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无真洗澡洗了很久,唐吉听见水声停止之后却没看见人出来,甚至浴室的灯也黑了下来,他有些慌乱地放下了擦头发的手。
“慎慎无真?”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听见似乎从大楼内的某个角落传来隐隐约约的钢琴声,像是有人在演奏,因为有时会停顿或者出现很奇怪的音符。
唐吉汗毛瞬间倒竖,丢下毛巾去敲浴室门,眼前一亮,浴室的灯又被打开了。
接着是披着浴袍的慎无真打开了门,看他站在门口问了句:“怎么了?”
“有人在弹琴你听见了吗?”唐吉小声说,目光却在他身上扫了扫,似乎担心他出事。
慎无真淡淡一笑:“听到了。不用担心,我没事。”他摊开手掌,手指腹大小黑色圆圈一样的东西展示给唐吉看,“摄像头,在浴室。”
唐吉瞪大眼睛:“什么?!那我刚刚洗澡岂不是被人看光了!”
慎无真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话,把针孔摄像头放到桌面上,去衣柜里找毛巾擦头发。
“都是男人,不要紧。”他慢吞吞地擦头,“只是我想,浴室放了摄像头,房间里也会有,在俱乐部的房间里安装这么多的监控是谁干的呢?”
唐吉瞬间说出了一个名字:“虞景明!”
慎无真侧头:“他这样做的目的?”
唐吉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刚刚那位夏孤女士说的什么密室逃脱,我并不是很了解,也根本不知道外面该干什么”
“那你平时上学,没有消遣的事情吗?”慎无真的声音一直很温和。
“没有啊,就一直画画。没办法,这是我唯一喜欢做的事情了”唐吉似乎想到了什么,从窗台处拿来一个还有些湿的平板,“唉,我很多作品都在这里面,进水了现在打不开,不然就能给你看看我的画了。”
慎无真点头:“也许不是因为进水,而是副本的原因让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无法使用?”
他虽然是瞎猜,但刚刚在大厅就仔细观察过,似乎每个人身上都会有随身物品携带,比如那个肌肉男的烟和打火机,夏孤腰间别的枪,还有些人有另外一部手机,可都显示关机状态。
“估计是的,我的包里本来还有手机、笔记本可不知道怎么都不见了。”唐吉指着挂在衣架上还湿着的背包,“只剩平板了。”
一个热爱绘画的青年,想必这里面都存着他最重要的作品。
最重要的慎无真摸了摸一直藏在袖口的匕首。莫非这里每人可以携带身上最重要的一样物品进来?这是副本游戏给予的武器吗?
不对,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就不符合这一条件——那副耳机。
经过测验,和别人不同的,能听见游戏提示音的耳机。甚至在刻意地引导他前进的方向,教他玩游戏。
想到这里,他立即到浴室里,在唐吉不解的目光下拿出那幅耳机带上,一阵清晰的钢琴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就像是在公交车上醒来时候的那样,他依旧认为自己没停过这首乐曲,却很清楚地说出了乐曲的名字。
“月光”他低喃,看向唐吉,“德彪西的月光。”
唐吉愣了下,似乎下意识地去聆听外面断断续的钢琴声音,很快给出了答案:“对对对就是月光但这个人弹错了好多音,像是才学会不久,不然我早就听出来了。”
不等慎无真去思考耳机里的音乐和外面钢琴声音的关系,门被人敲响了。
他走上前去打开门,是艾蒙。
“有事吗?”他不冷不淡地看过去。
艾蒙依旧穿着那套绿色工装,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显得人有几分轻浮:“哎,听见奇怪的声音,我第一时间就担心你有事,特意过来看看别这么冷淡嘛”
“你看到了,我很好。”慎无真真诚地说,“有你们孤狼小分队在,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出口的,所以,你不如去努努力?”
真是个认真又温柔的小可爱啊艾蒙感觉自己被撩拨了,也不管慎无真本意是拒绝还是如何,此刻的浴袍善心地张开了它的领口,粉嫩的白瓷像是被镀了一层上好的釉,蒸腾的水汽润泽得鲜活好看,他低头就似乎能看到更里面的风光。
他认为是一种邀请。
但慎无真及时地拢住了衣领,无情地伸手关门——却失败了。
艾蒙伸脚卡住了房门,甚至伸手包裹住了慎无真握着领口的拳头。
粗粝的手掌挨着细腻的皮肤像是一种亵渎,艾蒙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想发疯,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同性恋,但在看到慎无真的那一刻,理智都可以抛弃,更不用在乎是什么可笑的自我定位。
美人是带刺的,他的腹部猛然遭到一脚重击,撩起的眼皮恰到好处地看见修长笔直的腿往回收,门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寒气扑打在他脸上。
艾蒙感受着腹部的疼痛,却还在痴迷之间去勾勒和想象那只踹在身上的脚,该是个怎么样漂亮的轮廓和模样不,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力量和美感并存,他努力地去回想和描摹,一时间忘了从地上起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断靠近的巨大阴影。
“你,你没事吧!”唐吉虽然觉得那脚踢得很爽,却又担心艾蒙不是善茬,有些担心。
“没事。”慎无真反锁上门:“看来今晚真的不适合出门。”
惨叫从门外传来,慎无真的手甚至还没有从门把手上移开就僵在了原地。
“这是刚刚那人的声音。”唐吉心脏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这不是踹一脚就能让对方发出来的声音,而是急切的求救、嘶吼和惊恐的挣扎以及剧烈痛苦下反射性地嚎叫。
慎无真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力道,而对艾蒙身上结实的肌肉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样的存在,是出事了。
“钢琴声停了。”
不论是耳机里,还是外面的琴声都已经停了,他手往下压,就要打开门去看看情况,却被身后的唐吉给拽住了胳膊。
瘦矮的男生此刻生了大力气,他将慎无真扯离了门口,迅速地反锁住门,以背后抵着:“不,不行如果真的有什么,你出去也救不了他”
“何况何况他那么厉害,根本轮不到我们去救他!”唐吉大声说,似乎这一刻积攒的勇气全部被拿了出来,他紧紧盯着慎无真,眼中全是担忧,“我们不出去,不出去好吗?你刚刚说了,今晚不适合出门。”
艾蒙的嘶吼和惨叫声很快停止了,门外传来一阵咀嚼和拖拽的声音,接着钢琴声再次断断续续地传来。
慎无真抿着唇:“我们得出去看看了。”
唐吉颤巍巍地点头,嘴里小声不断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别怪我们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救不了你”
打开门,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门口的地毯上剩了些暗红色的残渣,以及一滩呈拖拽形状的血液,几片绿色布料的残留代表着有人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慎无真屏住呼吸,就这样穿着棉布拖鞋跨出了门口,唐吉硬着头皮跟上去,两人顺着地上的血迹缓缓地往前走。
血迹在地毯上逐渐干涸,一直延伸到往上的楼梯口处,他记得虞景明说过,这栋楼只有三层,再往上就是楼顶天台,那上面有一个漂亮的花园。
“雨太大了,花都会被打落的,可惜。”他记得男人在耳边的低语,“那里很适合带你去观赏。”
所以,现在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将艾蒙的尸体拖到了楼顶去吗?
他不由自主地认定,这个公然在门口行凶的,不一定是人类物种。
慎无真抬头看向楼梯:“我们上去。”
唐吉却拼命摇头:“别,别去了吧我我感觉有点害怕。”
“慎无真你说艾蒙是死了吗?”唐吉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却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颤抖着声音,如同秋日里寒风中枝头欲落的叶子,“是有人杀了他,还是”
“去看看就知道了。”慎无真打断他的猜想,目光落在他脸上,“唐吉,你猜得对,这里恐怕有非人的生物,你的唯物主义此刻要先放一放。”
“如果搞不清楚别人死亡的原因,那么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
他穿着洁白的浴袍,此刻转头俯视着唐吉,瞳仁深黑一眼看不透情绪,微湿的头发让他像是一幅被雾气染重了颜色的画卷,脸颊五官完美得如同cg建模中才能出现的人物,可又是鲜嫩生动地站在这里。
唐吉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心动,还是感到了遇神般的虔诚,甚至想要俯下身去亲吻他裸露的脚背,乞求此次能平安地活着走出这个可怖的地方。
恐惧、痴迷,混成一团的迷乱,成为了这里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控制着他。
神早已习惯这种迷乱,吝啬地不去多看一眼,他转身迈步走上台阶,顺着斑斑血迹往未知的恐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