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喉咙发干, 脑子的声音轰的一瞬间炸开,盯着眼前人看了两秒,就知道今天这一趟绝对拦不成了!
“叶少!叶二少!”
外面的声音高呼了两声, 最后还是没有把人拦下!
直接简单粗暴的被闯了门。
叶拆匆匆赶来警局时候还没想到这个情况, 裴椋手头上认识的人确实不多,只能先麻烦了他。
正说着青年已经拉开一群人的阻拦大步闯进来, 眉眼神色满是不耐烦,只在看见人的时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接到裴椋这一通通讯接的突然,也就是还好晚了一步没有上快速通道,紧跟着匆匆调头返回过来捞人,这才是赶着了一步。
“大佬, 我这里已经打好了关系, 你要是还有什么想——”
叶拆看着当前局面突然愣住,貌似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很需要他了?
“颜局长。”他转头还想向朝着旁边脸色煞白的颜青问话,却看见他怎么也喊也回不过神来。
好在下一刻就先正对上按着门把手走出来的裴椋, 她紧跟着开口:“你来的及时,没什么事了。”
叶拆抑制住好奇心没多问:“那就行。”
天知道他还在酒局的时候提前接到通讯是个什么样的紧张心情, 没了人还怎么继续看直播?正好周围狐朋狗友跟着一块凑热闹。
不过这群人显然也没白打,声音刚响起通讯就又紧跟着接进来了几道。
“当然没有, 没有为难……嗯,很快就解决,不是什么大问题。”颜青都还没来得及去拦人,就先脸色几变听着那头各个身份,硬着头皮一一应下来,再看眼前人却是心下震颤, 揣测不定。
怎么也没想到他临到头还能体验一把人脉的力量。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闯入审讯室的执法者连忙转头想要向颜青请示:“颜局……要不要拦下他们?”
“拦什么拦?你不知道这群祖宗我一个都得罪不起吗?”
颜青焦头烂额, 转头就怒骂道。
“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别又一个不慎又得罪了这两位祖宗。”颜青强行压下一口气,额头青筋猛地跳了跳,转了话锋又交代下去。
他不知道对方身份到底如何,但却忍不住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如果裴椋真有什么身份背景撑腰,想拿捏他一个西区地方的局长也就是芝麻大点的小事!
但至少有把柄就代表着他的存在还有价值,这个事不会被这么轻易的捅出去,颜青看着门口,伸手握了握拳,目光冷静下来。
“今天的事,麻烦了。”裴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抖了抖外套跟着伸手按着门框走出,郑重道。
“这能算是什么事,大佬你开口当然义不容辞。”叶拆挥挥手,反而觉得她太过见外,“我接到通讯那会正好在一狐朋狗友的酒局上,他们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掺和进来,估计今晚给监管局打去了不少电话,够他们焦头烂额上了!”
裴椋了然,单单一个叶拆分量不够,她本来顾虑还准备了后手,现在来看倒是知道为什么了。
一个纨绔子弟不够,但是一群人呢?
裴椋对这类客套话不置可否,勉强挤出来一个笑,伸手按了按眉心倒是也没真不见外上,出声开口组织语言:“后面的木雕出来鱼龙海兽图直接寄给你没关系吧?就当是这次的人情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这当然好,算做我白捡一木雕了。”叶拆不计较,倒是眼睛亮起,心情不错的露出一个笑来摆摆手,他没想这么多。
“大佬,你下回有这种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行。”裴椋声音平静拨开机械卡扣,清瘦的手背还能看见光线下的血管脉络。
但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不是下次找人,而是下次的麻烦和失控感。
然而避无可避。
这一趟浑水,牵扯的范围看起来还真不小。
闻青斐晚了一步赶到,这才过来接到人,她一路飙车过来,看见人健全的站在这里才松了口气,“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完了裴椋简略的概括来由,更是恨铁不成钢,一边磨牙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你失心疯了是吧?这么直冲冲的就上去招惹人,他要真动手你不能先口舌周旋下,迫不得己再上武力,你真就嫌人整你整的不够厉害!”
裴椋反倒是笑了下,伸手把她拨开:“你蠢咩,他在里头就恨不得掐死我了,但凡手边上有根绳,你现在见到的肯定不是站在这里的活人,而是吊在里面的吊死鬼了。”
“能放我出来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横插了一脚,他现在还摸不清背景,不敢轻易动我而已。”
“你可省省心吧,还很光荣是吧?”闻青斐面无表情,一看见眼前人笑就恨不得再踹上一脚,额角神经突突的跳,她赶了个半死连夜冲过来,结果这人还能站在这里笑出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对!她可不算太监。
她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谁带你出来的?”
能够夜闯监管局还把人带出来,大概率身份不轻,单单光是听着里头兵荒马乱就知道动静不小。
“一个认识的人,有点关系。”裴椋没有过多介绍,只是拉开车门。
等真正坐进车里后裴椋才发现手心不知道何时捏出了一手的汗,她眉眼沉沉看不出痕迹,面上自然的擦了擦手,清瘦的指骨屈起,青筋弧度清晰可见。
颜青对她揣测不定,然而裴椋却知道刚刚自己的说法不过是联系上的那几条获取到的消息拼凑试探了一番,本来只是炸一炸反应,却没想到真给蒙对了。
对方不想冒风险,加上叶拆来得及时。
叶家这么个大旗摆在这里,还光明正大的插手干涉,颜青以及他背后的“一些人”就算是想下手也得顾虑再三,暂时间会有一段安静的喘息时间,但颜青总会反应过来的。
裴椋伸手掐了掐眉心。
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到家暂时冷静一下,她靠在后面闭了闭眼,再看时间应该是晚上十点,好在这一回赶直播还来得及。
裴椋草草收拾了一下,随即打开直播:“晚上好。”
她声音还带着未褪下来的疲惫和些许低哑,但又因为之前血液里流动的兴奋显得尚有精神。
弹幕照常每日一问。
【今天刻什么?】
“还是牙雕。”
只不过是牙雕的国际象棋,也叫做西洋棋。
叶拆没按耐住好奇心,下意识多问了一句:“牙雕的国际象棋?但我记得古蓝星的华夏文化没有这种啊,难道是我落下了没注意吗?”
而且西洋棋西洋棋,这说法听着也跟华夏没有半点搭嘎,怎么也谈不上关系。
“是没有。但当时潮州作为海运通达的海运船商线,外贸四通八达。所以当时大多的外贸产品都是由潮州出品。”
“而今天要雕刻的国际象棋也是其中之一。”
裴椋两句概括了全部。
她伸手按开卡槽,挑起一把刻刀。
“这一件牙雕的外贸品其实也展现了当时船运海运以及外贸的发达,以及延绵不绝抵达巅峰期的象牙雕工。”
底座的小型鬼工球雕刻的则极为考验耐性子,不足拇指大小的牙球还要逐层镂雕,只能依靠着触觉与听觉控刀,不过好在这块牙球底座不需要雕刻更多层,差不多三四层时候裴椋就停住了手。
但牙球虽小,底座依旧可以旋转,逐层顺着钩刀拨动!不可谓技艺精绝!
裴椋酣畅淋漓的一口气下来,方才收起刀。
窗外夜色渐浓,牙料在光线下泛着浅浅的透明层次。
整一块牙料被拆分成三十二枚棋子。
雕刻都是戏剧人物,人物的开脸颇为细致,象牙的雕刻特性也叫它的人物表现最为突出,玉石太硬,木雕太粗,泥塑在调整大小这一块太费劲,但这些缺陷却都变成了虫牙的优势。
不软不硬刚刚好下刀,弧度能够被打磨清晰,人物的各类神态简直信手拈来!
戏曲风格格外浓厚,人物皆后背插旗,或是伸手抚长须,或是握住刀戟!
红子十六枚,白子十六枚,人物神态动作却做到了各不相同!
【卧槽!超神!】
【66666666666666,看的我满地找头。】
【上面的是不是找错了,你那是应该找头吗?你那是应该找手。】
另一头,启明直播间内,林鸣时隔几天再度打算查房,这一回蓝鸟甚至都没被拉上,毕竟她还在为之前空口许出去的大话现在还在还直播时常呢,只能拜托林鸣把她那一份也多看点回来。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面对这一份被托付的沉重期望,林鸣则郑重道:“妹啊,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那一份看回来的!”
旁边听着这两人表演的弹幕——
【大型病友会面现场.jpg】
【你两搞快点,赶紧让那王八犊子回去补时长,这两天说补也就补了两小时,她还欠着几十小时的直播时长呢!】
【一年一度的老乡见面会都没你两表演的真情实感,话说对面直播已经开始一半了——】
林鸣被弹幕一提醒,立马收回了刚刚的抒情时间,“我先去看了!再晚就赶不上直播了,勿念勿念。”
蓝鸟:“……”
她扯了扯嘴角,跟着转回来自己直播间:“我就知道会这样。”
等到林鸣再切换直播,裴椋已经跳过牙雕人物进行到了下一个步骤,她一边拿过毛巾擦了擦手一边出声道:“西洋棋除了棋子以外不可或缺的还有一类物件。”
“计时器?”
张开随口猜了一句,才刚刚出口就挨了叶拆一记打,他无语道:“这是雕刻,雕刻!能雕出个计时器出来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话合不合理?”
“是棋盘。”
裴椋没有多说,而是已经收起重牙在一边,刀尖在虎口压着,只是又换上了一块木料。
这一块棋盘雕刻的并没有多精细,只是照样按照规格来。
裴椋简单完成开料过程,三五下雕刻好了大致雏形,而沿着壁外,棋盘周围飞龙走兽,刀走龙蛇,刀口锋棱外露,栩栩如生几乎如同脱壁!
金漆木雕当然是需要涂漆上金。
裴椋想起前一次的过敏稍稍重视了一点,卷起袖口,“这会不用大漆……先用清漆替代一下。”
她将旁边材料准备到位,上了一层底漆后紧跟着贴上金箔,吹落不需要的部分,再外刷清漆直到牢固,金箔在经过一层打磨后带上些许褪色旧痕,内部再用金漆勾边描画好人物街景的繁荣图像,这一层的金漆棋盘就已经彻底完工告落!
而接下来的象牙人物,裴椋捋平手指,紧跟着在关节做了些拆分和卡上机械。
加上了特殊的机械辅助装置,指尖灵巧的拨动了几下机械开关,与底座的象牙咔嚓一声契合上,加上榫卯结构整体融为一体!
人物居然能够直接活动起来!
裴椋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因为用力显出了血管的弧度,她骨节匀称,扣紧所有机关!
人物挥舞刀戟竟然直接具备了动态!
这一点是加上了裴椋自己想法的改装,但也已经精巧绝伦,巅峰造极!
“居然是能够直接动的象牙棋。”林鸣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球已经不会转动了,每周一次的查房查的不亏啊!
弹幕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是心里一个激灵,瞬间被吊起了精神,暗道不好!
【果然,我敢肯定这回的直播绝对要从一周一次的查房升级成三天一次的查房,再变成一天一次,最后抛弃观众爬墙。】
【开局先刀预言家,上面的你死了。】
【草!愣着干嘛赶紧把人给拖下去啊!让他看着大佬直播以后还能不能再看游戏直播了?】
弹幕大呼不妙,恨不得以身上阵替他关了直播。
林鸣却完全无视了弹幕的叫喊,他掌心已经被汗濡湿,看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嘴,依旧是深感震撼,大脑一片空白!
人物尽数活动起,这一盘的象牙西洋棋直接被盘活了!
底座由木雕上了金漆,染色后的象牙人物依旧栩栩如生,有如脱壁,整个人物神态无一不生动,鲜活的越于纸上。
裴椋虎口握着刀,她刀尖陷入了牙料中,莹润的象牙人物在光线下显出莹润的光泽,色泽较浅有如牙白的色泽全然泛起,微微带起透白的底色。
底下漆金的象牙漆盘与黑檀木的间隔错落,雕工精湛,整个人物再度活动起,栩栩如生,在光线下有如一出好戏登场!
登台唱罢一曲才终于缓缓落幕。
叶拆终于晃了晃脑袋,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出来:“这就是当时的西洋棋?”
无疑,中西的交融元素在这一盘棋其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叶拆感觉自己甚至不需要再去看眼前就已经浮现出了当时发达的海运商贸和繁荣的外贸盛景!
他一个兴奋上头就把这棋盘放在群里发了个截图,附字:“牛不?”
“……”
五分钟后,叶拆看着旁边过来的人脸色铁青,简直不能用一个后悔来形容。
来人一进门自来熟的找了位置坐下,张开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声年秋姐就不敢开口,她看起来并不太突出,但叶拆清楚眼前人才不是什么容易操纵的人物,更不是他们这一群纨绔子弟其中的一员。
“秦年秋,你过来干什么?”叶拆声音简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脸黑的不像话。
是的,秦年秋,他们这一辈里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俗称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当然他们这群人倒是清楚这人背地里的另外一面,她照样玩赛车,玩投资,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生资本家。
但总而言之,两人作为死对头不对付已久,突然摊上这人过来,叫他脑瓜子就是猛地一炸,险些维持不住情绪。
“我看了你群里发的截图。”秦年秋直接道,咬了一根烟紧跟着开口,“我还以为你这是想跟人分享一下炫耀之情,这不是不请自来给你当个群演,对了你这看的什么?……直播?”
秦年秋刚张了张嘴,她视线落在屏幕上的时候骤然一顿。
裴椋刀尖已经下落,紧跟着将棋盘翻转,洁白如玉质的象牙棋子在其上一个个落下,一共32枚棋子,每方各16。
眼前翻起的灿金色棋盘和象牙棋子无一不叫人失声!
叶拆甚至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她,转头朝着屏幕率先看过去,低声道:“卧槽!牛啊!”
屏幕上灿金色的棋盘错落相邻,屏幕外的裴椋却并不轻松。
这一盘西洋棋大受欢迎,裴椋自己后来也过手过一副,当时后方体现出来的一些景象也让她心念一动。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以至于等到星际,阴差阳错倒是找到了虫牙这个最为合适的替代品,裴椋看着弹幕微微颔首,她卷起袖口,露出一段清瘦的手臂,微微握着刀,后颈还被汗给浸透。
略高的眉骨显出几分侵略性来,眉眼间微微被压低了神色,声音显出几分微凉。
“本身广州作为海运的地段,一向就是经济中枢发展地带,再加上后面外贸的开拓,当时也因为外贸往来的发达以至于潮州的牙雕与漆金木雕一度到达了鼎盛阶段。”
“直到后面才开始渐渐回落。”
裴椋擦了擦手,紧跟着回答弹幕道。
“虽然说是批量出口外贸,但其实这一套象牙的西洋棋也没有一个固定版本,只是融合汇聚了中西方的特点最后由工匠自由发挥,最后呈现版本还是各有不同。我见过一套象牙棋盘刻的两版棋子就是用明清两军作为原型,对比起来可能这一套都稍微显得保守了。”
她紧跟着笑了笑。
【背后居然还能够有这么一段历史,从没了解过,果然主播还是那个主播,说传承了技术都是说低了。】
【我草!感觉无法想象,单单是一副象牙棋就已经到达了这样的地步,当时的外贸的鼎盛期得到什么样的繁荣?震撼了!】
【以头抢地,什么也不说,这一副象牙雕就足够我跪一跪。】
【别吹?主播这么敢张口就来了解华夏历史的,谁知道其中的西洋棋和外贸是真是假?】
杠精又横插出来插了一脚,通用的话术反正就是胡搅蛮缠。
严华只打了个字在直播间里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他还没下直播呢。
“……”
杠精沉默了一下,选择散开。
弹幕哄堂大笑。
【上面的你仿佛是在搞笑。】
【为什么跑的这么快?头铁兄你回来啊,我给你拉一首二胡!】
裴椋弯了下嘴角,笑了下,“行了,今天的直播暂时就到这里,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感谢天下第一帅的火箭,下播了。”
她微微颔首,随即紧跟着开口道。
接着关闭直播。
弹幕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虽然依旧是来不及挽留就再度下播。
秦年秋抬起眼来,她看着屏幕上一身短袖的人,手腕搭在桌子上卷发垂在肩膀,叫她眉眼更清晰锐利,突然开口道:“我欣赏她。”
她目光紧紧锁定屏幕里的象牙雕,半响才动了动。
咧了下白牙,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我姨母的贺礼非她莫属。”
叶拆就看不惯秦大小姐这幅样子,冷笑着在旁边提醒:“人大佬可不是好请的,秦年秋你行吗?”
秦年秋连余光都半点不分他,“关你什么事。人大佬又没标个专属称号,能开出交换条件那这贺礼就没问题,反正我看好她。”
“谁说我没专属标签的?”
秦年秋直接转头扫他一眼,一语言道,“……叶姨说的你刚被扫地出门。”
叶拆猛然起身!
他脸色难看,黑的像是能滴出水来,咬紧牙齿:“秦年秋,你这话最好是别到处宣扬!”
“我只能保证我不说,至于其他的——”
秦年秋耸了耸肩,摊开手,“全看你能够开出什么价码了。”
她把酒瓶往桌上一按,单手插在兜里说完也就跟着翻出沙发出去,动作利落风风火火,看见直播结束转头就抓着钥匙走向门外。
旁边张公子心有戚戚的转头看向叶拆。
青年更是往后一靠,半个身子都陷入沙发里,不甘心的磨着牙嘴里喃喃道:“引狼入室。”
他当时就不应该把那张截图发到账号里去炫耀,更别说把人引过来看了场直播,这下好了,他看好的大佬又被人给盯上了!
叶拆吐出一口气,“我的牙雕啊……”
张公子只能勉强拍拍他肩膀宽慰:“没事叶哥,年秋姐虽然横插了一脚,但这也没办法啊,你又搞不过她……”
他声音弱下来猛然止声,连忙咳嗽了两声找补继续道:“说不定之后大佬还会有档期呢?”
叶拆用枕头把自己埋进去,捂着脸气笑半响,咬牙切齿道,“有个屁!”再有那都得到猴年马月去了!等得到吗他!
不过叶拆很快又恢复情绪,翻身起来,一脸正色的出声道:“好在我还有个鱼龙海兽图。”
“鱼龙海兽图???”
这回轮到张开不淡定了,他安慰眼前人安慰个叼毛啊!
*
秦年秋打开后台私信,在光脑的消息框里打字,“您好,我这里有一个合作项目……”
裴椋刚好在吃饭,旁边青年看了一眼她亮起的光脑,继续把手里筷子分好,提醒道,“是不是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裴椋单手端着碗,一身黑色短袖套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脊骨,她嘴里含糊咬着饭咽下去,转头拿起光脑低声开口,“是吗?”
她紧跟着打开后台私信,视线在看到消息那一瞬间微微停住,神色淡淡变换,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
裴椋夹了一道排骨,单手打字在光脑,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来了个单子。”
而且……
她看着屏幕上的两行消息,牙雕?
裴椋垂眼,腰背靠后把手腕微微压低,一时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打字回去。
【你需要雕个什么?】
对面的秦年秋等了半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什么都行?】
裴椋动作一顿。
通常情况来说,这种什么都不要求什么都可以的单子往往才是最麻烦的。
她无奈提醒,【对雕刻题材没有要求吗?】
秦年秋马上道:【是送给我姨母的贺礼,您看看配个什么题材合适?我不太清楚这方面。】
贺礼啊。
裴椋视线微垂,脑海里瞬间出了几个方案的构思。
【象牙摆件怎么样?】
【当然可以。】
秦年秋想象了一下当即拍板应下来。
她直接转账过去了七万星币,连什么先付定金再补尾款的流程都懒得再走一遍。
直接展现了财大气粗不差钱的雄厚财力,这位老板看起来倒是真不缺钱。
裴椋一时无话,被强势的金钱力量封锁住退路,只能捋直了手指回道,【好,我这一周尽量完工。】
【不急,只要能够规划在一周内就行,多谢了!】
秦年秋要求没有这么高,甚至还贴心的留足了时间。
旁边熊孩子抱着姜小牙终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放下了游戏机,他问道:“开饭了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
裴椋把光脑关上,说了一句就继续夹着排骨塞进嘴里,油香和排骨的香气瞬间充填口腔,调出来的酱汁是咸甜口。
嚼着还能慢慢咬出一些回甘的甜味。
“我这是礼貌!”裴辰小口的跑去端饭,立刻不满的反驳为自己正名。
青年站在旁边只把跳下来的姜小牙掐着后颈提起,给它给端了一碗猫粮,没管眼前对峙的两人。
姜小牙不满的喵了一声。
晏词像是听懂了它的肢体动作:“……你不能吃排骨。”
他低声警告道,虽然也显得没什么威慑力。
姜小牙哼哼唧唧,不满的伸出爪子,把食盘推到自己跟前,才推到一半背就被裴椋伸手摸了一把,低声说道,“嗯?吃饭。”
从头梳到尾,柔软的猫毛手感舒适,有些毛绒绒的。姜小牙瞬间浑身僵硬,猫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晏词愣住,青年眼睛微微抬起看着眼前人,裴椋倒是自然的收回手没意识到半分不自在,被看久了才声音微顿,“……怎么了?”
“没什么。”晏词回过神来,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没说,但还是用指头轻轻的提了一下姜小牙的猫耳作为告诫。
裴椋吃完饭才走回房间,她站在直播台前看了一眼时间又伸手捂了下额头。
想了想明天直播的题材,鬼工球和西洋棋做完后牙料还剩下一半,但如果要制作雕刻摆件的话虫牙料子远远不够合适,材质也无法比较,估计到时候还得去挑选走一趟,不过当前主要是先想想该直播一些什么。
“果然还是麻烦多了没空嫌。”
裴椋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多少感叹了一句,肩膀和手腕酸痛,整个人像是被割裂开两半一样,加上这几天的风波带来的危机,更是叫人难以安心。
雕刻象牙雕开料杂料的过程的确是太费力气。
没点身体素质支撑都不太行。
裴椋索性也就直接打开工作室的灯扣开旁边卡槽,重新拿出笔来,对着眼前的白纸开始构思。
还有一块长方体的牙料,她用凿刀做了切割才大致定下了要刻的题材,等处理完这一切时间天色已晚。
裴椋先睡下,等到早晨起来才重新又看了一遍发到后台来的私信,私信的内容是一家侵权打了擦边球的星网账号在售卖她之前给刻过的木麒麟。
上面的小方块比起原来的尺寸有缩小,因为用的机雕工艺,全息图看起来粗糙劣质。
有些地方带着肉眼可见的瑕疵。
不过并没有完全仿造,而是画蛇添足搞了个四不像的麒麟上去,只有7分像,但也算是极其严重的擦边了。
裴椋打开旁边的通讯,把这张图保存下来,发给了叶拆询问:“这类擦边用什么办法解决最有效?”
那边叶拆半会才发来一句像是骂了脏话的语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抄你的设计了?”
他直接道:“这种擦边侵权一般来说只要说能够保存当时做的雕刻截图,还有一些介绍去注册一下就可以了。”
“但他这仿的只有7分像,倒是不算太好搞,估计真要去理论,不一定能够有完全把握告侵权。”
旁边人看着他在那里说话喊了一句:“叶哥你坐那角落干嘛呢?”
“别吵,我这搞正事呢!”
叶拆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他推开门走出来抬高了声音告知裴椋。
“不过要实在不行,我这边走走关系也是可以的,就算是告不了侵权也能把他那个擦边球给搞下架。”
他说着眼神一厉,这话轻描淡写分量却厉害。
裴椋微微颔首,只道:“这事用不着,我能解决。”
叶拆爽快道:“行。那就大佬你来,我不插手了!”
裴椋在听着叶拆说的同时也在翻着那个侵权了设计的店铺,显然他在星网的人气还挺高,至少经营的销路不小,单单是订单就出去了一两千件。
她渐渐冷静下来,靠在椅背上盘算着这些信息。
正好闻青斐过来,她顺手把光脑一丢过去。
“你好好扔啊——”闻青斐接过去看了一眼,前边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就先骂了一句,“我去,这又是哪个孙子?”
“具体不清楚,但你估计得慢慢查了。而且你再往右边看看。”
闻青斐看过去,脸色突变,握紧了光脑掀了掀嘴角,“……有人在搞小动作啊。”
这关键的一点也是让裴椋没让叶拆去处理的缘故,除了因为再欠下个人情太麻烦之外,就是另外的金蝉也被仿造了,正好出现在图片的角落,不注意看难以发现。
这是最开始迷惑到了裴椋的一个烟雾弹,她以为这个仿造是从直播间带过来的,却忘记了私下渠道一样有刻过麒麟的雕刻。
刚好看到金蝉才被提醒道。
“这一回有点棘手,你看看周围里有些什么人会动这个算盘。”
闻青斐听到这一句提醒,点头应下来,“我知道了。”
“不过你仓库里的那座金山也得早点搬了,放那边我怎么老是心里惦记着不安全呢?”闻青斐嘀咕了一声,紧跟着又搓了搓耳廓软骨道。
“等什么时候找到个新位置吧。”
裴椋看了人一眼,后颈的薄汗还没有退下去,让她微微抒直了手指关节,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闻青斐的话紧跟着低声道,“你先去清点一下斤两计个数,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折损。”
闻青斐颔首:“行。”
“还有——”
裴椋原先还在跟闻青斐交谈,她话音刚起,外边却抢先一步传来敲门声,又是钱调。
“裴六!”
对方过来敲门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他这一回语气总算是正常了一点,没之前的刻意针对明晃晃摆着,似乎还因为之前叶拆的身份对裴椋心有忌惮:“你之前的房租事我也就不计较了,但你在这常住的问题……”
“我觉得不太行,要不你还是协商协商搬了吧。”
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裴椋听得有些好笑。
钱调还想再接话,拿捏着把柄把控风险性:“我知道你之前欠的那些钱,你要是也顾忌着这点不如趁早搬走——”
闻青斐同样听见了这话,在里边挑了挑眉,朝着外边喊:“她又欠了谁钱?我这曾经的债主怎么不知道?裴六,我记得你把周义那些钱不是都还完了吗?”
钱调瞠目结舌,脑子一炸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而眼前人已经动作一顿,猛然转过眼终于开口,那双阗黑的眼睛带上些许危险弧度,明晃晃的犹如一把出鞘的剑,不加掩饰。
裴椋伸手按了按手腕骨头,手臂的酸痛似乎有所缓解,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威胁的情况。
“钱哥。”
“我向来不喜欢被人莫须有的威胁,想拿着我把柄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下场,第一种人已经入土了,至于第二种,你想知道吗?”
她声音平静却略带笑意,那双眼睛抬起,
钱调一骇,不过他还是稳定下来情绪没把这句话当真,吞了吞吐沫,“这里可是有监管局在的,你就算是想动作也得——”
“但这里是西区。”
眼前人手臂还抓着门框,身影笼罩在此外的半边里声音缓慢下来,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钱调努力吞咽了一下吐沫,紧跟着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匆匆而去。
“他走了吗?”
裴椋倒是没意外这个结果,只不过转头看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熊孩子伸手掐了掐眉心,“你一边去,没遭殃上你你倒是挺活跃是吧?”
其实裴椋之前倒是没有说谎,在原先地方得罪或是看不惯她的当然大把有,只不过因为裴椋平常深入简出,又因为从事职业关系大多数都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头子,半截脚都踩进棺材里去了,可不就是等到她真正长成的时候已经入土了吗?
可惜的就是这群人不是看完她成就后才走的,也算是裴椋仅有的遗憾。
“我看你这一招用来吓人还挺管用的。”后面闻青斐跟着懒洋洋开口道。
裴椋走回来,“不管用哪有你在这的份?”
闻青斐摆了摆手:“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理一理那堆‘金山’,算算重量先!”
裴椋不置可否,她半响闲下来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微微靠在位置上垫着腰背。
之前的祈年殿因为突如其来闯入的损坏已经被修补完,雏形彻底立起来,彩绘上了一半,裴椋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最终还是决定挽起袖子,不眠不休先将这一副祈年殿剩下的部分搭建完。
直到接近凌晨天色都已经开始蒙亮,裴椋才堪堪结束,出了一身薄汗,满身潮热。
她心下心跳倏然缓解。
裴椋手背青筋凸显,在光线下的榫卯结构排列齐整,最后一笔勾勒出祈年殿的风采!
也不足实际的万分之一!
这一座五谷丰登辰景四时的代表性建筑终于被复刻完全!鬼斧神工不过如此!
面对着这一座复刻版的建筑,裴椋才终于察觉到这些天的无定期有了一个归属点。
她还没来得及松懈下神经,另一边闻青斐的通讯也跟着同步打过来,话语间难以遮盖她此时声音中含着的情绪,舔了舔嘴唇勉强维持住声音道:“你那一座金山已经搬了一部分!我这会清点出来比预计的还要多上不少,其中还混了不少其他价格更高的机械!”
这是什么数字?
至少百万起步了!
“我知道了。”裴椋嗓子紧了紧,冷静的超乎所以然,应了一声后就握紧手背放下通讯,闭上眼视线终于缓了缓,但这浑身潮热下不去,只能睁开眼直视着跟前似乎是慈悲低眉的十一面观音,又看祂恶面突显。
她额头冷汗还未退下,叫卷曲的黑发被打湿贴在额角,只弯了弯唇角,情绪不定的捋直了紧绷的手指关节,突然低声道。
“观音虚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