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着话音落下，无数只漆黑色触手从余曦曦身后生长出来，随着夜色漫天飞舞。
“现在你再想逃也来不及了。”余曦曦冷笑了声，触手在余曦曦话音落下的时候向楼白飞射过来，速度极快，快到几乎难以躲避。
楼白也没有闪躲的意思，灵力化作的鞭子将这些触手一根根挡下，触手落地，化作一缕缕幽深的怨气在地面盘旋。
当最后一根触手被楼白打断之后，余曦曦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来，“你现在是真的无处可逃了。”
无尽的怨气在余曦曦的指挥下凝成了漆黑色的巨大圆球，圆球将楼白包裹其中，怨气顺着楼白的七窍往他身体里钻。
是一种比刚刚在苏芒家感受到的更孤寂，更阴冷的感觉。
冷寂中，楼白耳畔响起余曦曦的声音，“你就在怨海中，为你最后悔的事，永无止境地后悔下去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色的怨气球越来越小，余曦曦就立在不远处，把楼白的名字添在了这么多年里她杀的道士的名单上。
这世上会没有人有后悔的事吗？
余曦曦想到三百年前她遇到的那个道士，眉清目秀，手长腿长的，有着不错的皮相，又是当年首屈一指闻名天下的高人，深受皇室信任，百姓爱戴。
可就是这样光风霁月的高人在她的怨气球中也没能坚持多久，被自己的悔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选择了自尽而亡。
余曦曦还有闲心想，不知道这个楼白能坚持多久呢？五分钟？
然而，余曦曦的猜测还没结束，那漆黑的怨气圆球瞬间爆裂开来，构成圆球的怨气也在被楼白手中的小黑珠子吸收，不过一时半刻，所有的怨气都消失了个干净。
楼白拖着鞭子一步步往余曦曦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沉稳，哪有半点被“悔”之一字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样子？
“最后悔的事吗？”
“我这一生，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无悔。”
走得近了，余曦曦能看出楼白的状态不对，原本褐色的眸子不知何时隐隐发红，整个人也显得淡漠又冷厉，随着楼白的步子，楼白手中的长鞭竟然慢慢变成了一柄长剑，长剑周身缠绕着代表了不详的红色光柱，只是靠近，便叫余曦曦浑身都在叫嚣着恐惧，余曦曦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距离她越来越近的长剑，忽然腿软倒在了地上。
楼白站在余曦曦面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余曦曦，剑尖一指，挑在了余曦曦的天池穴上，下一秒余曦曦的魂魄就被宣萱的身体排斥出去，满身满头是血的魂魄和楼白来了个面对面。
“不，不要！我的身体！”余曦曦想再回到宣萱的身体中，可无论余曦曦怎么努力，都只是无用功。
“为你曾经做的恶，赎罪吧。”楼白说罢，长剑微扬，余曦曦的魂魄瞬间从边缘开始模糊，最后化作一捧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
楼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略一动弹就觉得头痛欲裂。
“别动。”尚未看清楚人，就闻到了季清和身上的冷香。
一杯水被放到楼白嘴边，就着季清和的手喝了两口，楼白这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余曦曦呢？”
季清和笨手笨脚地扶着楼白坐起来，“你被发现晕倒在一个偏僻角落，是马博文把你送回来的。余曦曦她已经死了，魂飞魄散。”
楼白愣住，然后挠了挠脑袋，把季清和刚刚趁着楼白睡着的时候整理出来的发型挠得稀烂，“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还好那个余曦曦也算是罪大恶极。”
“不是第一次？”
倒过气来的楼白神秘兮兮道：“这不局里都传，说是我脾气不好，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闹出鬼命嘛，有的时候，我确实会忽然失去意识，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面前的鬼就已经被我给撕碎了。”
季清和呼吸一窒，“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倒也不是经常，就偶尔有的鬼怪我实在打不过，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说罢，楼白抿嘴笑了下，“你说我会不会是像李南琛一样？有恶鬼寄宿在我身上，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帮我抵挡危险？”
季清和绷着脸，没说话。
楼白又坐了会儿，头不疼眼不花，腰不酸腿不软了这才起身，一边穿鞋穿衣服，一边问道：“我待会要去局里审问苏芒，你要跟着一起吗？”
季清和摇了摇头，“事情解决了，我也要走了。”
只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季清和眼前就怼上了个二维码，楼白笑眯眯说道：“不想去？那就和我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啊。”
季清和又是摇头，“我没有手机。”
看着季清和远去的背影，楼白撇了撇嘴，不想加好友就直说嘛，这个社会，怎么可能会有人没有手机？
——
岷山市还算是一个比较太平的城市，平日里大家工作也都不忙，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活着进入非管局的嫌疑鬼，除楼白外的所有人就都赶过来凑热闹。
可怜苏芒一个新魂，进了非管局不仅要被压制阴气，还要被一群怪人围观。
张元九提问：“他会借寿术？真的只要知道姓名就能借寿？”
汪语涵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没和楼局去呢？怎么偏偏我就是给一个寝室除阴气啊？”
马博文一副不想提的样子，“喂，这真不是什么好事，我当时真的差点就被冻死。”
汪语涵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你蠢，修习不到家，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分明昨天在医院见到它的时候，它可比现在要强势多了。”
被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的苏芒缩了缩脖子，看上去确实和之前的样子相差很大。
马博文嚯了声，又问道：“说说看，昨天为什么非得想要我们死在你家？”
苏芒又缩了缩脖子，在马博文的威逼下，眼眶迅速变红，眼看着就能哭出来一样。
“呵，马博文，你看看你这张脸，神弃鬼厌，看看这鬼都被你吓得快哭了。”
马博文正想反驳，却听方怡轻咳一声，立刻心领神会，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楼白从外头走进来。
此时楼白的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步子已经很稳了，看着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苏芒此刻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说道：“不太对劲啊。”
马博文也十分困惑，“是吧，我也觉得他和之前不太像了，会不会之前苏芒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这么解释确实也可以，楼白坐在主位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咱们也不都是人，就不走阳间那套了哈，我就问你，你是怎么让余曦曦家的宅灵成精的？”
苏芒的嘴唇动了动，半晌却是问道：“曦曦呢？我想见见她。”
楼白摊手，“其实你也发现了吧？余曦曦早就已经死了，四年前诊断出来癌症晚期没多久就死了，这四年来你拼命想救的，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余曦曦。”
听了这话，苏芒反倒像是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以一个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向棚顶的白炽灯。
“是啊，早在曦曦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可我没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心理安慰，至少她的身体还活着。”两行血泪从苏芒的眼角流了下来，“我知道那不是曦曦，可我又不忍心看着曦曦的身体这么痛苦，干脆我就将错就错，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曦曦还是我喜欢的曦曦。”
这事办得有些操蛋，楼白都不知道该说苏芒是自欺欺人好，还是该夸赞他痴心一片好，只冷着脸等着苏芒继续说下去。
苏芒目光直了会儿，忽而又笑道：“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曦曦她早就不在了，也就不知道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在她心中，我还是那个完美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苏芒长长叹了口气，“你们也发现了，我的性格，和刚刚有些变化，因为……我是双重人格，所以有的时候另外那个做事确实是有些偏激的。”
双重人格？
难道活着的人是双重人格，等人死后变成了鬼，也是双重鬼格？
楼白直起身来，他抓了二十来年鬼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见过，但唯独这种，有点新奇。
“我以前也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在我死后，我的魂魄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到了一个老旧的街区，进了一栋老房子里，在老房子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自打我从老房子里出来，我就学会了很多以前不会的东西。”
“包括之前我用怨气捏的分身，以及害曦曦家的宅灵变成怨灵。”
楼白看向方怡，见方怡对他摇头又点头，证明了苏芒虽然没有说谎，但也没把他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老房子？
楼白头疼，如果苏芒真的是从那老房子里学会的这些旁门左道，那这老房子可不好找，岷山市内的老房子，没有八千，也足有一万，工作量太大。
“你的另一个鬼格呢？叫他出来，我有事要问他。”楼白敲了敲桌子，目前这个看上去温温和和的问不出什么来，那问另一个偏激的总能问出个蛛丝马迹来。
然而苏芒却是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在被你们抓走的那一刻，它就消失了。”
楼白：……
死无对证啊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