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悦在鬼屋被吓了几遭,早已丧失了自我思考能力。
这会儿她的双眼被身后的男人轻轻捂住,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她微凉的眼皮之上,男人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推着她缓缓往前走。
身后男人的动作克制又绅士,明明两人产生了身体接触,却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尤其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艾香,调和了鬼屋中弥漫的糜烂和血腥味,让弥悦紧绷的神经有片刻的舒缓。
她生怕脚下像之前那样再踩到点什么,每一步都带着试探,走的很小心翼翼,两人正用着龟速往前移动着。
弥悦生怕这位“好心人”会嫌她走得慢,觉得无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轻声开口,试探性问他:“你也是一个人来玩的吗?”
鬼屋静谧,两人的脚步声或轻或重,呼吸声彼此交叠,男人低声说:“嗯,我也是一个人。”
弥悦抿了抿唇,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原本给傅靳准备的另一张门票,她叹了口气,语气落寞:“我本来应该和别人一起来的。”
“嗯?”他轻声应和。
“他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来不了了。”弥悦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
男人没再说话,弥悦意识到,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是有些过于唐突,正打算道歉——
下一刻,一股刺骨的穿堂风从弥悦的耳边划过,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她的身体,冰凉的布料蹭过她的手掌。
黏糊糊的液体从上方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响着。
空气中的血腥味加重了不少。
弥悦对这些东西已经早就产生了ptsd,她霎时间停住了脚步,下牙紧紧咬着唇,双腿发软,不敢往前走。
察觉到她的脚步停下,苏怀谷垂眸看了她一眼。
“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她以前陪颜念看过不少部恐怖电影,作为小说作者,她的想象力不是盖的,这会儿已经脑补了一百遍自己眼前会出现的东西。
女孩纤浓的睫毛不断剐蹭着苏怀谷的掌心,有些微痒,她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很僵硬,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
他看着眼前被人刻意制造恐怖效果的场景,以及上方往下滴落的人造血浆,耐着性子,缓缓哄道:“别怕,那些都是假的。”
“”
弥悦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身在其中,却还是会害怕。
就像有些人明知道鬼神之说不可信,但还是会对此产生恐慌的情绪一样。
她很没出息的摇了摇头,说话都在打颤:“我不敢。”
“要不你先走吧。”她彻底放弃了,不想拖累别人:“工作人员都会对我们实时监控,我让他们把我带出去就行。”
“工作人员过来需要时间,你一个人呆在这就不怕了吗?”男人语调含笑。
“”
“我就在你身边,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我。”
苏怀谷隔着弥悦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想传递给她勇气:“抱歉,失礼了。”
他轻轻拉着弥悦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他的步伐稳健又缓慢,刻意迎合着弥悦。
“觉得害怕的话,可以和我说话。”他又开口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话落又添了一句:“说什么都可以。”
弥悦哪敢那么麻烦别人啊,她心一横,跟在男人的身后,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只顾着往前跑。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弥悦突然感受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她缓缓睁开眼,鬼屋的大门就在眼前,她惊恐未定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平安落地。
周围再次恢复了喧闹和欢声笑语,久违的新鲜空气让弥悦感到安心,她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眯着眼缓了约莫一分钟,她的视野才再次清晰。
她第一时间去看向身侧的男人,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男人恰好也低沉着眸看向她,是一张令她感到有些熟悉的脸,优越的骨相和皮相让人过目不忘,那双清冷的桃花眼这次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上次的他身着一身冰冷的西装,这次却身着休闲的浅棕色大衣,整个人的气场温柔了不少。
弥悦微愣了两秒,心想真的这么巧吗?她说:“你是上次在——”
“两位!恭喜你们通过了我们的关卡。”
工作人员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笑意盈盈的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奖牌,上面还刻着勇气可嘉四个字:“这是我们给你们准备的奖牌。”
弥悦看向眼前的奖牌,拿了起来,递给了身旁的男人,她眼眸弯起,像是天上的月牙,笑着说:“这个给你吧,是你带着我出来的。”
苏怀谷看了眼她掌心的奖牌,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勾起金色的带子,没等弥悦反应过来,就将它戴进了弥悦的脖子里。
“欸,这!”弥悦看着自己胸前沉甸甸的金色奖牌,有些茫然。
“你更勇敢,比起我,它更适合你。”他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嘴角微勾。
“怎么会,我刚刚被吓成那样。”弥悦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挠了挠脑袋。
“是啊女士,我刚刚在监控里可看着呢,你也很勇敢呢!”工作人员笑着说道,随后还不忘夸赞另一位:“还有,你男朋友也很贴心呢!”
“”
“”
听到工作人员误会了她俩的关系,弥悦顿时羞红了脸,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
她一紧张就说不利索话,无措的看了眼工作人员,又看了眼身侧的人。
男人接收到了她求助的眼神,朝着工作人员颔首:“抱歉,我们不是情侣。”
“噢噢噢噢,抱歉啊,误会了。”工作人员摸了摸脑袋,有些奇怪的盯着两人,他觉得两人还挺般配的呢。
等工作人员走后,弥悦才看向身侧的人,拿起奖牌,朝他晃了晃,笑容灿漫:“谢谢你帮了我,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苏怀谷侧眸,卷翘的睫毛覆盖而下,在眼下留下阴影,他薄唇轻启:“以后会知道的。”
丢下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他就走了。
弥悦茫然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才回过神,她心想,也许人家只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并未深思。
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将这事儿分享给了颜念:
[念念,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好人,我玩鬼屋吓个半死,是他把我带出来了!]
切出颜念的聊天框,她下意识看向界面的置顶。
傅靳的聊天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再看了眼上方显示的时间,弥悦的好心情再次消逝。
苏怀谷回到了旋转木马前,一眼就瞧见坐在长椅上的小姑娘恶狠狠的瞪着他。
她咬着牙,一口一句:“哥,你刚刚去哪里了?”
“旋转木马玩完了?”苏怀谷漫不经心的问。
“十分钟前就玩完了,你胆子真大,竟敢让本小姐等你。”苏箐气不打一处来:“你必须老实交代我,你刚刚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苏怀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软糖递给了苏箐,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看到了一只落单的小兔子,去关照了一下。”
“游乐园还有鸟兽市场呢?哪有小白兔?”苏箐左瞧瞧右瞧瞧。
苏怀谷瞥了她一眼:“吃你的糖。”
-
从游乐园回来,弥悦写了会儿稿子,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牙疼疼醒的。
她小时候喜欢吃甜食,把牙基底给破坏了,现在只要冬天,稍稍受了凉,就会疼的不成样子。
弥悦在家里翻来覆去,只找到了几个空盒子的止疼药。
她刚好有颗蛀牙准备去补掉,和林筱说了声之后,她穿上衣服,打车去了就近的医院,医院这会儿刚开门,挂号处站着不少人,她排在了末尾。
早晨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弥悦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药房处,她兀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靳从药房拿了消肿的药,正想往回走,一回头,就和弥悦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显然没想到弥悦居然会出现在医院,走上前,问:“弥弥,你怎么来医院了?”他见她站在挂号处,蹙起眉:“你生病了?怎么回事?”
弥悦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格外冰冷淡然,显然是生了气:“你这么早来医院,做什么呢?”
傅靳愣了几秒,才拿起手上的消肿药,抖了抖,说:“傅宁前几天体测,摔了一跤,我来给她买消肿药。”
他回答完后,又绕回了刚刚的话题:“弥弥,你怎么来医院了?”
“与你无关。”她转过身,将傅靳无视,来到了挂号前,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傅靳看到了她单子上的内容,道:“你又牙疼了?不是跟你说过,要吃点糖,要保暖吗?”
弥悦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傅靳了解她,她这副样子,肯定是生气了。
在气他昨天晚上放了她的鸽子。
“你不是来拿药的吗?拿完了,还不走吗?”弥悦淡淡的说了句,没等傅靳说话,她就绕过了他,转身走向了二楼的牙科。
傅靳烦躁的轻啧了一声,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拿着药来到了周清音的病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见他来,她笑着说:“阿靳,谢谢你陪了我一晚上,我现在好多了。”
傅靳将药放在床头柜上,深呼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不用谢,周清音,这是最后一次。”
周清音拿着药盒的手顿住,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眨了眨眼:“什么最后一次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昨天晚上,我和弥悦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但我又放了她的鸽子,她这次真生气了。”
周清音抓着被子的手不断攥紧,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嫉妒和不甘,满脸愧疚道:“对不起阿靳,是我的错,我去和她道歉好吗?”
“不需要了。”
丢下这句话,傅靳就走出了病房。
等他彻底关上门,周清音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她拿起手上的药袋子泄愤般的丢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冷笑了一声:“一个只是为了报复前女友而谈的女朋友,你能对她有多真心?”
周清音缓缓闭上眼,轻声说:“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