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大半个月徐章的严格传授, 江启只觉得腹中诗书更加的沉淀。
对于考试，他历来都不紧张，到了现在, 依旧也是如此。
倒是在到了贡院的时候, 江启又见到了一个人。
陆辰安。
陆辰安先他几年科考，他听柳云鹤说过，陆辰安如今在刑部做事。
在当下，就算是会试和殿试之后, 除了一甲的三人, 即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在考完之后, 立刻就会授予官职，状元一般是翰林院修撰, 榜眼和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至于剩下的二甲、三甲，想要官职却并不那么容易了。
想要授予官职的二三甲，过后还需要再考一场, 然后综合前后所有成绩, 择优录取几个人进入翰林院, 成为庶吉士。
剩下的则发配到各地当个小主事, 或者知县等等，也可能就一直等，并没有官职给过来, 都有可能。
具体得看有没有这个空缺。
毕竟科举每隔三年都有一次，官位就那么些, 总不能把前面的人给撵走腾位置吧。
那些肥缺, 得要有背景, 或者拉关系送礼, 被大佬欣赏等等，才能过去，否则不知道会被发配到哪里。
还有就一直等位，等个几十年也当不上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陆辰安那一届倒还好，他考的名次不错，成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后来娶了刑部尚书家二房的姑娘，现在在刑部做事。
刑部尚书的名头虽然大，但人家已经是老头了，他几个儿子的本事一般般，若他没了，整个一大家子势必就没有现在的风光，所以陆辰安能娶到他的孙女，其实并不离谱。
因着进贡院前要核对身份，所以诸多学子都必须早早的来这边等着。
江启他们到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不过四周还挂着灯笼等，光线并不算暗。
托良好视力的缘故，江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边缘，容貌不凡，长身玉立的人，虽然气质有些阴郁，眼神冷漠，但只看陆辰安的脸，不难想象为什么人家刑部尚书府的姑娘肯嫁给他。
下一刻，两人视线对上，陆辰安快步向江启走过来。
江启脑子里在感叹陆辰安长得不错，但实际上，陆辰安心中也同样差不多。
几年时间过去，江启也长高了一点了，脸也更俊秀了，虽然身形略有些羸弱，但更添一股书生风流的文弱气质，不是那种死板的书生，而是一见就让人觉得，他胸中有沟壑，锦绣文章可信手拈来的感觉。
给人一种十足的信任感。
站在人群中，人们很容易就被他给吸引住。
很是引人注目。
“陆师兄。”江启笑着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陆辰安冷漠的眼神温和了许多，“江师弟。”
“我先前外出办事，昨日回来后才知道你今年来参加会试了，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陆辰安是柳云鹤的弟子，他跟柳云鹤当然还有书信往来。
而陆辰安的手是江启治好的，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柳云鹤自然是不可能不把江启上京城的事跟陆辰安说一声的。
只不过陆辰安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所以没有及时看到信罢了。
他也不知道江启住在哪，不好去打扰其他人，想着江启要进考场，干脆就早上早早过来等着了。
这不，刚好就等到了人。
江启点点头，下意识抬了下手，想把陆辰安的手拉过来看一看，好在他还不至于当真直接伸手去抓，在空中晃了一下，“你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陆辰安将手递过来，“已经很好了，我有在按照你教的方法锻炼，能够正常的弯曲、握紧，现在虽然感觉不至于像以前那般灵活，但基本上对做事也无碍，也可以再写字了。”
说话间，他手指抓握了几下，示意了手指恢复的情况。
“这样就很好。”江启问道：“按在上面会感觉痛吗？”
陆辰安摇头：“不痛。”
正聊着，里面已经开始在喊人核对身份了，陆辰安停下说话，“时间不早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先进去吧，等之后考完咱们去酒楼聚聚。”
“好。”江启答应下来。
大家把他送到了里面，等叫到他，核实后进去，江启抽空朝外面挥了挥手，扬起一个笑脸，然后才走进去。
会试的难度比起以往都要大一些，主要就在于，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学子，是经过各地层层选拔过来的，基本都实力强劲，尤其不同地区的天才人物都汇聚到最终阶段来，想要答的出彩，拿到前面的位置，并不容易。
就算是江启，在里面也慎重了不少。
一晃三天过去，第一场考完了，下午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出考场了。
江启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基本上大多也都是这个点出来，再晚没蜡烛，天黑了也看不清，没法写。
“小六。”远处传来虎娃兴奋的叫声。
江启快步走过去，见他爹、虎娃和大壮，还有陆辰安也在。
都一一打了招呼。
江兆恒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问道：“累不累？要先洗漱吃东西，还是先休息一下？”
在他问话的背景里，是一个个被搀扶着的少爷们。
甚至还有个哭天抹地，几个下人抬走的。
江启略有些迷茫，而后坚定道：“我不累，也没哪不舒服，就是三天没洗澡难受，我要先洗漱，然后我们再去吃饭。”
他这话出来，江兆恒和虎娃他们并不意外。
因为回回考试出来，小六的洁癖似乎都憋出来了，主要诉求就是要洗澡、洗脸这些。
江兆恒道：“走吧，家里水已经给你烧好了。”
陆辰安抓着他的胳膊，担心的道：“要不要还是扶着回去吧？我听说你从小就体弱。”
江启道：“那倒不用，我没事。”
虎娃哈哈笑着：“小六自幼体弱是真的，他小的时候就老是生病，后来慢慢的在养，不过在这种考试上，小六倒是比其他人要好些，回回出来休息一下就好了。而且经常一出来，哪怕不吃饭，都得要先洗澡，然后再休息。”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租房里。
江兆恒还有虎娃他们，个个长得高壮有力，三两下就帮江启把洗澡水给倒好了。
江启进去美美的洗完澡，又洗干净了头发。
出来就用布巾擦着头发，好在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现在外面还有些太阳，他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一边继续擦头发。
江兆恒见他洗完了，便问道：“等头发干还有一会儿，你是想我们等下出去吃，还是把饭菜买回来？”
在进京的一路上，江兆恒没少顺路抓些兔子、野鸡，还有河里的鱼来烤，在这上面他的手艺还不错。但是，在做一些正经的家常菜肴方面，江兆恒就要逊色的多了。
毕竟主流上，如果家中有女性的话，基本上做饭都是女子的活。
江兆恒这方面的经验缺少。
江启好不容易在里面待了三天才出来，就算碍于之后还有两场考试要考，不好吃些大鱼大肉，坏了肚子，但也不能就简单熬个粥就过去了吧。
所以还是在外面好，味美、干净，这时候可不存在许多狠活。
至于饭菜里面会不会被人加了什么东西，早期江启刚学医那几年，江兆恒两口子还战战兢兢，生怕儿子被人使坏，吃错了什么东西。但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
真有什么，直接一下就能尝出来。
江启道：“三天没跟人说话了，我都憋得慌，还是等头发擦干了去外面吃吧。”否则明早又要进入考场关上三天，不能跟人说话，想想都让人窒息。
万万没想到江启的理由竟然是这个，江兆恒还有陆辰安、虎娃这些都愣住了。
半晌，大壮爆笑出声：“确实，一直不能跟人说话，那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虎娃贯来话多，天天叽叽喳喳得要不停说话，上蹿下跳，原本只想着小六得在一个小空间里坐卧三天会难受，但很多人也能忍，可这不能和人说话一出来，他当即想想都觉得要疯。
就连陆辰安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以往面对科考，大家虽然都如临大敌，但具体的注意点可跟江启的不一样。
江兆恒语带笑意：“那咱们就出去吃。”
陆辰安道：“我去让人到东来顺订一桌菜吧，东来顺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不用不用。”江启道：“我们自己订就可以了。”
陆辰安道：“我的手都是小神童治好的，现在不过是请一桌饭菜而已，再说了，咱们也是朋友，你们远道而来，我肯定是要请你们吃一顿才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江启也只能答应下来。
陆辰安于是出去外面，让人去订桌子。
等头发差不多都干了，江启将头发重新束好，然后几人一起出发去酒楼吃饭。
到了地方，直接就被迎到了座位上。
江启发现，这酒楼里人还不少，而且大多都是些举子。
估计是刚考完一场，忍不住想要对答案，和别人讨论讨论。
整个酒楼听着就相当的热闹。
他们旁边就有几桌在高谈阔论。
饭菜端上来了，江启默默夹菜吃饭，吃到嘴里后，眼睛幸福的眯起，难怪陆辰安要带他们到这里来吃饭，味道真的好吃。
虎娃几个也吃着，但他坐不住，一边吃，一边听着边上那桌谈论该怎么破题，而后忍不住问道：“小六，他们说的都对吗？”
江启正待回答，就听得一人不屑的说道：“就这点水平，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论谈，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