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佩避世而居,在郊区买了栋别墅。
从傅靳的公司到她的住所有段距离,弥悦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云依旧压的很低,笼罩山峦,像是在酝酿着下一场爆发。
雨后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凉意,弥悦从车里出来,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舒佩一早就在门口等她,见她来,笑盈盈的牵上她的手。
摸到她身上单薄的布料,舒佩轻轻摩挲了几下,不太高兴:“没看天气预报?就穿这么点?”
“伯母,我忘记了嘛。”弥悦有些着凉,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
“快进来吧。”舒佩摸着弥悦冰凉的手心里一阵不忍,赶忙将她领进屋,又开了暖气,随后抬手招呼了下身后的管家,就见两侧的佣人变魔术似的挪来了两排衣架。
衣架上琳琅满目的都是礼服裙,让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
“伯母,这些都是?”弥悦接过管家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之后,问。
“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订婚宴礼服。”舒佩拿起其中一件,上下打量,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礼服正面对着弥悦:“弥弥,看看,你喜欢哪件?”
弥悦有些意外,她看着衣架上这些昂贵华丽的礼服,眨了眨眼,说:“伯母,我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啊,你还跟我客气啊。”舒佩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将手头的礼服塞了回去,又拿出来了一件墨蓝色的,朝弥悦挑眉:“是不是刚刚那件不喜欢?这件呢?”
“我——”
“妈,她不喜欢就算了,别让她挑了。”
傅宁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刚洗完澡,裹着浴袍和浴帽,趿拉着拖鞋,目光倨傲的看了弥悦一眼,继而道:“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配穿这些衣服。”
过于针对性的语言让弥悦身子一僵,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说:“傅宁,挺久没见你了。”
舒佩被傅宁这句话弄的来了火气:“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嫂嫂说话的呢?赶紧和人家道歉!”
“我为什么道歉?我说的是实话啊。”傅宁耸了耸肩:“一个无父无母的人,一天到晚缠着我哥,动的什么心思啊?”
“傅宁,道歉!”
门外兀得响起一阵车鸣声,随后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傅靳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进来,顺势抬手的拍了拍袖口的几滴水珠,傅宁展颜,笑着迎了上去:“哥,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傅靳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略过了开场白,直言:“傅宁,你的家教呢?让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是让你说出那种话的?”
傅宁有些委屈:“哥,我——”对上傅靳递来的眼神,傅宁像是被拔了毛的刺猬,刚刚营造出来的嚣张跋扈的气势瞬间全无。
虽然傅靳是她的亲哥哥,但她却从小到大都很怵他。
傅靳这个人心思很深,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且薄情。
哪怕是他的亲妹妹,傅宁也没从他身上得到过多哥哥的关爱和宠溺。
“有病吧,一个两个都都去袒护一个外人。”她低声嘟哝了几句,转身离开,拖鞋啪嗒啪嗒的踩在阶梯上,彰显着主人心底的怒火。
舒佩看向傅宁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赖我把宁宁宠坏了。”她看向弥悦,见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愧疚:“弥弥,你别介意,回头我会管教她的。”
弥悦摇了摇头,她不想让长辈担心,佯装笑意:“没关系,她还小,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行,既然阿靳回来了,那你俩聊,我先上去找宁宁了。”
舒佩说完就上了楼,只留弥悦和傅靳两人在楼下。
气氛安静了下来,弥悦低着头,心底的气还没消,他没有去看眼前的男人,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直到身旁的沙发塌陷了下来,属于他的气息逼近。
“还在生气?”傅靳问。
“”
他耐着性子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根烟,淡淡和她解释:“周清音是国外回来的模特,她在国外很有名,签约到公司旗下,自然不能按签约普通模特的方式去对待。”
弥悦不爱闻烟味,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她沉默了两秒,终究还是抬起那双澄澈漂亮的双眸,看向他,道:“你知道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傅靳道:“这次是我的疏忽,我忘了,下次一定记得行不行?”
见弥悦脸色有些许好转,他又接着哄道:“在冷风里呆了那么久,冷不冷?”
他伸出手握住弥悦冰冷的掌心,揉了揉,弥悦感受着掌心温热的触感,终究还是心软,她笑着摇了摇头,回握住对方的手:“也没有,我很快就打车了。”
“那就好,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傅靳挑眉:“给你买点珠宝?”
弥悦眨了眨眼,有些好笑道:“我才不图你这些东西呢。”她指着身后的两排衣架:“我想你给我挑婚宴当天的礼服。”
傅靳看了眼衣架上眼花缭乱的礼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帮挑女人的衣服和首饰,太麻烦了。
他缄默了片刻后,才想起一件事儿,说:“今晚我带你去江铭的局,他今天生日,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弥悦知道这个人,是傅靳从小到大的发小。
“那礼服裙——”
“改天陪你去挑。”
-
江铭的局定在了一家酒吧包厢。
酒吧内的dj声震耳欲聋,头顶五彩的霓虹灯散发着昏沉暧昧的光晕,一群男人女人交缠着身姿在舞池妖冶,酒保举着托盘穿梭于人群。
弥悦极少来这种场合,她跟在傅靳的身后,二人穿过了一条长廊,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包厢。
周围总算安静了些,弥悦跟着傅靳走进包厢,刚走进去,她就嗅到了一股浓烈且刺鼻的酒精味和烟味。
她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包厢挺大,里面坐着四五个男人,还有几个身着抹胸短裙,浓妆艳抹的女人。
弥悦来之前换了身衣服,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米色棉质长裙,脸上略施粉黛,她的皮肤瓷白,五官清丽温婉,双眸明亮,微卷的长发垂在肩侧。
她出门的时候特地喷了淡淡的栀子花味香水,此刻却被包厢内浓厚的烟酒味冲散。
“哟,傅二少,这是你的女伴吗?”其中一个女人掐着娇媚的声音问道,她眼神轻蔑却又好奇的看着弥悦这个,与她们风格不一的人。
江铭嗤笑了一声,搂着女人的腰,吊儿郎当说:“别瞎说,这可是我们傅二少的正牌女友,谈了四年多了,都快订婚了。”
“”
那几个女人再次看向弥悦时,眼前没了轻蔑,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弥悦无视了这些异样的眼神,大大方方的朝着几位主人公打招呼:“你们好啊,我是弥悦。”
她声音清甜,说话轻声细语的,很讨人喜欢。
“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天看到,确实,傅二少眼光不错啊,比我们身边的这些女的强不知道多少倍呢。”宋为调笑道。
“傻子吧你,调侃也要分人的好吧,行了,弥悦,你赶紧坐下吧。”江铭说道。
傅靳拉着弥悦到另一侧沙发坐下,弥悦并不是很喜欢这儿的氛围和缓解,但因为这是傅靳第一次正式带她见他的朋友,她还是忍住了内心的不适,静静的陪着他。
几个男人呆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牌消遣,今天是江铭的生日,他提议几人喝个不醉不休。
很快那几个女人就开始无聊,开始和弥悦搭话。
“诶,你是哪里人啊?”坐在弥悦身旁的一个女人状似随意的问道。
“啊,我是本地的。”弥悦礼貌性的笑着回答。
“本地的啊,我是外地的诶。”她眨了眨眼,抿着红唇,又问:“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
“不是。”
“不是?”
“嗯。”
“我听说你和傅二少在一起很多年了。”
“对。”弥悦声音轻缓,慢慢说道:“我和他大学就在一块儿了。”
“真的啊,我好羡慕你啊,我要是能在我大学,还清清白白的时候搭上这样的人,我估计现在也和你一样风光呢。”
“”
弥悦察觉出她话里别样的意思,没再和她继续说下去。
那人自讨没趣儿,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和另外几个女人一块儿插科打诨去了。
弥悦从小肺不好,从母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她不能长时间闻刺激性的气味。
在包厢里呆了快半个小时,她胸口的不适感加重,咳嗽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她扯了扯傅靳的衣袖,轻声说:“阿靳,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傅靳闻言蹙眉,看向她。
“包厢里烟酒味太重了,我不太习惯。”
傅靳愣了两秒后,看了眼手中的牌,有些无奈的对着弥悦道:“那我喊人过来把你接回去?”
弥悦愣了几秒,又问:“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今天是江铭的生日,我走了会很扫兴,先自己回去,成么?”
弥悦看了傅靳几秒,原先想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去逛过了,话到嘴边又转了圈被她吞了回去,她懂事的点点头:“好,那你少喝点,早点回家。”
“好,弥弥乖。”
弥悦拎着包正准备走出包厢,忽的听到了身后几个女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正牌女友又如何,不还是一个人走?”
“诶你声音小点,别被人家听见了。”
“听见了又如何,我——”
弥悦掰下把手,走出了包厢。
一瞬间,清新的空气将她包裹,她深呼吸了几口,胸口的不适感减少了些许。
她给傅靳发了消息,说想走走,晚点自己打车回去。
走出酒吧,她整个人的脑子都清醒了过来,被dj声震的发麻的耳朵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夜风湿凉,街道边的车辆疾驰而过,弥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忽的路过了一家花店,她站在外面看了几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满屋的芬香扑鼻,弥悦来到花架前,随意拿了一支蔷薇花,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弥悦从小就有个小心愿,就是开一家花店。
那时候原本已经和父母计划好,甚至连花店的店铺都已经挑好,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所有。
她盯着眼前这束蔷薇花,有些失神,没有注意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直到视线她的里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腕处银色的腕表折射着凌厉的光,下一瞬,弥悦就闻到了自后方而来的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和傅靳身上凌冽的男士香水味不同,那人身上的味道清而淡,让人不自觉放松神经,感到舒适。
弥悦下意识回过头,入目的是一张矜贵隽秀的脸,男人很高,约莫有一米八五往上,皮肤冷白,下颚线条干净利落,眉眼深邃,桃花眼泛着冷然的光晕,鼻骨高挺,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
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男人从她身后拿起了那束白蔷薇。
他朝着她淡淡一笑,随意的插着兜,走到前台,朝着花店收银员颔首:“这束白蔷薇,麻烦帮我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