动了动腿脚，便站起来走向蒋文斌，“现在就该来问问你了。”
蒋文斌早就被季清和的气势吓破了胆子，看着楼白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更是不受控制地吞了好几口口水，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一只鬼哪来的口水。
楼白微微笑了笑，“你是自己交待，还是我们帮你交待？”
蒋文斌往后爬了两下，“交，交待什么？”
楼白挑眉，意味不明地道：“你知道什么就交待什么。”
蒋文斌顿时低下头，眼珠子在眼眶里疯狂转动，权衡了一番利弊后，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话长。”
话音刚落，抬头看到楼白略显阴沉的表情，登时就低下头，“那我就长话短说。”
速度之快，简直让楼白叹为观止。
“这事还是打我刚死的时候发生的。”蒋文斌蜷缩在一起，一副极没有安全感的模样，“我刚变成鬼的时候还挺懵懂，不明白我怎么就死了，后来还在班级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了好几天，直到高考之前，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死了，原本我意识到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是应该直接投胎的，我甚至连地府的门都看到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蒋文斌抖了下，“我看到了那个害死我的鬼，她又要动手杀害其他人，我想阻止的，可我实力太弱，做不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就顺着那道声音的方向飘了过去，最后我停在了一个周围种满了槐树的房子。”
越听越觉得耳熟，楼白打断了蒋文斌的话，“该不会，房子里还有个老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