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作息规律,夏云朗是掐着时间回来的,这个时间正好是老爷子泡脚的时间。
他没有想到叶苒苒这个变数,今天的这个时间点,夏老爷子居然跟叶苒苒在花园里打太极拳。
她现在难道不应该在房间里跟老师布置的那些作业死磕吗?
夏云朗蹑手蹑脚地打开院子的门,猫着身子想从花园的另一条小路溜进房子里。
却被眼尖的叶苒苒发现了,叶苒苒手中的动作未停,还在白鹤亮翅,但不耽误她说话:“云朗,教辅书买到了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夏云朗放学的时候,忽悠叶苒苒先回来的说辞就是,他要跟几个别的班的朋友去买教辅书。
至于为什么不带叶苒苒去,是因为他买的那些教辅书都比较深奥,不适合叶苒苒这个初学者。
夏云朗瞪了瞪叶苒苒,多嘴!
然后举起手放在胸前对着夏老爷子轻轻地挥了挥:“爷爷今天真有精神啊,我买好书回来了,去房间写作业了。”
说完就要抱着书包赶紧开溜。
“哼!”夏老爷子停下动作,把手背在身后,要他站住,解释头上帽子的事。
夏云朗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放学的时候太阳挺大的,我这细皮嫩肉的,晒伤了就不好了,爷爷你说是不是,所以就整了顶帽子防晒。”
一个可以顶着中午大太阳跑出去打球的人,还觉得放学时候的太阳晒?
这套说辞,夏老爷子可不信。
“行吧,先进屋吧,今天买的是哪一科的教辅啊?要是出得好,给苒苒也买一套。”
夏云朗松了口气,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真的先去书店买了几本书放书包里。
“买了本数学的,还有本物理的,爷爷你知道我这两科比较薄弱,所以买的是比较基础的。”夏云朗一边说着,一边把背在胸前的书包打开,把教辅拿出来给夏老爷子看,证明自己真的是去买书的。
夏老爷子接过林管家递来的老花镜,走到他的身边,凑过去看他拿出来的书,叶苒苒还从未见过这种习题册呢,她之前做的题都是柠芮每天现出的。
看到这本书上有这么多的题目,眼睛都发光了,她可喜欢做题了。
容易的挑战速度,难的挑战难度,不管怎样都能给她带来满足感。
她心动了,恨不得从夏云朗手上抢过来去刷题。
夏老爷子在夏云朗哗啦啦地翻动拿出来的第一本教辅的时候,一只手出其不意地绕到夏云朗的背后,一下子把夏云朗的帽子给掀翻了。
这一下把夏老爷子给气着了,手指着夏云朗:“你个臭小子,谁准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手拿着拐杖就要往夏云朗的身上打。
夏云朗狼狈地捂着头,东躲西躲,爷爷老当益壮,这一拐杖打下来,他会痛死的。
“爷爷,别打了,悠着点,担心闪了腰。”
他一开口,火上浇油,夏老爷子更加生气了,冒着闪着腰的风险都要追着他打,最后还是被叶苒苒和林管家一起拦了下来。
夏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夏云朗手里揪着他那顶帽子,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
“高二第一天开学你就给我整幺蛾子,把头发搞成这鬼样子,你明天不打算去学校了?”
他把自己的头发给染成了红色。
这发色实在张扬,在客厅的灯光照耀下,更显得灼目。
夏云朗皮肤在男生里算是比较白的,这发色很称他,跟他的性格也像。叶苒苒觉得挺好看的,但是夏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她当然不会夸出来。
“你们的校规上难道没说不准染头发吗?”夏老爷子发问。
夏云朗抿着唇不说话。
“苒苒你说。”夏老爷子点名了。
“校规第六条,学生在校禁止染发,禁止烫发,禁止化妆,禁止戴首饰。”
夏云朗又瞪了过去,小声抱怨:“记忆力好不是这么用的。”
叶苒苒看了回去:“老爷子要我回答的。”
夏老爷子提高音量:“我看你明天去学校怎么办?要是老师请家长,我都觉得丢脸!”
“不会请家长的,我戴着帽子,不会被老师发现。”
“哪个高中生戴着帽子上课啊?”
夏云朗指着站在他身边的叶苒苒:“她呀,要是老师问起,我就说,怕叶苒苒自卑,我陪她戴帽子。”
“我?我一个月后就好了。”叶苒苒指了指自己。
夏云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我就一个月后染回来就是了,我觉得我这挺好看的啊。”
“夏云朗!你还是一个学生!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夏老爷子声如洪钟,怒容满面,“你学点好的行不行啊,你哥就从没让我们操心过。”
这一句话让夏云朗突然爆发了,手握紧拳头,对着夏老爷子吼道:“我哥,我哥,你们的眼里只有我哥,哪里有我啊,只有找茬挑刺的时候才会看到我,他都已经那么优秀了,干嘛还要生我啊!”
“你……你……”夏老爷子颤抖着手指着夏云朗,瘫倒在沙发上,已经说不上话来了。
叶苒苒连忙坐过去,扶住他,给他顺了顺心口,林管家马上端来了水杯和药,给老爷子服下。
老人家的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还是有些毛病,今天被夏云朗的话刺激到,情绪太过于激动,就成这样了。
夏云朗也惊慌失措了,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慌慌张张地看着林管家:“林叔,要喊张医生过来吗?”
张医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主要负责的就是老爷子的身体情况。
“不用,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了。”林管家还算冷静,他劝道,“小少爷,林叔说句公道话,老爷在你身上花的时间跟精力比在大少爷身上花的多多了,你今天这话太伤老爷的心了。”
老爷子吃了药就有些犯困了,被林管家和叶苒苒扶着先回房去休息。
等叶苒苒送回老爷子再返回客厅,就看到夏云朗还跟根柱子一样矗在那里,神情很是沮丧。
叶苒苒从冰箱里拿了一瓶他最喜欢喝的可乐递给他:“老爷子没事。”
“小姑姑,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啊?”夏云朗接过可乐,却没喝,颓废地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是挺过分的。”叶苒苒实话实说。
“你会不会安慰人啊?”夏云朗白了她一眼。
叶苒苒拧了拧他的耳朵:“该被我安慰的人是老爷子吧。”
夏云朗懊悔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我当时脑子充血,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哥哥太优秀了,周围的人总是拿我跟哥哥比,我不管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只能选择摆烂了。其他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了,但今天听爷爷又拿我和哥哥比,我就……”
叶苒苒打断他的话:“你真的努力了吗?你知道吗?老爷子跟我在一起聊天时,除了聊我爸,说得最多的其实是你。你爸妈忙于工作,是老爷子一手把你带大的,他付诸感情最多的是你。所以才会爱之深,责之切。”
叶苒苒把上衣往上掀起来一点,露出腰上一道疤痕印记:“我十岁那年,师父打出来的。因为贪玩,追着一只松鼠走出了师父划定的范围,迷了路。让师父担心坏了,把我找回来后就忍不住对我动了手。
我当时特别生气,这是他第一次打我,我发誓再也不要理他,但后来知道,师父发现我走丢了,着急得都要疯了,我就主动去找师父道了歉。”
程叔本就是火爆的性格,只有对着她才会脾气好些,那次找了她一天一夜才把她找到。太过于生气了才打了她。
叶苒苒自己都放下了,程叔一直没放下,一直在后悔对她动了手。
听了叶苒苒的话,夏云朗拧开可乐瓶子,猛地灌了一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六点,叶苒苒在花园里打完拳进来喝水,就看到夏云朗已经起床了,他的头发又变成黑色的了。
他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昨晚拜托庞叔送我出去,连夜染回了。今天继续带我晨练吧,我等下去找爷爷道歉。”
说完之后可能自己觉得说出这话来有点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又找补一句:“为了我的零花钱。”
叶苒苒满意地笑了,很有长辈样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侄子,表现不错。”
夏老爷子今天起得比以往晚些,两人晨练回来,他才坐在那里吃早餐,板着脸,听到两人回来的动静,却眼都未抬,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夏云朗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踌躇着不敢上前,叶苒苒在他身后,把他往前推了推,他才走过去。
“爷爷,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说的,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再也不那样做了。”夏云朗低着头给老爷子道歉,态度很诚恳。
老爷子的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些,缓缓道:“爷爷啊,是苦过来的,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都能有安家立业的本领,这书呀,是一定要好好读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啊,你现在高中,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先把学业基础打好,再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去做呀。”
夏云朗默默地听着教诲:“我知道了。”
“这学期能有进步吗?”
“能!”回答得斩钉截铁。
“行,正好苒苒跟你一个班,苒苒你给我监督他,好好督促他学习,要他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没有做到我就要扣他零花钱。”
叶苒苒回答得很清脆:“好!放心吧,大伯,我会好好监督我小侄子的。”
处于事件中心的夏云朗有点懵了,不是由他来照顾叶苒苒吗?怎么变成了叶苒苒来监督他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懒散惯了的夏云朗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已经到不得不找他的兄弟们出主意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