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睛里的血红消失殆尽的时候，季幽听见了这句话。
魏河接住了闭上眼往下倒去的季言，原本冰封的脸色瞬间化成了柔情蜜意，就连力度都轻得似是不忍心将怀里人弄疼了一般，前后的态度天壤之别。
慢慢的，季言睁开了眼，眼眸里全是迷茫的神色，当看见魏河时还迟钝的张开嘴，好半响才慢慢开口道：“阿河……”
“我在。”
季言的神智慢慢恢复，但她脑内的记忆却出现了断层，似是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对了，她明明差点就被抓住了，被那个老家伙和中年人抓住了，怎么会看见魏河？
对了……
那两个人呢？！
季言一个激灵就想从魏河怀里跳起来，一边嘴里说着：“快走，嘶……好疼！”
季言的动作太大了，一个不小心就撕扯到了后背还没有好利落的伤口，又一下子栽倒在了魏河的怀里。
魏河连忙抱紧了她，道：“别动，会撕开伤口的。”
季言疼得直抽气，道：“这是怎么了？后背怎么受伤了？”
魏河十分自然的说道：“我来到的时候你的背部被弄伤了，你别担心，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
季言稍稍安下心来，她努力的回想自己怎么手上了，但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像是她的记忆被挖走了一段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记得了……”
季言一边说着一边按着脑袋，有些隐隐作痛，觉着自己似乎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魏河的眼眸暗了暗，声音微哑的说道：“言儿，你被符咒打中了，所以记忆混乱，我来得时候你躺在地上了，如果我来晚一步……”
季言喃喃道：“是吗……”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季言有过一瞬的怀疑，但看着魏河平静的脸色，她有突然相信了，只当自己是受了伤才晕过去没了记忆的，那么这么说又是
魏河救了她。
季言用着愧疚的声音说道：“又让你来救我了，我真没用……”
季言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魏河用力的握住了手，她看着他执拗的眼神突然怔住了，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以往的更加深沉，她几乎要溺毙在他的眼眸里。
魏河轻轻的说道：“永远别说这句话，护着你，是我的命。”
季言的心口一软，只轻轻应了声：“好。”
“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听此季言猛地想起了，“等等，小甜!”
季言连忙扭头寻找夏小甜，后者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胸口的起伏令季言稍稍松口气，看样子是没有什么事了。
魏河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天边，那里已经亮起了一片火光，他的脸色沉了些。
季言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异常，她有些不安的说道：“怎么了？还有……那些是什么声音？”
那在风中嘶吼的鬼哭狼嚎，一阵一阵，仿佛从地狱的深渊里传来一般，哪怕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够感受到那一阵强烈的死亡气息。
魏河紧了紧季言的手，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季言点点头，道：“我可以自己站着，你帮我把小甜抬起来，不能把小甜留在这里。”
魏河皱了皱眉，突然道：“腾蛇，出来。”
季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叫阿怪。
但是阿怪从之前自己跳走了之后就没有出现了，她还一直担心着。
地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落叶丛里钻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赫然就是消失已久的阿怪。
季言惊喜的说道：“阿怪！”
“嘶嘶。”
阿怪爬过来亲昵的在季言的脚下蹭了蹭，就想要往上爬的时候，被魏河脚尖一挑，给踢开了。
“嘶嘶！”
阿怪抗议了。
魏河毫不留情的命令着：“变大，将那个人类一起带着。”
阿怪转了转眼珠子，最终在
季言希冀的目光下变大了身体，成了蟒蛇的状态，灵活的蛇尾将地上的夏小甜给卷了起来缠着，季言看着生怕阿怪一个大力生生的将夏小甜给掐没气了。
好在阿怪还是挺靠谱的，至少昏迷过去的夏小甜没有憋气的状态，这个时候季言还祈祷夏小甜不要在过程中醒来，不然发现自己被一条蟒蛇给缠着会不会给吓死了。
魏河看了一眼阿怪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季言，两人的脚下腾空了些，这令季言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魏河的脖颈。
二者靠得很近，季言忍不住轻轻的蹭了蹭他白皙的脖颈，嗅着他的气息意外的安心，哪怕他的怀抱永远冰冷，但她的心底却一直温暖。
魏河轻轻的勾起了嘴角，道：“走吧。”
说罢便带着季言离开了原地，而身后腾蛇慢慢的跟着，亦步亦趋，丝毫不用担心会掉队。
魏河将季言带去了一个山洞里，一个幽深空旷的山洞，里面铺着一张用干草堆起来勉强算是床的东西。
季言因着后背受伤了，只能被魏河扶着，待慢慢坐下来后她才稍稍适应了后背的疼，而夏小甜也被阿怪给放到了干草堆里继续昏迷着。
这个山洞给了季言一种安心感，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那个事情令她的身体都僵**。
魏河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季言抿嘴，抓着他的手，一点点的靠近了自己的肚子，直至最后贴上，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魏河冰凉的温度。
魏河的脸慢慢的收敛了笑，他幽幽的看着季言，眼神中的情绪快要将季言给淹没了。
季言狼狈的躲开了他的视线，低下了头，道：“阿河，里面……是不是有我们的孩子。”
魏河没有丝毫的逃避：“嗯。”
季言的心一颤，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很久。”
“有多久?”
久到你曾经已经遗忘了。
这一句话魏河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沉默了，那一只覆着季言肚子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肚皮，里面的东西还顶起了一个小凸起，蹭了蹭他的手。
季言自然感受到了这一阵，勉强算是胎动的动静，她原本惆怅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嘴角微微抽搐，嘀咕了一句：“这个小东西真会讨好！”
明明之前一直隐瞒着她，令她愣是这么久都没有丝毫察觉到！怎么现在魏河一出现就立刻不装死了！
魏河微微错愕了，颇为难得的露出了踟躇的表情，道：“你……不生气吗？”
季言抬起头，眼神里十分自然的看着魏河，突然道：“我很生气。”
魏河有些手足无措了，迟疑了一下，道：“那……”
像是被魏河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一般，季言勾起了嘴角，原本僵硬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道：“我生气了的话你能把这个东西给拿走吗？”
魏河摇摇头。
季言伸手掐住了魏河的脸，这个大胆的动作还引来魏河错愕的眼神，她的笑意加深了，入手的触感像是一块上好的绸缎一般，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我真的生气，这点没错，怀孕这件事对女人来说很重要，你一点都没有只会我一声，你明明比我还早知道，甚至还和这个小东西串通好，一起瞒着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魏河刚想说什么，但季言的手往外一扯，生生的将魏河的俊脸给硬是扯成了囧字型。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
魏河点点头。
“还有，你是鬼，我是人，我们的孩子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属于阴阳哪一边，万一两边都容纳不下他，他又该怎么办？这是我担心的问题之一。”
魏河的眼睛更深沉了。
他注视着季言，听着她一点一点的说着。
“我喜欢你，如果你是人，我就
不会有这个顾虑，可你是鬼，这一点我没有办法选择，我只能避开所知道的危险。你不告诉我怀孕了，我不知道，所以我没有注意，甚至在今天，我差一点就要流产了你知道吗？”
魏河的瞳孔一缩。
“阿河，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流掉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因为是我的错，但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瞒着我，所以我们都是罪人，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孩子很坚强，没有流掉。但这种事没有下一次了。”
季言的肚子动了动，像是为她的话语而动容一般。
“我还是学生，还没有毕业，还没有能力做好一个母亲，我没有一点准备，所以我很慌张，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肚子里的这个，嗯，不人不鬼的小娃娃，所以害怕，你知道吗？我害怕自己没有能力。”
季言的语气低落了一些，但她的表情越是轻松的，至少这些话，她斟酌过了。
“阿河，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我会谋杀了这个孩子，你怕我会不接受，甚至是，离开你。”
话至此，魏河的身体瞬间紧绷了，像是季言的话语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季言又扯开了他的脸皮，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噗哧一声笑了，“你别紧张，我不会走的。”
魏河微微张开嘴，十分扭曲的喊了声：“言儿……”
“老实说，这个念头在某一个瞬间存在过，但很快消失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舍不得，纵使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只要一点点，只要想到一点点，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心软了。”
“阿河，你赢了，你从来就没有输过，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赢走了我。”
季言一字一句的说着：“阿河，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
“我会告诉你。”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不会生气。”
“哪怕……”
“你贪婪无厌，而我，甘之如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