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检查, 蝙蝠侠终于确定赫尔克里既没有变成雷肖古那样的疯子，躯壳里也没有塞进某个伪装成侦探的域外生物。
蝙蝠洞中据说能抵挡罐罗全力一击、名为展示柜实为收容所的玻璃门终于在一系列复杂的验证之后打开了，令人感到微妙的是, 当赫尔克里走出来时他旁边的海星不仅没有趁机逃跑，还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也许再关一段时间, 罐罗会为侦探复活以及自己不必和对方做邻居而欢欣鼓舞。
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蝙蝠侠.jpg
赫尔克里向蝙蝠侠道谢，提出要回自己的大衣。
蝙蝠侠拒绝了：“暂时不行, 它现在封印着构成你身体的‘不信’, 把它脱下来后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把人家的衣服扣下来似乎也挺离谱的, 于是蝙蝠侠又承诺说他会尽快处理掉这堆负面力量, 或者找到人间乐土的替代品。
赫尔克里：“您试过肢解吗？”
“……”
蝙蝠侠开始怀疑刚才的检查失效了, 侦探还是在重返人间的过程中出现了精神问题，然而赫尔克里很快严肃地补充说：“以前每当我承受足以杀死我的攻击，‘不信’力量就会在反噬进攻者的同时遭到削弱, 直到它无法容纳我的思维为止——也许在我离开以后它依然保持着类似的特性。”
蝙蝠侠一时没有反应，赫尔克里继续说：“如果您觉得做这种尝试的过程比较困难, 我可以自己来。”
他还挺好奇脱离了‘不信’的影响之后，攻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是什么感觉。
蝙蝠侠：“……”
他拉过旁边的检测仪器：“这个待会再说，我需要再验证一次。”
结果就是赫尔克里又过了很久才去韦恩庄园里洗澡和换衣服。他的这具身体不会腐烂, 伤口能缓慢地自动愈合, 看似是人类、其实由某种目前地球科技检测不出来的纳米机器人构成，好在各个组织与肢体的功能可以说完美地仿造了正常人, 连赫尔克里本人都体会不出有什么区别。
这让他想起阿耳戈斯的身体, 虽然是人造的，却有新陈代谢、而且能随着时间逐渐变老。很多天启公司员工在进行大型工程项目时与他同吃同住，却从未发现老板的本体是个AI。
说起来, 小丑从未说过赫尔克里的这具身体是他从哪弄来的。最开始赫尔克里以为是摩根那边出了纰漏，但摩根为赫尔克里制造的、在近十年使用的身体有个别称叫一次性用品，意味着它们除了外表比较精致之外（为了取信于人），内里完全是以省钱、可量产为目标设计的粗制滥造的产物。
摩根也不是弄不出来阿耳戈斯那样的外壳。
但赫尔克里明确表示过他用不上，她又何必做这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工作？
可若说小丑是从天启公司那坑蒙拐骗来的，又显得阿耳戈斯的脑回路有种美漫宇宙里的反派特有的清奇。
不管怎么说，赫尔克里愿意给这具身体的短期使用体验打五星。他将自己收拾妥当以后又想起一个问题：“希比达去哪了？”
“它最后出现在埃及的金字塔废墟上。”蝙蝠侠说，“摩根和超人留信说明了你的情况，谁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
也就是说噬元兽暂时失踪了。不过赫尔克里有种感觉：希比达并未走远。
它一直徘徊在赫尔克里周围，甚至有可能正在哥谭，却不知为什么没有现身。
这点小小的可疑之处让赫尔克里维持着深思的神色。蝙蝠侠继续说：“我手里有一份给你葬礼邀请函。”
赫尔克里下意识问：“抱歉，谁死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蝙蝠侠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醒之后葬礼被迫推迟了，从今天挪到了明天，如果你明天去不了，还可以挪到后天，地点在佛罗里达州。”
“……”
赫尔克里迷惑地看着蝙蝠侠，蝙蝠侠淡然回视，几秒钟后赫尔克里对阿尔弗雷德说：“请问检查我的那台机器还在吗？我觉得韦恩先生似乎不太清醒。”
**
当天晚上赫尔克里就登上了前往奥兰多的飞机，主打一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路上他借着WIFI整理邮箱，手机是新买的智能机，手机卡也是新换的——之前能打抗摔的那台翻盖按键的被希比达拿走了。
一一回复了来自不同人的询问邮件后，赫尔克里很快收到迪士尼公司的热烈回应，他被溢出屏幕的欣喜感震了一震，错觉自己好像个被雪藏十年（十天？）终于得以复出的米老鼠。又和对方聊了几句确定下次的见面日期后，他放下手机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的路上听见几个乘务员在聊天：
“起飞时飞机重量不对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另一个人回答说：“查不出来呀，仪表显示一切正常，只有机长说离地时她体感不太对，好像外面挂了件重物似的，但没一会她自己也说那种往下坠的沉重感消失了，有可能是错觉。”
“我听说机长经验很丰富吧，开了十几年飞机了？”
“是这样的，所以搞得大家有些不安……”
赫尔克里从洗手间出来，没有惊动他们，从两侧座椅中间穿过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左手边隔着一个椅子就是舷窗，窗外阳光明媚，下方白云如雪后山峦，他所在角度能看到大半机翼，上面理所当然地既没有重物、也没有猫。
所以机长凭借经验感觉到的会是在高速运动中跃上飞机的希比达吗？
但直到他下了飞机坐车赶到奥兰多市区，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市中心的一家酒店被超级英雄占领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有两个身份，剩下的少数人做了些伪装，所以身份暂且没暴露，除了人多到显得像大公司团建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当赫尔克里跟前台说入住到相同楼层时对方也不惊讶，只感慨说：“你们公司人真多啊！”
想到摩根口中遍地超英的黄金时代，赫尔克里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还会更多的。”
抵达房间所在的楼层后他与几个尚未休息、听到声音走出门的超级英雄聊了几句，作为死者本人被围着关注了一小会，接着很快来就到晚餐时间。不算在韦恩庄园蹭到的下午茶，这还是赫尔克里重新做人后享受的第一顿饭，他在谷歌地图上认真研读了很久，最后选择了家宠物友好餐厅。
食物的水准暂且不说，里面全是带着猫猫狗狗吃饭的主人们，像赫尔克里这样孤身一人前来的并不多见。其中犬类作为最受欢迎的宠物占据了最大的比例，赫尔克里排队点餐时都觉得脑神经在颤抖。不过他终究顺利地从毛绒绒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选了个没有狗的室外角落摆下餐盘。
套餐一共是两份，餐桌是双人位，他的对面却没坐着人。
旁观者们经过观察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值得一提的是，赫尔克里摆脱‘不信’影响后终于不会第一时间被人当成阿卡姆逃犯了。他的魅力点回到了正常水准，又有韦恩老爷提供的价格不菲的衣装加持，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而且疑似被约会对象放了鸽子。
于是在穿越后差不多过了六十年的今天……赫尔克里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电话号码。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遇见了委托人，又追问了半天才发现人家不是来报案或者寻找走失宠物的。
感觉人生步入了新纪元。
赫尔克里神情凝重地叉起一块牛排。
但遗憾的是，他的右手仍旧没有知觉，或许真的是因为脑神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导致和右边的身体接触不良。
吃完了饭，侦探对面餐盘里的食物都凉下来了，他等待的对象还是没有出现。戴着帽子遮住过于明显的黑灰相间宛如挑染过的发色的青年脸上露出少许遗憾的表情，却没有多说什么，放下刀叉并不留恋地离开了餐厅。
他走后不到一分钟，连服务员都没来得及收拾餐桌，一道黑影偷偷摸摸地窜上椅子，趁着别人不注意叼走了牛排。
然后是薯条，塔可饼，沙拉，沙拉酱……
短短十秒钟过去，没人注意到这张桌子剩下的食物消失不见了。
黑猫舔着嘴边的毛跳到地面，无声无息地钻进草丛中，沿着赫尔克里的脚步向远方走去。
**
第二日，天气阴，郊区下了点小雨却不严重，反而突出了某种极为适合葬礼的沉郁气氛。
继‘闲着也是闲着’之后，赫尔克里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跟着大部队来到墓园，这回的私人墓地比上次在纽约排场还大，居然有一台将空棺材从灵堂运到墓碑前的灵车。灌木升降机架在墓穴旁边，周围还摆了一圈靠背椅。
赫尔克里：“……”
此刻要是棺材盖突然崩开，从里面跳出第二个赫尔克里·雨果，葬礼将变成恐怖故事。
幸好没发生这种事，葬礼姑且是在一种严肃且活泼的氛围中进行下去的。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尽量肃穆了，当托尼开车将棺材拉到墓碑前时，空中回荡着哀伤的音乐，竟没有人笑出声。灵车停稳后，音乐暂停，托尼摇下车窗问：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有人从开口说：“念悼词。”
赫尔克里回头，发现哈维·丹特西装革履地站在那，脸上面无表情，形容略微憔悴，但不是悲伤，而是连着加班两个星期后的打工人特有的那种萎靡。他看都不看赫尔克里，按着太阳穴说：“不过我不记得写悼词的任务分配给谁了。”
许久，有人问：“我们有安排这个步骤吗？”
“……”
忘了啊！！
强行庄重的场面立刻被打破了，大家很尴尬地看着赫尔克里，离得近的小声和他道歉。赫尔克里身为死者，自觉人都死了也没资格抱怨什么，就好脾气地挨个回复‘没关系’，最后总结说：“希望各位举行葬礼的经验永远不会丰富起来。”
他这么好说话，超英们顿时更加愧疚了，讨论着是不是推举出个人选上去讲两句，好歹将流程推进下去。但总所周知，悼词是用来追忆感怀亡者生平的，在场似乎没有比亡者本身更适合进行这项工作的人，于是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出来的结果是赫尔克里拿着张白纸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和前面坐了一圈犹如参加故事会的‘生前’好友们互相对视。
“……”
不是，连葬礼都要本人来主持吗？
赫尔克里无语地举着黑伞拿着白纸极目远眺，有一瞬间见到前方花园的灌木丛长出一对黑色的猫耳朵。再往前，哈维抱着手臂沉默不语，旁边坐着蝙蝠侠，超人和前来长见识的美国队长埋头小声说着什么，黑寡妇面带微笑，奥利弗·普特南正在埋头速记，波文特工不停地清嗓子，摩根和她年轻的父亲带着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经中掺杂幸灾乐祸的表情、区别是当爸爸的在凳子底下给赫尔克里比大拇指……
赫尔克里忽然有一种清晰的认知：这是现实，这是生活。
因此他单手把手里的白纸对折了一下，简单说道：“道谢的话就不赘述了。”
“我很高兴能活着回来。”
他说完后有个相对漫长的停顿，接着有人吹了声口哨，紧跟着的是掌声，人们一边鼓掌一边轮流上前来拍着赫尔克里的肩膀或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说道：“欢迎回来，侦探。”
“欢迎。”
“下次活过来的时候记得提前打声招呼。”
“葬礼会有第次吗？”
赫尔克里：“呃，这就不必了吧。”
“但我听蝙蝠侠说你死过七次，所以还能补五次？”
——谢谢可是真的不必了。
“这可以作为联盟团建的保留项目，当我们不知道见面干什么的时候就去给侦探挑选墓地。”
差不多得了，死者还听着呢！
赫尔克里不得不打断他们：“女士们先生们，先把我的棺材放进墓地再谈下一次葬礼吧。说起来，应该由谁负责操作棺木升降机？”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赫尔克里心中油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环顾所有人，很有压迫感地又重复问了一遍：“请问，谁会使用棺木升降机？”
彻彻底底的寂静。
葬礼在喧闹终结后回归了它的应有面貌。
——很难不怀疑你们都是故意的。
五分钟后，当赫尔克里翻着谷歌上的升降机操作指南试图把自己的棺材端端正正放进墓地里时，重回人世的恍惚与感慨早已不翼而飞，甚至有种去灌木丛里拽出闹别扭的希比达、让它用触手来吊棺木的冲动。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