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天空泛着深红色。
诡异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让商场一层的瓷砖缝隙，看上去像深色的血痕。
袁驰抱着几个空瓶子坐在购物车中，伸着脑袋四处张望，企图从凌乱的货架周围找到许知言的身影。
“轰——”
一撮烈火燃起。
人形立牌在火中怒目瞪着前方, 但很快便被火焰吞噬殆尽。
许知言拍了拍手掌, 拎着黄色小鸭子背包, 将立牌后的微波炉全部收走，徒留一排空货架。
等整个一楼能带走的东西被他搜刮的差不多时, 时间已然到了早上八点多。
玻璃门外的红光越来越重。
粮油区, 许知言一边从包里往外掏折叠床，一边把一些床上用品丢到购物车里：“拆两套出来，咱们歇会儿。”
袁驰很老实地接过套着袋子的夏凉被，小心翼翼打量着许知言, 最后才开口忐忑询问。
“许老板，这被子要收钱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当然不收！这是你作为客户的免费福利。”
刚刚搜刮完毕的许知言心情很好, 并没有计较一两套床上用品的库存。
一番操作，赚的盆满钵满，虽然这超市里大部分都是食物, 已经发霉坏掉了, 但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不少能用的。
而袁驰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的身体一直在向下掉饼干碎屑，这似乎是一种持续蔓延的状态, 期间他们尝试了一下, 发现喝水可以减缓饼干化的速度, 但效果并不算太明显。
许知言不确定再继续这么下去，袁驰是不是能撑得住。
搭好床, 他把购物车里的袁驰扶到床上, 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比巴掌大不了的灰色小枕头, 递了过去。
虽然枕头没有发霉，但袁驰接过枕头，还是闻到了一股阴沉霉味。
和副本中的霉味不同，这个枕头的霉味并不是活跃的霉菌味道，更像是沾染了某种腐朽力量。
只是当枕头入手显现出属性后，袁驰猛地瞪大眼睛。
“散发着糟糕味道的枕头……但好像有着神奇功效，枕着它休息，可以使您的伤口停止恶化？！什么？”
他念出糟糕枕头的简介，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
说完他像是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
几秒钟后，袁驰才像活过来一样，泪汪汪的看向许知言。
“许老板，这个多少钱。”
自从说了以身相遇被拒绝后，袁驰就明白自己这辈子很难靠脸吃饭，还是老老实实付钱吧。
见对方这么上道，许知言抓抓头发，婉拒了报酬。
“不用了，你刚刚给我的那个打火机道具很好，算是比较有用的东西，扯平了。”
之前袁驰说了要多加一件道具付款，因为考虑到许知言一会儿要上二楼，有可能会碰见那些衣服，所以袁驰忍痛割爱，将自己的打火机给了对方。
【名字：打火机（孽）】
【等级：A】
【类型：储存着罪孽之火的打火机，可以点燃有罪之人，无罪则不会被灼伤，容易被扑灭。】
【简介：罪孽越大，火越旺盛，但受等级压制，对比此道具等级更高的怪物无效。】
【使用备注：小心烧到自己。】
【精神阈值限制：60】
非常适合在黑暗且有怪物行动的地方使用，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荒野求生。
许知言虽然良心不多，但袁驰一直以来付款大方，他也愿意拉对方一把，顺便还能展示一下安全屋新品的用处。
“你身上的伤势比较诡异，如果按照你拿到的城市规则来计算，那么大概要回到出租屋才能净化掉。”
袁驰也不是没用一些治疗药物，但全都没有用。
他知觉在减少，尤其是手腕和膝盖的部分。
而现在他仅仅是躺下，枕着这个糟糕的枕头，就感觉到身体好像还有知觉，没再恶化下去了。
“呜呜呜许哥，你就是我亲爹。”
终于从身体不断被侵蚀的恐惧中脱离，袁驰抹了两把眼泪，躺着十分乖巧，如果不是一定要沾枕头，他甚至都想起来给许知言磕个头。
看着停止伤势恶化的袁驰，许知言抱着手臂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彩虹屁，才缓缓开口，给安全屋打起广告来。
“这是安全屋的东西，别人送我的，价格好像也不贵来着。”
他觉得自己像个带货主播。
不过效果十分显著，有了袁驰的真人示范，许知言的直播间里，弹幕嗖嗖刷了起来。
【？？？什么鬼？】
【安全屋？是那个副本里的安全屋吗？那里竟然开始卖治疗道具了？】
【卧槽卧槽！这枕头好啊，我还以为安全屋只卖汤和糖块呢。】
【是之前更新了，我看有人在副本里用过，大概是开卖的新品吧？多少钱啊？】
【啊啊啊想知道多少钱！而且看上去是批量产出。】
【这个应该比较贵，治疗道具嘛。】
【不一定哦，安全屋的其他产品都比系统商城卖的便宜，我看已经有人在副本里卖了……】
和许知言预想的一样。
这款能够让伤势停止加重枕头，一经出现就引爆了观众们的购买欲望。
大家不断表示只要不是贵的离谱，一定要入手一个。
而之前他苦心经营的低价补给，也成功打开销路，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袁驰躺了一会儿，见许知言找了个软垫坐在地上，有些好奇询问：“许老板，你不是说要去二楼拿大家电吗？”
“嗯，不过不是现在。”许知言点点头。
现在已经知道这栋楼最危险的地方是三楼，一楼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在不打算探索三楼的情况下，他决定临近天黑再去扫荡二楼。
到时候就算遇到什么事，距离太阳下山时间近，可以直接离开这里。
只不过现在才上午，时间还早。
见客户的小命保住了，一楼保底的收获进入口袋，两人所在的位置也还算安全，许知言总算放松了一点，盘腿坐在软垫上开始扒拉手机。
首先是任务4。
【主线任务[上]：开始探灵直播。】
【任务4：成为探灵直播间人气主播】
【进度：100%】
【备注：恭喜您完成第一轮探灵直播，这证明您已经具备了基础直播资质，但仅有这些还不够！作为一名主播，怎么能不追求人气呢？请您尽快完成一场人气值10000以上的直播！】
【奖励：88888积分】
顺利拿到最高档次奖励，许知言毫不意外。
直播间每进入一名观众就能累积一点人气值，如果该观众观看直播时间超过一小时，则奖励十点人气值。
完成任务只需要一千个观众看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之前仅仅是直播了冥婚的部分内容，虽然观众不多但已经让许知言拿到两千多并且还不断上涨的人气值。
后来经历了鬼校车，他的直播间人数达到了相当恐怖的程度，就算对半分给了郁休，所剩的加上之前的，也足以让他人气王的地位不可撼动。
想到支线，许知言点开人气排行。
【第一名：02号直播间】
【第二名：16号直播间】
【第三名：05号直播间】
【第四名：13号直播间】
前三名不出意外。
利用不正当手段吸引观众的常星伟，虽然被系统针对，但仍旧拿到了第三名。
不过令许知言比较震惊的是，袁驰竟然拿到了第四名。
“可以啊，我刚刚还在想，你要是没钱赔给系统怎么办。”许知言打趣道。
袁驰尴尬挠头。
“许老板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真是从十点跑到天亮，才保住了这个人气，这商场的邪门儿等级好像还挺高。”
这商场是他精挑细选的地方，保证规则够多。
不过令两人比较意外的是，任务4完成后，下一个任务竟然没有出现。
这有些反常。
以往任务结束后，系统都会立刻下发新的任务，让玩家多少有点准备时间。
不过主系统不下任务，玩家也没辙。
许知言点开了支线。
【恭喜您完成第二轮人气王大比拼！】
【第一轮奖励：人气王（称号）已归属】
【第二轮奖励：人气王（披风）已归属】
【第三轮奖励：人气王（**）】
许知言蹙着眉头，将系统面板调出来。
“为什么是星号？游戏系统卡了吗？”不然怎么会这样？
游戏系统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因检测到有人利用不良手段作弊，所以系统对下个任务的发布时间进行了调整。】
“调整？常星伟说的可是半个月，你们不会让我们在这等半个月吧？”
被系统多次针对，甚至还在炸夜钓人大坝的时候被系统强制改过地形，许知言一下就猜出来主系统想搞事。
不知道是不是许知言这次比较老实，目前只顾着赚钱，没有展示什么攻击性，所以这次和他对话的系统还算温和，一五一十回答着。
【玩家请放心，对您来说并无异样。】
回答完毕，面板消失。
许知言深深叹了口气。
袁驰不明所以。
“许老板，你为什么叹气啊？”他觉得系统的回答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游戏系统怎么安排他怎么玩就是了。
“亏了，亏了。”许知言一脸悲痛。
见袁驰一脸好奇，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常星伟干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他利用不良手段拿到了第三名，主系统这次要办他是因为其他玩家也可以效仿。”
如果大家都钻漏洞，画大饼给观众，那谁来玩真正的探灵直播呢？
“所以系统会让玩家在这个副本里待最少两周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再待十多天。”
然而从这次直播的奖励机制看，这轮游戏初始计划并不能延伸出十几天。
“这才第二天，玩家就算完成了直播，只要没有达到人气前排，就会被扣很多积分。”这根本就不划算。
第二轮直播，大家都明白了部分规则，所以在当前这轮活下来的玩家，全都达到了一万人气值，但该扣的积分一点没少。
“这，可这没什么问题啊。”
袁驰听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许知言会沮丧。
对上饼干小伙懵逼的表情，许知言轻咳了一声，简单粗暴说出了自己遗憾的地方。
“系统没有安排超过十天的任务，却要玩家在这里待十天以上，那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需要赔偿！”
没能得到赔偿的青年一脸惋惜。
“但系统说不会影响我们，意思就是这十几天的时间，它必然会调整副本流速，而不是让我们四处乱窜。”
这对游戏主系统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袁驰听完楞在原地。
这是什么逻辑？
没赚到就是亏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大呼不要脸，一个两个笑的几乎要抽过去。
【哈哈哈哈草，小百万你可真行。】
【天天惦记从这边掏点，那边赔点，没拿到手就是赔了哈哈哈】
【有没有去看那个常星伟啊，这人有点意思。】
【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感觉就是平平无奇的玩家一枚，还是太年轻，估计以前很少被系统针对吧？】
【喂喂，他又没上潜力新人榜，也不在排行上，好像连特性都没有，谁知道他是哪根葱。】
【这个确实，我刚刚还去常星伟直播间看了看，他都要崩溃了，好像是因为攻击力不够强，不想再进探灵地点，所以才给自己出了这么个损招。】
许知言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干脆让小脆骨把旧报纸搬出来看了起来。
想到零食袋上的生产日期，他不着痕迹的询问袁驰：“你从观众那里得到的信息中，有没有说这里倒闭多久了？”
“半年前吧，观众们是这么说的。”袁驰也被塞了几张报纸看。
许知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再说什么。
商场货架上，所有食物的生产日期都是十年前，包括那些会瞪眼的袋装薯片。
又发了条信息给郁休，说自己会等到太阳落山时再回去。
收起手机，许知言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拎起背包，打算去电梯附近观察一下。
电梯附近是生鲜区，有不少霉菌，味道十分刺鼻，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东西，所以刚刚并没有探索。
和想的一样，周围没有什么东西。
看着匀速移动的扶梯，许知言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去，反而观察起了二楼售卖货物的指示牌。
“洗衣机、电冰箱、空调、洗碗机、烤箱、收音机……”
来回看了三圈，他发现了一个小问题，没有电视手机和电脑等产品。
没有手机电脑他能理解，可为什么一个卖大家电的地方，会没有电视，这明显不合理。
原本就是奔着电视去的，现在得知楼上疑似没有电视，许知言的心仿佛被猫挠了一样，恨不能立刻就冲上去看看。
但以稳妥为主，他最后还是没上去，反而转身找了一个靠近扶梯口，相对隐蔽的地方，麻溜掏出手机开启了探灵直播间聊天直播。
是的，他管这种摄像头和声音都不开的直播叫聊天直播。
[主播：大家听说过济明商城吗？里面到底卖不卖电视啊。]
观众们一秒出现，纷纷指责起来。
[？？靠，主播你早上开播不露脸就已经够不敬业了，现在连声音都不开！？]
[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主播要连轴转，结果没想到就是开了个聊天功能。]
[聊天也行！]
[济明？半年前倒闭的那个？]
见有人说到了话题，许知言连忙追问。
[主播：对，我朋友说他家电视是在这个商场买的，可我怎么记得这里不卖电视。]
[卖的卖的，我记得那个商城什么都卖。]
[我家电视也是那地方买的，就在商场二楼……]
很快，许知言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拿到回答的他像个无情渣男，打算立刻关闭直播。
可谁知道，忽然一条诡异的红色弹幕突然出现，还夹杂着大量的动态特效。
[（火箭+500）X10（绿）]
[多少钱可以线下见面？（绿）]
明明是红色的弹幕，后面却有一个打了括号的‘绿’字。
“……”
许知言被十个火箭迷了眼，来不及去思考这弹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一直没有去看礼物值。
【礼物值：12701】
！！！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了？
没有急着回答土豪观众的问题，许知言连忙去翻记录，发现这位颜色不一样的弹幕的观众，在昨天晚上已经给他投了十枚火箭。
就在他打算回复的时候，手机一震，姐姐的短信挂在了上方弹框里。
【姐姐：只有绿色和黑色的弹幕是正常的！】
许知言垂下眼，手掌用力捏着手机，指关节有些微微发白。
从之前的事情可以判断姐姐的话是正确的。
那么这条红色消息……不正常？
不正常又代指什么呢？
和以往坚定的不要等字眼相比，不正常这三个字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词，但似乎也不完全是坏的。
许知言有些拿不准主意。
翻看了一下后台记录，他发现这个给他打赏的观众，就是之前提示他路上行人有问题的那个家伙。
如果说字变成绿色的时候代表安全，会给予提示，是个像姐姐一样的机器……
可变成红色好像也不错？
这家伙两条红色的消息，就已经给他刷了一万礼物值了！
且不说对方背后是人是鬼，这一万礼物值可是妥妥的到账，许知言尝试了一下，确实是可以兑换正确规则的。
逐利的天性让他抿着唇，考虑起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这个不正常的红字观众利益最大化。
对方看起来很有钱。
昨晚上他说喜欢礼物，这人就给刷了五千，今天更是先刷了足够的钱之后，才询问多少钱能够线下见面。
许知言果断点开了红字观众的私聊。
考虑到安全性，他犹豫片刻，点开了兑换正确规则的对话框，他选择了询问问题。
【红色观众？】
礼物值如果够多，也能拿到推荐位，他打算接下来从这个观众身上榨取一些礼物值，那么这人是否安全就格外重要了。
但他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不管是询问对方是人是鬼，还是询问对方是否安全，好像都很复杂。
所以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卡到规则的bug。
但结果出乎意料。
许知言握着手机楞在原地。
【白烬】
同样笼统的两个字，重量却一点也不轻，在许知言心中掀起巨浪。
如果……
如果看直播的人是白烬，那么他录像带里的家伙是谁。
许知言站在原地，大脑飞快旋转着。
联想到直播间里随时随地都在的观众们，又想到录像带里的小透明，他有了新的猜想。
‘他们’会不会，就是观众？
或者说，这座城市有什么力量，在十年前存在，将人类分成了两半、两种形态？
一半是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又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他们’，另一半是永远在线的观众们。
连续几个灵异事件，观众们给出的时间点大都是半年前一年前左右，可当玩家真正进入后，就能够通过各种渠道，发现这件事情是十年前存在的。
观众们的意识被困在了十年前。
他们……不，它们和这座城市一起受到了污染。
不，现在还不确定观众们是在另外一些地方看直播，还是意识被困在了直播间内，一切还需要更细致的调查。
目前的重中之重是——搞点礼物。
许知言在私聊的对话框中敲上了字。
【按分钟计算，看你想见我多久。】
自己人的话一口价就太亏了，看看能不能多榨一些礼物出来。
当得知屏幕对面有可能是小透明的另一半躯体，兼甲方切片后，许知言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他甚至比里面这家伙，更期待线下见面。
只是还没等到对方回答，许知言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从身后的背包里传出。
想到一种可能性，他急忙转身，却撞进了一个透明冰冷的怀抱中。
古怪的湿润感从耳根处传来。
许知言整个人被死死锁住，无法动弹。
“……小透明？”
不，不对劲。
湿润的触感从耳根滑落到了脖颈，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完全没有停止。
许知言不得不意识到一个很危险的事实。
如果红色的消息代表不正常。
也就是说切片当前的状态不正常？
他联想到之前多条信息，心里一紧。
这个不正常可能从昨晚上就已经开始显现，但那时候对方只是刷了火箭，并没有留言多说什么，而今天，竟然都能问话了。
不正常的程度在加深。
而比这更要命的是，他发现正在舔他的，并不止一根舌头……
【它有且只有一条舌头，如果相处时，你发现了它有两条舌头，请不要慌张，请想办法哄它睡觉，起床后它就会恢复正常。】
环在身上的透明手臂越勒越紧，许知言想到相关规则，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草！现在让他怎么把这家伙哄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