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纷纷开始发问号。
最后还是裴辰在旁边认真道:“就是上次的时候打过关的啊。”
上下联系一下线索, 人选就呼之欲出了。
【淦,这种游戏之王你不拿出来。】
【好家伙,一人独占是吧?】
【都进了家门, 你跟我说这是邻居???】
旁边的青年只能咳嗽一声, 仓促下播, “今天直播就到这里。”
裴椋出了门事先打了通讯给闻青斐,她那头已经雇完了人,建筑部门那一通文件紧赶慢赶一发出来,霎时间就涌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裴椋在楼道上都能够听见钱调大呼小叫的声音:“这供应也太差了,因为一个机械零件楼都能塌了!都叫做什么事啊?你说说。”
闻青斐听见通讯的背景音,还诧异问:“你这背景音都说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机械零件的事。”裴椋笑了笑,“你这个最大功臣没听出来?”
“还真没有。”闻青斐坦言, “我最近都忙的焦头烂额了。”
大致交流几句裴椋才进入此行的监管局。
监管者沉默了几秒, 看向眼前人。
“所以你这回是来办理入学的批准手续,就之前那回事?”
他难得起来这种新奇感,不由得挑了挑眉。
“您说呢?”裴椋跟着往前一靠, 揉了揉眉心道, 她清瘦修长的指骨微微泛起红, 衬得整个人更是格外白。
仰起脖颈视线看着有些直直过来,那双漆黑眸子里的视线聚焦,叫人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潭里。
似乎显得无辜,然而又眯起带着锋锐和侵略性, 叫人忍不住一顿。
监管者动作一顿:“……警告最好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裴椋无辜的坐回去收起了眼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动作不停, 打开档案库的后台开始启动数据查询列表, 捣鼓半天总算是弄完, 递过去一份表格, “喏,就是这个,你填完就行了!”
眼前人接过表格,一点点看完才明白了,星际的入学似乎还需要特批名额办理,只不过同样的还需要推荐人。
不是监护人,是推荐人。
监管者正巧也想到了这个点,声音顿了顿:“忘了问了,你有担保工作吗?如果填不了不好进行。”
裴椋拔出笔盖,“填表有要求?”
“平常的身份推荐就不奏效了,必须得是一个正式推荐,如果能够是主区更好,如果不行——”自然也就很难给予收录。
“这事里走的程序就要多不少。”
监管者提醒了一句,拧紧眉头又忍不住摇头道,“你这收养来反倒是麻烦一大堆。”
裴椋收起笔盖没应这话,“那我先回去再看看,填完了再把表还回来。”
等忙完这些顺带拿完之前需要的大漆材料,裴椋才回到家里,开启直播间。
【大佬今天直播怎么又开的这么晚?最近几回难不成都是不定时了吗?不应该啊。】
【正常,上回的金漆木雕完了大佬也有一段休息时间,毕竟大神龛雕刻一个就够难的了,而且加上准备漆器一些材料的时间,我寻思你们不能直接把大佬当神人啊。】
【同意上面的说法,不过今天漆器开播了吗?】
裴椋按紧黑屏的直播打开,调整了一下摄像头进来就看见弹幕的讨论,她声音顿了顿,“开播了,今天直播漆器。”
陈燕照常进入直播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她顿了顿视线总算是注意到裴椋今天刻的题材发生转变,连带着摆放在旁边,陈燕接触漆器倒不是特别多,不算太熟悉。
“旁边这一碗?”裴椋声音顿了顿,跟着注意到手旁的一碗粘稠液体。
“就是生漆。”
【第一回知道生漆居然是以这种形式,不过就这么看着来说不算是起眼的程度啊?生漆就是这样的吗?】
【不然生漆还能是怎么样的?大佬前几遍刷漆也演示过不少吧,我说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过分了啊。】
【生漆很贵?才这么点是瞧不上我们弹幕的财力吗.jpg】
“别瞧不上,这么一二两漆价格能起飞,毕竟怎么说也是百里千刀一两漆。”
裴椋摇了摇头否认,她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声音似乎都顺着潮气,带着些许沙哑。
能够明显听出笑意。
她开始动作,加入颜料和生漆按照比例混合,每个季节的生漆调配比都不相同,不过星际的专业设备更好用些以至于能够省掉很多原先麻烦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步骤。
融合搅拌,跟着加热完整个生漆与调料已经完全混合,呈现出一种鲜红光亮的状态,朱漆粘在刷子上,流畅的往上挑起。
“大佬这生漆的步骤如果按照这个来做的话会出现偏差吗?”
陈燕盯着屏幕,忍不住出声疑问道。
“应该不会,比例调配到位的话大概率上还是差不多的。”老爷子抬起头跟着看了一眼屏幕,注意了一下调配比例的情况,稍稍肯定道。
那头叶拆还在看直播,张开就来了通讯。
“对了,叶哥我这会人在外边,大佬今天直播什么来着,你给我转述一下?”
叶拆回他两个字:“不是早说过了吗?漆器。”
“我靠,漆器?”张开在那头听见话忍不住一愣,也跟着诧异了一下。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旁边人已经围过来,“张开你最近都跑去做了什么?这么多回聚会喊你都是回回没动静,你这是回去闭关修炼了还是静心寡欲封闭自身了?”
“可不是,张公子都销声匿迹了啊!而且最近也没怎么见到叶哥了,怎么一回事?”旁边人纷纷跟过来搭话。
“在看直播。我最近不就是感兴趣上了一个主播吗?”
“不会吧?能叫你这么沉迷的难不成还能是机甲主播?”旁边有人插话,秦年秋站在旁边眯起眼睛,对人摇了摇头。
那人顿时就诧异了,来了兴趣。
“机甲主播都不是?那还能是什么?”张开不也来来回回就对这么些感兴趣了吗?在圈子里都是公开的事了。
张公子张口就道:“当然是非遗了!”
他语气笃定,以至于叫人忍不住怀疑起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非遗?这什么玩意?”
“对啊张开,说话好好说,别拿个敷衍糊弄的出来啊!”
张公子淡定挥挥手,找了个位置弯腰开酒,“就一个主播,哪有你们想的这么神神秘秘,好了这会人要开播了,不聊了啊。”
“怎么就不聊了,既然是主播,怎么着也得分享来看看吧?”旁边这时候突兀的插进来一句话,对面站着的青年表情嘲讽,语气带着轻描淡写的不屑。
张开顿时面色一变,将目光看向他:“叶成你什么意思?我感兴趣看直播关你什么事?”
他也冷眼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动了动嘴角。
“正好我听说最近我表哥不是也跟着莫名感兴趣上了个直播吗?跟着一探究竟而已,张开你不至于这么小气,连这点都要计较吧,还是说……你这大佬压根底就没本事?”叶成也只笑笑,直接挑衅出声。
张开就看不惯他说这话的语气,手底下开酒的动作一顿露出獠牙冷笑道:“有没有本事寿宴上你不是已经见过一回了吗?被打脸的不够?”
两人顿时对上,一时间气氛紧绷针尖对麦芒。
旁边人已经下意识收声,觉得不妙。
好在是叶拆今天没站这里,如果这会在这里的是叶拆那就更完蛋,气氛只会更激烈还不确保这事会不会真打起来。
有人看见势头不对劲连忙出声劝架:“不是,今天不就是大家小圈子聚一场,吵成这像什么样,都和气点说话啊!”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不就是一个直播吗?遮遮掩掩的。”一直掩盖刻意不提的事此时被当着面扯下来,对面叶成也跟着恼怒,不过他面上表情不显只是更阴沉几分,紧紧捏着杯子咧开一口微微的白牙,似乎是只等着狩猎。
“你要真有信心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看个直播,难不成你怂了?”
“我怂个屁!”
尽管张开清楚叶成用的就是那套激将法,目的就是挑起他怒火叫他失态,顺带着一口应下这事。
但真正被这么一挑衅他还是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直接一口应下来:“看就看呗!谁不看谁孙子!”
叶成挑眉,脸色终于好了些许,“那就正好,现在开直播?”
张公子缓了缓,不这么上头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做出的决定。
淦!
他从哪里搞出一个牛逼漆器啊,就算大佬直播都够牛,但也不是百分百保全啊!
而且新板块才刚刚开始。
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张开只能转头打出求助讯息。
对面接到通讯的叶拆听完他“热血上头”的全程险些被气笑:“你不是热血上头,你这是脑子全都用来充血了,他让你上你就上?不是被驴踢了八百来回都踢不出你这脑子!”
张开听着对面的风凉话脑壳也是飕飕吹冷风,伸手捂着通讯压低声音,只能咬着后槽牙小声道:“我靠,我那不就是一时冲动上头了点就应下来了吗?叶哥你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醒醒,就算我不见死不救也救不了什么,难不成还能掰动大佬的手,指定她做个牛掰的漆器出来,还是自己上场惊艳全场?”
叶拆无语,只想叫他的猪脑子好好清醒一下,嘴里顺带着嘶了一声,又磨牙道:“再说了秦年秋这王八蛋也在现场呢,你怎么不怪她见死不救?”
张开哑巴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道:“年秋姐那能叫一回事吗?叶哥你行善积德——”
他这头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挂断了通讯。
好了,无解。
张公子只感觉到内心翻滚起的一阵阵的悲凉,头皮发麻,然而这会面对着叶成这家伙,哪怕明知道打脸概率极大也得硬着头皮上。
直播已经开始,一进去就已经是弹幕铺满全景的画面。
裴椋终于动作,她气息潮湿眸光深黑,似乎动作间都带着平静,扣开卡槽和工具,将大漆拿出来。
“不废话了,这回漆器有一些不同。”
守在直播屏幕前的主播终于把旁边的纸团揉了两下扔进脚下垃圾桶里,手臂按开卡槽习惯性的抽出刀来,顺带着把密闭的大漆打开。
【我靠,下注了下注了!我赌一瓶营养液,这回大佬绝对不成!】
【前面的一瓶营养液你看不起谁呢?闹着玩也来个什么一千一万的好吗?反正我压大佬赢。】
直播间经过上回教训萎靡老实了一阵,然而架不住心痒难耐,只能口嗨一下赌个什么。
一时间气氛激烈煞有其事。
如果忽略掉他们言语中带的计数道具的话。
叶成看着直播屏幕倒是有了点兴趣,“这直播间还能赌输赢?那不如这会也来赌一赌呗?”
张公子蠕动了一下嘴唇,勉强维持住表情:“……这不太好吧?”
他此刻已经内心跪地,这回丢了面子就已经够了,再把钱堵上虽然也不缺那么一块两块的,然而问题是这玩意无异于二重打脸,叠加羞辱啊!
张开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对面不怀好意的心态,然而叶成只耸肩,嘴角挂起一抹轻松的笑,表情若无其事的道:“赌个小钱有什么?反正就是图个有趣,也不是要把张公子家底掏空不是?要是这都拒绝……别是没钱吧?”
他扯出一个扩大的笑容,嘲讽意味十足。
张开猛地放下杯子,怒目而视:“你!”
旁边人赶紧上前拉架,“冷静冷静,张开你跟他吵什么。”
“对对对,又不是一定要赌!”
叶成被拉开也不忘记补充上单体嘲讽:“不是一定要赌,就怕一些人赌不起。”
“你说谁赌不起呢?”气氛都烘托到位了,张开脑子一热,血气上涌,咬咬牙直接应道:“行!赌就赌!”
他两三下甩开旁边的拉架,“我就看看谁能赌输。”
“赌多少?”叶成挑眉,“十万?”
“那就十万。”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攀比起了下注的多少。
裴椋一开始没注意到屏幕情况,等收起手视线一顿,跟着注意到弹幕上的一群口嗨王者,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清了清喉咙作为警告:“我要再被举报进去一次,你们这群口嗨的就等着全给封了。”
弹幕顿时收敛,不敢再顶风作案。
【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一定。】
【小黑屋警告.jpg。】
眼前人抬起眼,唇角扯出一个不太容易察觉的笑意。
她脊骨连着肩线,叫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瘦,手臂线条流畅修长,却并非是真的消瘦,毕竟长期刻木头这种费体力,真没力气也抗不下来。
至少活动久后,没有之前一吹风都有些骨头冷,或者一时间长些就手臂酸痛的情况了。
裴椋率先拿过旁边毛巾擦了擦手,清瘦修长的指节搭在毛巾上,指缝里干净看不出一丝瑕疵,水渍也跟着被仔仔细细擦干,只有指骨关节处还带着略微摩擦出的红。
青筋凸起,重新拿起旁边刻刀挑开生漆,最上层的一层漆面已经结膜化硬,需要用刀尖挑去剥开,底下的生漆还尚且粘稠湿润。
裴椋先试了试粘稠度,刀尖缠绕着生漆,好漆大致也就是挂如勾悬如镜的状态,最后一个小勾落下,混合搅拌两下。
重新挑出一些刮在旁边的玻璃板上。
“先放着等会备用。”裴椋言简意赅,简单两句交代完。
隔着屏幕却是有人忍不住略略挑眉,“漆器的步骤就是这些吗?”
“只是刚开始。”
裴椋卷起袖子,她清瘦修长的指节搭在木胎上,木胎边缘的毛刺被刻刀削去,连带着边角磕碰处也跟着被打磨光滑。
【为什么要叫做犀皮漆?】
“犀皮漆也算是漆器里面知名度较广的一个题材了,由犀皮的形状纹路得来,变化怎么说……比较奇妙吧。”
裴椋出声回答道。
然后才是正经的两步,批灰裱布。
用白麻缠裹木胎,再抹上一层用猪血调成的砖灰泥,整个木胎呈现手掌大小的装匣的样式,被缠裹白布后贴近内边,紧紧粘牢。
她卷起袖子涂抹上一层漆打边,刷底漆。
整个木胎上了漆后显出黑色的色调,紧接着是犀皮漆的核心步骤。
用稠厚的色漆点堆突起的花纹,称为“打捻”,看起来并不难,但实际需要把控的技巧力道无一不需要耐心,裴椋握紧笔尖点堆出雏形,然后再辅助以星际特殊工具快速干透。
“这是第一层——”
裴椋话音落下,弹幕不由得一愣。
熟悉的话语,记得之前牙雕也是同样似曾相识的场景,而一旦大佬开始记层数……那同时也就代表着她要刻的远远不只是什么两三层的程度了。
大概率往两位数上去,不,也可能是三位数。
赵倩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终于被点燃一角的血液,血液跟着沸腾起来,抬起头盯着屏幕。
裴椋清瘦的指节抓着木胎的一角,倒也没有叫弹幕失望,开始蘸取旁边的色漆一层层涂抹,首先是黑漆的几层底漆,然后涂抹第二层的红,然后是贴金,层层叠叠堆积。
几乎是叫弹幕看的视线麻木。
【等等……我的眼睛真的顶不住了,谁统计了数字讲一讲当前情况……】
【前面的开什么玩笑,这种层数的大漆涂层你跟我说统计,我现在觉得这玩意比牙雕还要离谱。】
【因为上回吃过牙雕教训搞了个自动统计的程序,算一算,现在到88层了。】
刷漆打捻需要这么多层吗?
弹幕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人生,但是如果这事没意义也不需要,那大佬也没必要还继续这么做啊!
裴椋后背已经大汗淋漓,大漆过程中也同时在散热,耗费体力和耐心的巨大程序叫她鼻尖和额角滴下来汗滴,整个人几乎是紧绷着完成涂抹程序。
手腕已经能够隐隐看见血管弧度,还有泛白凸起青筋的指节。
她唇线很薄,隐隐看不清更多的下颌骨线条,只有手臂不停的刷动,“101层。”
眼前人活动了一下手腕,绷紧手背青筋,声音混杂着水汽:“完成。”
赵倩屏住的呼吸终于能够呼出来,长舒一口气。
——呈现出来在屏幕上的木胎依旧看着平平无奇,整个木胎只是被刷上黑漆,看不出底下之前涂抹这么多层工序到底是做什么的。
同一时间,屏幕前围观的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表情难免还在不认同中试探犹豫。
“这直播看着是在做什么啊?”
叶成倒是更直接的表现出了他的不屑,念着这两个字:“漆器……所谓的非遗工艺就是这样?”
张开顿时冷了脸:“叶成你这话过了吧?”
他额头冷汗已经渗透薄薄一层,却仍旧道:“再说了,这直播还没看到底呢!”
弹幕也跟着起争议。
【不是我说,这回大佬的漆器真的没有问题吗?有些人也别一个劲的不让说,到底是不是有问题看看作品再说话行吗?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刷一堆不明所以的漆,搞笑呢?】
【那叫色漆不叫不明所以的漆,不完全反对前面那位你的意思,但这都能够喊做不明所以也没必要呆在直播间张口就来。】
【直接承认这回真出了问题不行?之前的推光漆器也不是这么玩的吧?犀皮漆我能理解制作工序不一样,但这确定不是大佬在纯敷衍吗?】
刷屏过去无数条评论,争纷和争议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裴椋作为当事人倒是挺淡定,仿佛置身舆论被各种揣测质疑的对象不是她一般。
她只用毛巾浸过手,连带着抹了把后颈,整个侧脸显得很冷,跟着贴完最后一道金箔工序,虽然正常的黄漆不是不能调出来,然而终究不够亮也远远呈现不出来金箔虽带来的最终效果。
犀皮漆最适合的还是以贴金箔的形式呈现。
厚重凸起棱角的漆器被抬手放入旁边机械里阴凉一阵,然后重新被拿出,只不过这一回的形式又更不一般了些,裴椋接了一盆水在旁边。
漆器已经彻底风干,上面的漆层也干燥完毕,跟着被用刻刀削去凸起的厚厚漆层,加上砂纸打磨直到薄厚均匀。
弹幕依旧争执不停,可眼前人只声音轻飘的越过头顶,“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般,叫人下意识的停下来转头看向屏幕,裴椋声音沙哑,下颌骨和后颈滴着汗,只用旁边毛巾粗略擦了两把。
紧跟着拿出珍珠粉摩擦了下手掌开始打磨漆器,珍珠粉极为细腻,用来打磨最后的犀皮漆最合适不过,原本漆器被打磨后表面已经刮出一层灰来,浸入水中再次被抓着边角拿起后。
整个色调却陡然一变,被厚厚漆层压在下面的红黑色漆夹杂着浅金色,纹路缓缓浮现出来。
一开始不看好嘲讽的弹幕彻底戛然而止——
活生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褪去那层看不清红的黑的外壳,金箔在水里飘飘荡荡的散开,浅金色的蜿蜒纹路就沿着红壳一层层蜕出来。
混着大红的金,几乎耀目。
一层又一层,像是地壳山脉一般,纹路转变行云流水,深浅不一,蜕变下去的金色纹路反倒是越来越流畅!
赵倩眼皮动了动,快速眨了两下,停滞的眼球像是终于能够转动一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指关节蜷缩起,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几乎要越出胸膛。
“犀皮漆……”她嘴里喃喃。
“好啊。”蓝鸟彻底被震撼,她舔了舔嘴角,一拍桌子:“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现场直播报道最新的打脸场面——”
弹幕白眼起飞:【你还是快滚吧老狗。】
【这个色调真的无敌了,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开什么玩笑?一开始的黑咕隆咚凹凸不平的碗在打磨出来后还能呈现这效果……我真是服了。】
【不信大佬的又被打脸,不是我说你们能不能多少长点教训,一个坑栽倒两次也就算了,第三次还栽是真的蠢吗?】
弹幕终于纷纷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刷动,一瞬间的发言几乎要刷屏占据全部版块!
叶成更是彻底顿住,整个脑仁嗡嗡作响,一切声音在此刻似乎又被尽数隔绝。
只有屏幕里的漆器呈现在眼前。
他抖了抖苍白的两瓣嘴唇,强撑着难看的脸色道:“这……开玩笑的吧?”
你要一开始就说的出场是这种级别的大佬那还看什么啊?直接跪着磕头就完了?
叶成咬着后槽牙,心中强烈的不甘心却又只能心服口服,如果叶拆之前寿宴找的就是眼前这位……能够打脸也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这漆器,也太牛了点吧?”
“如果这就是非遗,那我是真服了……”
“你服个屁的服气,搞错对象了好吗,非遗那是一统称,漆器也就是底下分支一种而已。”
“我靠!张开你这半点不仗义啊!有这么一位大佬直播你之前怎么不早点说?还半字不提来着!太把我们当外人了!”
漆器居然在最后关头——
真成了?
还是他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就是说打脸不用被打脸了,赌的那一万不仅不用出去他还能挣上个一笔?
做梦吗这是?
张开自己整个脑袋也都还跟着嗡嗡着,不敢置信的回顾了一遍眼前屏幕,顾不得旁边声音狠狠吞咽一口吐沫,掌心已经彻底被汗濡湿。
就连他也没有预料到原本已经既定下结局的情况却在最后一刻峰回路转,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维持住逼格道:“我之前不是就已经提了,你们不信而已。”
裴椋伸手按了一下卡槽,看着弹幕终于平息下去。
裴椋才动了动清瘦匀称的手指关节,浸透冷气,气息似乎越过头顶带着些许的潮湿,侧过眼,仿佛又是简单反问了一句,“刚刚有人说漆器怎么了?”
她虎口握紧了刀,关节处也被磨红,漆器带上些许残留在手腕上。
抬起视线直直的朝屏幕看过来。
弹幕:“……”
没怎么没怎么,只不过是对大佬的质疑太不合理以至于需要偶尔跪地求饶罢了。
弹幕愣是一声不敢吭,或像是群缩了脖子的鹌鹑。
蓝鸟忍不住发问:“这就结束了吗?”
“没,犀皮漆最后还需要再推光揩清,这一步骤就是纯粹的磨时长了。”
裴椋手里去沾了揩光粉,薄涂了一层提庄漆后等待阴干,一边等待一边跟弹幕随□□谈了两句,这一双手依旧显得苍白,清瘦匀称的手指关节泛红,但青筋交错绷紧力度,重新开始推光,推光揩清交替进行。
漆液被一遍遍挤压向下,渗入更深,呈现于表面的光洁度则更为饱满。
推光之后整件漆器更是绚烂,如同犀牛皮一般层层褪去堆叠的表皮,露出其下金红交错的纹路,似乎如盘恒的金光日冕,在鲜红的外壳之下纹路如水一般错落流动着。
在手背绷紧的青筋衬托之下呈现出了别具一格的美感!
最后一层光泽也终于被打磨出来,彻底完工。
其上纹路如行云流水,无规律的同时又具备规律,真就像是流水一般错落出彩,熠熠生辉!
陈燕搓了把脸,看着眼前完工犀皮漆,这才喃喃出声道:“文有片云,圆花松鳞青者般,果然跟记载的一样。”
隔着一道屏幕,叶成脸色早已经难看的说不出话来,偏偏张开还在旁边不嫌事大的出声道:“我记得刚刚有人说要跟我赌十万?”
他话语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旁边的好友都已经僵了一群,舔了舔嘴唇面面相视,看着叶成发现这会彻底帮不上忙。
叶成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急什么?我身上没带出来这么多的现金,回去转给你账户。”
“行啊,我各渠道支付方式都接受,分期付款也行,你别赖掉就成了。”张开挑了挑眉。
叶成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怒吼出声:“你瞧不起谁呢张开,我用得着赖掉你那点钱?”
张开终于扬眉吐气一把,无辜的摊了摊手回:“这谁说得准呢?”
裴椋已经收起手,照例下播流程。
“感谢‘天下第一帅’的火箭,今天直播大致就到这里,明天再见。”
姜小牙那边刚刚窜过来,一下就跳到了肩膀,尾巴扫过摄像头,一时间直播间画面都跟着摇摇欲坠的晃动。
“姜小牙。”裴椋低声喊了一句,赶紧收手关闭摄像头。
【今天直播以某不明白色物体的捣乱而收场.jpg。】
【散了散了,不守武德的猫猫已经抢占先机。】
意犹未尽的弹幕纷纷散去。
倒是张开赚了一个盆满钵满,成了最后的获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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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的消息传播开,虽然是因为西区的封闭动用尽才隔了一天才收到消息的罗科也已经彻底坐不住。
“开什么玩笑?一栋楼倒塌都是我们零件出现的问题?!”
他险些被气笑,声音压的阴冷,“这群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西区是并不打算加入我们合作渠道了吗?”
底下汇报的人战战兢兢道:“二少,这消息报上来就是这么说得,据说建筑部门发了好大的火气,直接就差点名道姓说零件的问题,看这个架势倒不像是假的……”
罗科脸色阴沉,直接打断他的话,怒火冲天:“不是假的还能是什么?真的吗?!还有,他不是只就差点名道姓,他是故意差这点名道姓!”
“谁不知道垄断了机械渠道的只有N9,这消息说不不说有什么差。居然还踩着罗科来了个什么免费供货商,我倒是真想看看他们做的都是什么架势。”
他咬紧牙关冷笑着,呵了一声。
底下人没敢开口,等到眼前人几分钟平复了些许情绪之后:“去看看行程表,最近有没有什么去西区的行程。”
“还有一个渠道供应的行程……是谈敬谈老板,您之前因为没空所以推了那一项行程,交易也就还没有达成。”
罗科想了想,“那就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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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收到消息后的一两天罗科带人匆匆赶来,这位纨绔二少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
只在看到这一批木雕之后脸色才稍稍缓解,改面之后的观音几乎严丝合缝,劣质的地方全部被遮盖,如果单单从侧面仔细看也看不出任何的轮廓。
“这是从侧面打开的?”
罗科看了看半人高的观音像,难得扫除眼底的轻蔑神色,忍不住出声探寻道,
眼前的观音像往常都是从侧面切入,然而这一次的观音像在侧面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从上至下似乎都是一个完整个体。
这可就有意思了!
谈敬摇了摇头,紧跟道:“这次的木雕不同于往常的,因为换了一批人所以改进了不少地方,至于具体演示步骤我让我身边的人演示给二少看看。”
谈敬说完,紧跟着侧过头看向旁边人,咬紧牙关低声道:“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总该靠点谱吧?你到时候要是小命不保可不关我的事——”
这一次的任务有建筑部门那么一出,他本来是不打算让裴椋过来了,毕竟搞事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眼皮子底下晃,但凡罗科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就彻底玩完了,指不定还得牵连到他这个无辜者!
一想到这里青年额头上的青筋就止不住的突突跳。
旁边坐着的人正是裴椋,她额角的卷曲黑发微微被薄汗打湿,被扎束起来垂在后颈,还坐在位置上往后靠着,闻言才道:“谈老板,放心了。”
她起身拉开位置,视线莫测的看着这位罗二少,眼底神色却不展露真实情绪半分,只是卷起袖子,紧跟着用刀划了几下标记点,从底部——
直接卸下了这一层底座。
然而如果她没有动作,根本不可能看出来其中的痕迹,简直就是藏匿的绝佳手段!
“底座?”罗科这回是真的诧异了。
“是,用的是一个特殊工艺。”
裴椋回答,“防水也并不容易发现痕迹,毕竟一般人不会去探查观音像的底部。”
加上内部的一层特殊材料能够直接抵挡检测,不拆出来谁也不会知道里面的东西。
罗科兴致蛊然的打量着这尊木雕,几乎快要忘记这一趟的目的,难得提起不少兴趣,原先的轻蔑更是一分一毫都不再剩下。
“这一批木雕的水准倒是比你们之前提供的靠谱多了!”
“那是当然,这一批我可花了大力气。”谈敬同样道,如释重负的长松一口气,盯着后边的裴椋咬了咬牙,“您能满意就好。”
在完成交易后罗科才缓了缓语气,向谈敬打听情况:“不过我在主城区也听见了之前消息,这一趟除了为谈老板这木雕来,也为了那件事探寻,那栋楼的机械零件问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谈老板这里有具体消息吗?”
谈敬眉头动了动,为难道:“罗二少,这问题真不是我不想帮忙解决,而是实在有些棘手。”
“建筑部门那里发布的通告只差直接指名道姓就是机械的问题了,那楼也是我亲眼看着塌的。真要查问题,我还是建议您查查这批机械的生产和运输是不是审查的不太严格。”
“审查核不太严格?”
罗科古怪的提了一句,维持住嘴角笑容,却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翳,放下茶杯道:“我知道了,多谢谈老板告知。”
他缓了缓口气又道,“但那后面的机械供应商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对西区了解不多,不知道谈老板有什么见解。”
“这哪还用的着我见解,无非就是一些跳梁小丑众取宠而已。您也知道,西区的机械是有一些底下产业链的供给,但跟N9的规模肯定是不能够一概而论的。”谈敬也配合的给出了反应,隐晦的出声说道。
“而且建筑部门那边正值了气头上,有人免费供应收下来再正常不过,二少不用太当真。”
谈敬笑了笑,倒了杯茶。
“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罗科倒是也没多上心,他轻蔑笑了笑,“我回去会查查这一趟运输问题的。”
显然,渠道交易的事情他似乎还完全不知情。
裴椋就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人,穿到这具身体后,她此时的面孔已经更偏向于前世的容貌,似乎是慢慢在发生改变,但与原身之前的相貌已经大为不同,这似乎谈敬一开始压根底没认出她的缘故。
眼前罗科更是只扫了她一眼,压根底就没有过多注意。
简单完成交易,罗科就紧跟着起身,似乎是有人将酒不小心倒在了他的衣服上,“都是怎么做事的,没长眼睛吗?”
“二少,这毕竟不是在主城区——”旁边秘书立马架住人试图低声提醒。
“我用你提醒?”罗科额头青筋跳了跳,冷笑的直接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回过头已经压抑下了刚刚的情绪,才阴沉沉的低声道:“滚开。”
“对,赶紧让道,让人先过去。”谈敬赶紧上前,帮忙疏散人群。
旁边谈敬胆战心惊的过完这一场,才有功夫转头过去冷笑道:“这下你满意了?”
“你还真得亏罗科不知道竞争对手就坐在他跟前,不然你分分钟完蛋!”
裴椋倒是不紧不慢,咬着一根糖嘎嘣响:“你最开始不是也完全没认出我来吗?”
“可我还是认出来了!”谈敬低吼道。
“那是我多提醒了一句。”
谈敬险些被她气走,半天才没好气的道:“以罗科的自负程度,他现在倒是不会真对你这不成规模的下手,但你最好还是警惕一下,别把我一块带累了。”
他现在就只恨自己当时脑袋进了水,居然还真被眼前人这么几句话给忽悠的分不清天南地北,结果就是花费了更大力气还要提心吊胆。
“放心。”裴椋紧跟着眯了眯眼睛,眼底却是一片冷色,在短短时间内她真正看见这位幕后主使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她推开门,直接转头就给闻青斐打去一个通讯:“我改想法了,我们现在不仅仅要做机械供应,或许还要抓紧做另一件事。”
“什么?”
“机械臂。”
裴椋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