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栩进了主楼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倚在圆桌旁喝茶闲聊。时不时有笑音传出,氛围正好。
他目不斜视走近,不经意间,温清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转向商老爷子,柔而得体的笑着。
“商爷爷,商栩到了。”
商庭钧定了定神,望向门口。同时,桌旁众人也都望了过去。
“阿栩真的是越长大越俊。” 一瞥过后,即便用最苛刻的标准,温修永都不得不承认商栩若是能做他的孙女婿是极好的。
商庭钧闻言,睇着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光俊有什么用?一点没少操心。”
说穿了,还是没能对商栩入娱乐圈那事儿完全释怀。
北城三代大都入主家族企业顺利接班,唯有他,在娱乐圈这种脏乱的地方胡混,成日被人指指点点,也不嫌羞耻。
商庭均没细说怎么个操心法,但温修永不知怎么地,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孙女。曾经他也愁过,想阻止,但碍于妻子蔡苁华的劝阻,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意外的共情令他不由轻叹,既而劝道,“算了,就由着他们造吧。我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商庭均:“我现在就盼着他成家,有个人管束着,总能好些。”
温修永:“这倒是。”
长辈闲聊时,温清很安静,嘴角一直噙着笑。偏生她的模样生得极艳,两种截然不同却美好的特质碰撞,迷人又讨喜。她再未看商栩,但心间荡出的涟漪全蕴着他的名字。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商栩这个人了,只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停留在“知道”阶段。帅哥她见多了,同他一般有钱有势的也不是没有,她没有理由高看他一线。直到一年前
她参与了一场泛娱乐产业的并购案,成交金额高达10亿美金,被并购方电影院连锁集团【华泰】背后最大股东竟是商栩。这是否是商栩唯一的产业,无人知晓。也就是说,短短几年,商栩不仅站到了娱乐圈最顶端,他还在不声不响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
靠着自己,独立于商家之外。
放眼国内,多少公子哥富二代一生都要看家中脸色。说是有钱,其实生活处处受掣肘,商栩和他们不同。从那时起,约莫是开始带了滤镜看商栩,怎么看怎么好。前些时日,爷爷同她说起两家联姻的事儿,她第一次尝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一桌人,各怀心思。
商栩越走越近,善辨微表情的他对众人想法了然于胸,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淡淡讥讽的味道。
庸人就爱自欺,是谁给他们脸和自信,认为其他人都会按照他们的想法选择、生活?
“坐小清边上儿!”
商栩终是停在了桌旁,冷淡杵着的样儿就和伫立于帕米尔高原的一株雪松无异,抖拨两下,雪渣子能落一地。
商庭钧见他有异,冷眼扫向他。
他似未察觉,追上来的老苗却急了,慌忙打圆场。
“这位是温”
“我来,没打算坐。”商栩打断了商庭钧的话,不含一丝情绪的目光一直锁着他。“爷爷,是不是一定要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您从来没搞懂我的态度?”
玄色的装束也压不住他一身冷白,以及冷白催生而出的艳色。
高大,矜冷,不容人置喙的强势
厅内的氛围因这突发陷落冰点,有人在看商栩有人在看商庭钧,目光各异,但总归都裹挟着些许惊诧。来之前,谁都没想到都过了这些年,商家爷孙俩的关系竟一点都未改善,似被按下了中止键,停在了商栩执意要进娱乐圈那年。
“在那圈子里呆久了,连教养都丢光了?” 稍许沉寂过后,商庭钧找回了声音,拢着商栩的目光冷然,下颚线绷得死紧,额间挤出的褶子都蕴着不高兴。
纵横商场多年,能让他这般不高兴的人和事儿都不多了,商栩这不肖孙就是其中一个。小时候还会缠着他“骑马打仗”玩泡泡枪,大了,不仅话少了性子也冷淡了,做事儿我行我素,场合和别人怎么想在他眼里响屁都算不上。
“不准备坐,你来干什么?” 随着商庭钧开口,爷孙俩时隔几年又一次对上了。
商栩只是笑,笑得很淡,余韵都到不了他的眼底,“为什么来,您心里不清楚?硬要我当着这么多人再说一遍?”
“您想听,我还不想说,嫌臊得慌!” 可不是吗?一城大佬,全国商圈排得上号的大佬竟拿旧时情谊逼晚辈就范,没有一点长辈样儿。他虽未挨家细问其他人家的长辈是怎么样,但从外公对待自己的方式和父亲每次回老宅冷清寂寥的眼神,他清楚知晓他家老爷子这一套自私背理,从头到尾,舒坦的只有他一人。
“若是有一天我要结婚,商太太必定是我爱的女人,轮不到任何人置喙,包括”
话到此处,他忽然停了停。再开口,一字一顿,语气亦重了几分,“爷爷您。”
直白挑破了一切,商栩不欲再多呆,笑着,不紧不慢道别,“各位慢慢吃,我先走了。”
话落的下一秒,他当真转身就走,脚步不显一丝犹疑。看了全程的老苗都急伤着了,眼神在爷孙俩掠来掠去,末了,提步去追商栩。
而商庭钧再未开口,神色平静。
与坐之人不是近亲就是老友,他们明白,这只是伪装出的表象,在众人无法触及的暗处,商庭钧的怒气必定是呈燎原之势,越烧越旺。也正因为如此,温修永就算丢了些面子,也未迁怒于商庭钧,反而出声劝道,“孩子大了,同我们又隔了几十年,偶有冲撞是正常的。我们都多大岁数了,难不成还要和小的计较生气?”
“来来来,我们哥俩喝一杯!”
温清见状也举起了酒杯,盈盈一笑,“没关系的爷爷。在家,我哥也时常把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像这样”
伴着话音,还模仿了一把温修永生气的样儿,美到一定程度,做什么都是好看的,轻易将桌面沉闷抹了去。
众人先后举起了酒杯,须臾,玻璃碰撞的声音裹挟着笑音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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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老苗终于追到了商栩,将人扯停,气喘吁吁说道,“不是说好了不要吵架?怎么又吵了?吵成这样我要怎么和你妈妈交代?”
商栩垂眸睨了他一眼,那一眼是相当的冷淡,“院子里的花您清理了吗?” 言下之意,花没清理,之前谈的都不成立,那何来“说好了”之说?
老苗:“”
不禁在心里暗忖:这小鬼,真的越长大越不讨喜。当年小小的一只,大人走哪儿他跟哪儿,粉雕玉琢人见人爱。这院里有两颗桂花树还是他自己亲手种的,一草一木皆有同他有关的记忆,谁舍得清理?
商栩看他沉默,嘴角若有似无上翘,“那我就先走了?”
话落时,人已转身,又有声音以他为轴心铺开,“妈妈那里我会去说,管家伯伯只管该干什么干什么!”
片刻后,老苗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眸底泛起清亮水光,因喜悦而生的,嘴里还在咕哝着,“熊孩子,没白疼!”
出了商宅,商栩径自上了自己的车。
从进去到出来,满打满算不够十分钟,怎么看都算是反常。但老张做商栩司机多年早已见惯不惯。这位活祖宗,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说来也是奇,难搞之名广泛流传后,敢惹他不快的人近乎绝迹,活得轻松又自在。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立稳了,拉杂污糟事儿就会自动远离,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磁场定律。
“商先生,接下来去哪儿?” 轻轻一瞥过后,老张扯回了发散的思绪,低声问道。
商栩系好安全带:“回家!”
老张颔首应下,随后发动车。
三十几分钟的车程后,车至城市中心,伫立于成德广场的明沪大厦忽然亮起了灯幕,霎时间,似有星涌动,溢彩流光。
渐渐地,一缕缕流光聚拢,趋于璀璨、夺目。
商栩下意识望了过去,竟在光影中看到了温宛,她着抹胸白色长裙和金色水钻高跟鞋款款而动,似柳又似水,举手投足,都是艳色在流动。
之后的三十秒,商栩的目光都没挪开。
等他察觉到,画面已经定格在一句话:絮雾珠宝,女神的选择!
他不禁低笑了一声,既而拿出手机拍下了最后这一帧发给了温宛,紧接着一条:【有缘得见,女神能否赏口晚饭吃?】
才吃到撑回家的温宛看到这条,不禁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心想:这人可真会挑时间。但拒绝肯定不可能拒绝的,往她卡里打两亿都不可能。
而且,他喊她女神耶!
心绪浮沉,温宛的嘴角开始压不住,【能呀,你在哪儿?】
商栩:【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温宛莫名有点囧,因为她会选择住在【明泰】是因为知道商栩住在这里……
迟疑了几秒钟,温宛才发了地址给他。
那头不出意料有点惊讶,【我也经常住这里。】
【啊?】温宛的小脸滚烫,心想这得亏是隔着屏幕,不然她今晚就可以搬到火星了。
好在商栩并未在这个事儿上纠结,【收拾收拾,一刻钟后你楼下见。】
温宛:【好。】
她最近也太好运了吧!
温宛拢着手机傻乐,直到她记起她才吃过热卤,她的头发她的衣服染了一层卤料香气,她得……
嘭。
手机在半空间划出一道抛物线,随后坠入床榻间,撞出了一道细微而沉闷的声响。
总是得体的姑娘略显慌忙地冲向浴室,每一步都藏着对另一个人的情不自禁和无需理由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