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是被冻醒的。
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 他先是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入手温度低得吓人,显然在外面晾了不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他的头离奇地出现在了被子的防御范围之外。
睡姿这个东西,是人最深处的习惯, 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因为这道底线现在被莫名其妙地逾越了,达达利亚面有菜色地洗漱起床, 在二楼的楼梯口碰见了早起的冬妮娅。
少女梳着整齐的辫子, 显然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刚想跟哥哥打声招呼,就被吓了一跳。
“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达达利亚抹了把脸,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没睡好……?”他说, “怎么起来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吗?”
冬妮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睡了。”少女扶着扶手往下走, 一边道, “今天你和爸爸不是要出门吗?要给你们做点方便携带的食物才行……”
达达利亚卡壳了一下, 想起前几天让人味蕾爆炸的苹果派, 顿时感到十分惊恐。
“冬妮娅!”他跨出几步拦住准备下楼糟蹋食物的妹妹, 干笑两声道,“食物我来准备就好。你要不要去看看托克?昨天听见他有点咳嗽。”
一听见弟弟的情况, 少女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她点了点头,很干脆地应下了, 转身向楼上走。
走到转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看了看楼梯上的达达利亚, 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今天要早点回来。让我考考你, 为什么?回答不上的话有惩罚哦。”
窗外的雪色透过玻璃落到少女与达达利亚颜色相仿的头发上。小姑娘的表情很灵动, 透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茁壮的生机。
达达利亚很乐意看见这个, 心中泛起柔软的喜悦。他弯起眼睛,也露出一个微笑,道:“当然记得。安德烈今晚要回来,对不对?”
冬妮娅满意地点点头。“记得就好。”
她笑着向达达利亚摆了摆手,转身向托克的房间走去,身影消失在了转角。
对于自家小妹越发鲜明的性格,达达利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家里生活了好几天,他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年龄的改变,一举一动都开始有意识地向“成年可靠男性”的方向上靠。
碰上不能处理的事情,就想想莱尔维亚平常是怎么做的;索性和家人相处很放松,没有人会来专门挑他的刺,最多冬妮娅时不时会傲娇地刺他一句“幼稚”。
他下了楼,独自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今天的日程是和老爹一起出去冰钓。达达利亚回家以后,他原本有些严重的咳嗽头疼一下好转了不少,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健康了,不枉费达达利亚每天睡前念上的几遍“希望老爹的身体越来越好”。
家里人陆陆续续地起了,母亲系上围裙进厨房帮忙,达达利亚笑着将不冻手的活儿分给她。冬妮娅拉着托克和安东从楼梯上下来,两个小家伙睡得不错,精神都很好。
他们围坐在餐桌边上吃了饭。早餐过后,达达利亚跟着身体健康的老爹出了门,他们背着钓具,越过海屑镇外的雪原,来到了从前一起钓鱼的冰湖前。
这边的冰面破了很大一个洞,老爹抽了一把凳子坐下,开始整理钓鱼用的工具,顺便给鱼竿缠线。他裹着厚厚的衣服,即使是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下,精气神也显得很不错。
达达利亚也抽了一把凳子在他不远处坐下,含笑看着他。
冰层下的水流是清浅又神秘的蓝色,是水与冰的辉映,是至冬国特有的风景。在这样冰寒的水中,仍然顽强生长着鲜美的鱼类,同样的,在这样极寒的环境中,也仍然有喜欢冰钓的人。
“老爹,我来帮你吧。”
达达利亚出声道。
老爹的年纪大了,缠钓线的动作有些不利索。但他很无所谓地摆摆手,看了他一眼,很不客气道:“愣着干什么,臭小子?要是你钓不起来,今天可没得吃。”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应该从“在父亲身边打下手”转变成“陪他钓鱼的人”了。
可他迄今为止的经历里,做过的距离钓鱼最近的事,就是帮父亲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那时候父亲还很年轻,会笑着将鱼竿甩来甩去逗逗他,一晃眼这么多年时间过去,自己已经长到能和他一起钓鱼了。
听见这话,达达利亚手忙脚乱地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用具。
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他的手法很生疏,老头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骂一句,把他手里一团乱的工具接了过来。
“怎么的,成天到晚各个国家乱跑,一年半载没回来,怎么钓都忘了?”
达达利亚哂笑两声,坐在凳子上,老老实实地开始观察学习。
好在老爹也不是特别在意他的反应,手上活计不停,一边头也不抬地絮叨道:“愚人众的事情是忙,你年纪轻轻升了军衔,那是忙上加忙。但是忙可以,不要把根本忘了,要记得回家,要记得休息。”
“你快一年没回来,弟弟妹妹们都很想你。时间这个东西,总是过一截丢一截,这次要不要留久一些?”
达达利亚微微一愣。
父亲很少用这样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话,劝他留在家里更是少见。但达达利亚没有多想,只遵从心底的暖流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道:“会的。”
年长者将收整完毕的鱼竿递了过来。
对于达达利亚来说,冰钓是能听到老爹诸多冒险故事、极富乐趣的好活动。可现在他长大了,老爹将钓竿一架,就跟老僧入定一样,不再出声了。
橙发青年兀自憋了一会儿,盯着泛起微波的湖面开始自娱自乐。现在他还远远达不到之后用冰钓沉寂自我、磨砺意志的境界,在这样寒风围卷的冰湖旁,思维非但没有被冻住,反而跟打了鸡血一样活络。
第一个冒进他脑海里的是安德烈。身为他家最年长的孩子,安德烈早早就加入了愚人众,为女皇献上了全部忠诚。
他和姐姐加林娜,一个从属于执行官【公鸡】,一个从属于【仆人】,活动范围都在至冬国内,平常休假回家的时间算得上是多。可惜达达利亚自从上次离开家,已经很久没见到安德烈和加林娜了。
之前和莱尔回海屑镇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俩,这次终于能见上,让达达利亚感觉非常高兴。
如果在家里呆久一些,也许还能见上加林娜一面……
他在心里胡乱盘算着,对于长久未见的家庭的眷恋细而密地缠绕上他的心房哪个,像是一张不透风的网,企图将无知无觉的人困锁其中。
这么一想,总感觉很久没见莱尔了……执行官的任务都是些什么?不会一年半载都回不来吧?难得还想带他见见自己的家里人……
一朵洁白的霜花无声无息地落上他的头顶。智慧之神无声无息地探知他的思想,她的精神体化为梦境的一片,此时正如同寒风一样,以没有形体的方式,围在达达利亚身边。
纳西妲轻轻叹了口气。
梦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在他的意识里,他才进入梦境几天,但现实里,那场浩劫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并且,魔神残魂还在不断拽着他向梦境中下沉。
平日里鼓励他远行施展拳脚的父亲开始劝他留下来,原本在一段时间之后的、哥哥的回归也被提前。并且,进入梦境才一周左右,达达利亚想要回到现世的想法已经不剩多少了。
即使他还记得自己的真实年龄、真实经历,寻找方法回去的想法也只在第一天出现过。现世的记忆对他才说像是蒙上一层阴翳,梦境中的世界反而更真实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得尽快了……
纳西妲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冰湖边垂钓的孩子,化作一阵轻柔的风,离开了他身边。
达达利亚跟着老爹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了。
在积雪很多的至冬国,即使是在深夜,因为有雪光反射,周边也要比别的地方亮一些。两人一路回到小镇,远远就看见家中院子里亮起的暖光,一个年轻人背着行囊,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向里头望。
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躯,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头发底色也是橙色,但更趋向于橙红,支棱乱翘地,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出雪国少有的热烈。
是安德烈!
达达利亚双眼一亮,提着吊桶快步上前去,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可手还没伸过去,安德烈就谨慎地转过头来。
看见来人是达达利亚,他的神色泛起了明显的惊喜。
“阿贾克斯!老爸!好久不见!”他率先展开手臂,给了许久不见的弟弟一个热烈的拥抱。“你怎么在外面?”
老爹拍了拍两个儿子的手臂,听见门里妻子的招呼声,顺便连着达达利亚手里的钓桶一起拎走,进门里去了,留下达达利亚和安德烈站在院子外。
“我陪老爹冰钓,刚刚回来。”达达利亚说,“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外头做什么?”
一提到这茬,安德烈的神色紧绷了一下。
他又看了一眼门里,神神秘秘地凑到达达利亚耳边问道:“那位大人在不在……?”
达达利亚莫名其妙道:“哪位?”
安德烈憋了一下,向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掌。
达达利亚和他对上眼神,忽然福至心灵:“莱尔?”
安德烈的眉尖抽了一下。
从弟弟口中听见这个亲昵称呼是他打死都想不到的,惊愕之余又感叹两人关系真是突飞猛进——之前阿贾克斯稍微开一点出格的玩笑,都是会得到那位大人一个冷冷的瞪视的。
但即便如此,休假时候,弟弟还是会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大部分时间对方都会同意。
“你很怕他吗?”达达利亚若有所思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安德烈憋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
愚人众士兵对执行官的景仰与敬畏,那基本上是本能一般的情绪。他们是女皇手下最为锋利的一批剑刃,每一位执行官都得到了神明的注视,是神灵眷属一般的存在。
他们是愚人众运转的中枢,是智慧与力量的结合。执行官的超人与神秘之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单单是在任务途中得以瞻仰风采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若能被编入执行官直属的队伍中,更是无上的殊荣。
对于阿贾克斯,自然是家人的身份优先;但对于那位鲜少露面的秘密执行官,安德烈心中的敬畏居多。
听说【作家】脾性古怪,且极其冷漠。他为女皇处理了数不清的脏活,不被框定在任意一个职责范围内,是女皇最为灵活、也藏得最深的一枚棋子。
深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执行官直属部队,甚至都不知道这位执行官的存在。
安德烈是知道的,甚至见过一面。那次是他罕见的外务,跟着长官出差去了枫丹,在枫丹最高审判长的对面,就坐着这位执行官。
那一面见下来,对方机器一样的冷漠与阴戾在他心里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只是难以搭话、行为莫测,他盘算一切事物的价值,人命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数字;只要身负女皇的任务,他就一定坚不可摧。
被他盯着的时候,是个人都觉得心里发毛。
然后在某个飘雪的夜晚,安德烈背着行囊推开家门,准备拥抱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时,神色陡然僵住了。
那位他单方面有过一面之缘的执行官就坐在他家一楼的客厅,沙发背上搭着他脱下来的长长的、比夜色还黑的斗篷。自己同样身为执行官的弟弟四仰八叉地坐在他身边,正笑嘻嘻地给他递糕点。
也许是因为家里的灯光比较暖,他看起来比平常多了一些人气,垂眼去接达达利亚递过来的吃食。
但他的手指还没碰上糕点,就被安德烈打开门的动作惊动了;那位无机质一般冰冷的深绿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安德烈仍然感觉瞳孔地震。
即使后来他知道这位只是单纯被邀请过来做客的,也免不了僵硬拘谨,在自己家里像呆在陌生人家里一样。
得知这次那位没有过来,安德烈猛地松了一口气。他将满腹的吐槽憋了回去,伸手揽上弟弟的肩膀,带着他向屋里走。
“加林娜那边似乎还有公务,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他边走边道,“你这次能在家里留多久?我三天后就得回去,得抓紧时间陪弟弟妹妹们出去玩一玩……”
他们说着,穿过积雪的庭院,伸手推开了家门。
“对了,托克上次说想要的礼物,你给他——”
安德烈蹬开脚下的鞋子,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嘴边的话突然卡壳了。
沙发上坐着个人。好像一尊不好惹的神!
霎那之间,他的思维从天灵盖飞出去,想说的话散沙一般塌下来,脑袋空空地盯着沙发,只留下身体本能般的做出惊愕神情,顺带从嘴里挤出极小声的一句:“不是说他不在吗?”
“当然,出任务去了。”
达达利亚说。
他走在安德烈后面,闻言不假思索地接了这么一句。
但等他踏进门里,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背影时,神色变得惊喜起来。
“莱尔!”
他兴高采烈地呼唤道。
沙发上的背影动了动,黑发青年转过身来。
他的神色如同往常一般冷淡,但达达利亚心中的喜悦忽然一顿,直觉上察觉出来一点怪异之处。
说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对劲。
达达利亚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示意安德烈先进去,自己低头换了鞋,才进了客厅。
“不是说有任务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神色如常地上前,一屁股在莱尔维亚身边坐下,伸手从桌上顺了点吃的。那是冬妮娅烤的派,但达达利亚一时忘了——他神色僵硬地嘴里味道猎奇的派咽下去,托冬妮娅的福,他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点。
少女坐在沙发对面,看见他的表情,很不客气地道:“笨蛋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莱尔维亚先生吃了可没说什么不对!”
达达利亚大惊失色。
虽然冬妮娅和年长一些的安东和莱尔关系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已经到了莱尔能顾及他人想法、面不改色地将东西吃下去的程度了吗?!
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橙发青年向沙发背一靠,一边尴尬地敷衍妹妹,一边用余光观察身边的人。莱尔维亚坐在沙发上,肩背挺直,唇角弧度平直,一言不发地倾听他和冬妮娅交谈。
光看外形……就是如假包换的莱尔。气质也很相似,但就是有地方不一样……
但就如同莱尔在工厂看他第一眼就认出他不是原装的,达达利亚也能很敏锐地察觉出莱尔维亚不正常的地方。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神经也慢慢紧绷了起来。
不知道这家伙的来意是什么,要是胆敢对他的家人不利——
他神经紧绷,但纳西妲比他更紧张。
她本身是一个性格柔软且宽和的神明,连对人做冷脸都不会,更别提扮演莱尔维亚的性格——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莱尔维亚天生生着一张冷淡的脸,只要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质就像了八分。
但是破绽还是太多了。
刚刚这个叫冬妮娅的小姑娘端上来一盘苹果派,她没忍住吃了一个。虽然味道很奇怪,但因为是小姑娘的心意,未必没有可取之处;现在看达达利亚的表情……难道小莱尔平常根本不会吃吗?!
果然模仿人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没有足够的观察的话,模仿就会变得错漏百出。
纳西妲有些气馁地想。
但她很快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得到与达达利亚独自交流的机会。
现在达达利亚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这是好事。梦境中的具有智慧的生物是不可复制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复制莱尔维亚,不过能推进自己的计划,把小达达利亚叫醒,这样就很好。
老爹和安德烈回来收拾妥当,母亲就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安德烈为了逃避与莱尔维亚见面,自告奋勇进去帮忙;冬妮娅知道大哥手笨,于是也跟着钻进厨房。
老爹在看鱼,安东和托克在楼上,这下没人打搅他们了——纳西妲刚刚转过头,想找个借口将达达利亚支走,就见青年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路上了二楼。
达达利亚拉着莱尔维亚,对方的手腕牢牢实实被他握着,连一点挣扎地弧度都没有;莱尔维亚比自己高,步子也比自己大,此时竟然放慢了步调,特意配合自己的行动。
实在怪异。
达达利亚抿唇,越往楼上走,神色越冷。
等到穿过了楼梯的投下的阴翳,再转过脸时,他的神色已经变得相当冷漠,不透光的眼瞳像是两个冰冷的漩涡,直直地盯着这个正体不明的人,目光中透着毫无保留的审视与戒备。
这时候的他收起温和的外壳,变得格外像一位“执行官”来。在至冬国以外的地方,执行官更像是一个形容词——形容一类阴戾强大、性格古怪、为了实现目标不择手段的可怕家伙。
会露出这种表情……做梦太深,导致性格被同化了些许吗?
纳西妲的心微微提了一下,跟着他走进拐角的房间里。
那是达达利亚的房间。青年合上门,随着落锁的咔哒声后,房间陷入让人窒息的寂静。
达达利亚在这片寂静中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转向房间中站着的人。
他穿着莱尔维亚离开时的那身衣服,有着长长的、快触及地面的黑斗篷,领口别着冷银色的领针。对于他的审视,对方毫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最重要的是身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他知道自己认出来了。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究竟是什么来意?
警惕之余,达达利亚感到一丝意外——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他抿唇审视对方片刻,冷声道:“你不是他。”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纳西妲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家伙果然把自己认出来了……这就意味着,她不用再费力绷紧神色、扮演他人了。
达达利亚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见对方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属于莱尔维亚的眉眼弧度变得柔和,周身冷峻的气质一扫而空,透出陌生的温和与包容之感。他唇角带上温和的笑意,总是裹在冰层中的深绿眼瞳柔化成一汪深潭,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倒影。
除了外貌,其余地方完全判若两人。这种诡异的割裂感在达达利亚心中显现,颇有一种重要之人被魂替的恐怖。
他的神色变得异常戒备,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再等等。看看他会说什么——
要不不对劲,就将他在这里了结掉。
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地开口了。
“很抱歉,我只能以这个形式跟你见面。”纳西妲道,“我确实不是莱尔维亚。”
态度很好,这让达达利亚的精神微微放松了一些。他抿紧唇,一言不发地等待他的下文。
纳西妲说:“你已经睡了太久太久,我是来叫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