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江又桃对赵老师的不满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 在今天听到这句话以后达到了顶峰。
江又桃觉得今天她要不是不怼一下赵老师,她得被憋疯了:“赵老师啊,别人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啊,你家住海边吗管得那么宽?”
江又桃的话音一落, 就有人笑了出来。赵老师脸上挂不住:“江老师, 我是就事论事, 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江又桃靠在门框上:“你听出来啥意思就是啥意思了呗。你理解成啥样那就是啥样, 你非要这么理解, 我也没有办法。”
据研究表明, 大部分的人在听到‘我也没有办法’这句话时心情会十分烦躁。要是说这话的人是对象/老公时这句话的效果是加倍的。
气人, 江又桃一向专业,这会儿赵老师已经快气成河豚了。
郑老师也出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个煮红薯,一边吃一边声援江又桃:“我觉得小江说得对, 跟你有啥关系啊你管那么宽。你心胸那么宽广,咋不见你原谅你小叔子跟你小姑子呢,她俩在偷你东西的时候不也是孩子么?”
赵老师的男人刘世勇并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比刘世勇小三四岁,之前赵老师刚刚结婚的时候抹不开面儿,小叔子小姑子都跟着住到家属院来了, 那时候的家属院还不是现在这个规模, , 她一个人的工资要养四个大人。
她小姑子小叔子手脚都不干净, 她好不容易存点钱, 全让她小姑子跟小叔子偷走造了, 当时赵老师闹的啊,差点就离婚了。最后当然婚没离成,她婆婆带着小叔子小姑子回去了,等后来她小叔子跟小姑子都各自结婚了,她婆婆才上住到家属院来的。
这么多年,也不见她跟她小叔子小姑子咋来往,咋的,就允许她赶走偷她钱的小姑子小叔子,不允许别人赶走呗?
这是个什么道理?
郑老师就是县城本地人,当初赵老师闹的时候她还是学生呢,当时她可是看了个全乎的。
郑老师跟赵老师是有仇,她对象是当兵的,以前没退伍之前一年到头都不在家,但凡她跟哪个男的多说一句话,都要被赵老师讽刺几句不守妇道。
要不是行得端坐得直,她早就被赵老师明里暗里的讽刺给逼疯了。
也正是因此,但凡能落赵老师霉头的事儿郑老师都乐意干。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赵老师倒霉。
多年前的成年旧事被翻出来,赵老师更气了:“我就随口说一句,有毛病吧你们?公道话都不能说了?”
赵老师气呼呼的走了。
江又桃看着她的背影:“赵老师,要不然你把他们哥仨接回去养,你不是没儿子么,这现成的大儿子小儿子啊,还白得一闺女呢。”
郑老师乐开了花:“江老师这提议不错,我觉得可行,正好咱赵老师不是最怜惜弱小吗?一举两得了。”
赵老师回头狠狠地瞪了江又桃跟郑老师一眼,撞开她男人跟她婆婆回屋。
她婆婆跟她男人对视一眼,热闹也不看了,跟着回去了。
一进屋就被赵老师堵着发难:“刘世勇,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还有没有种了,你媳妇儿在外面被那两个人那么欺负,你咋不说话?”
刘世勇想起被赵老师赶回家备受流言蜚语困扰的弟弟妹妹,心情也不好,呛了回去:“我没种,我连个儿子都没有,我有啥种。”
“我怎么说话?明明不关你的事儿,你非得嘴贱上赶着去讨骂,我有啥好说的?我没脸说。”
赵老师在院子里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觉得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在外面受气,在家里也受气。
赵老师走了,于老师也没敢说话,她一向都是跟在赵老师后面的小跟班儿,冲锋陷阵的活儿都是赵老师干的,她就在后面撺掇就行。
赵老师一走,她就熄火了,她都没敢看热闹,灰溜溜的走了,就怕走得慢了,被江又桃跟郑老师拉着怼。
江恒的阴沉沉地目光又落在江又桃的脸上,他记得江又桃,毕竟就江又桃那一张脸就会引得人多看她一眼,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的。
但江恒对江又桃却提不起一点好感来。今天早上就是,他本来都已经快说服周玉颖了,结果江又桃一出声,周玉颖又变得不依不饶起来。
这会儿家家户户的住房都没有富余,水利局的那几间屋子原来的老员工都不够分,他又没存下钱,街道办那边帮他们解决过一次住房,还能一直帮着解决?
再说了,江敏这次是因为偷东西被赶出来的,谁家乐意接收一个小偷回去?
江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回到周家去最合适。
在周家的这段时间他实在是过得太舒坦了,啥也不用管,家用也不用出,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江敏已经被他揍了一回了,这回他是一点儿也没掺假。他已经先去周家了,老王婆子说周玉颖搬走了,房子被她租出去了。
江恒慌了,他想闹,但租周家房子人是公安局的,他不敢,在打听到周玉颖住的地方以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江敏也不敢闹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记忆范围了。她记得上一世周玉颖是没有住宿舍楼的。她一直在她家住着。
江又桃察觉到江恒不善的目光,抬眼看过去:“你瞅啥?”
江恒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他在内心劝了自己三遍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才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周玉颖的院子里喊。
院子里始终没有动静。
何校长终于出来了,他看着这一圈看热闹的人,眉头皱得紧紧地:“都挤在这儿干啥?”
大家自动让出一条路出来,何校长走到人群中间,先看了一眼周玉颖紧闭的房门,再把目光落在江恒的身上。
江恒十分尊敬地叫了一声何校长,何校长看看了江恒一眼:“江恒?”
何校长已经在阳平县当了很多年的老师了,江恒今年二十一岁,在六七年前,他读初中的时候就是何老师教的。
阳平县比较偏僻,什么HXB之类的在阳平县是少数,但江恒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外面HXB的风光事迹,也要斗老师、都资本家。
结果他连班子都没抓起来呢,就被他爸打了,他还在学校里跪了一天,打从那以后江恒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了。没过多久,就听说江恒他爸爸没了,他接了他爸爸的班,没过多久,他妈据说也改嫁了。
何校长对江恒的记忆不可谓不深刻,毕竟差点被他斗倒了呢。
江恒看到何校长,就想起他爸爸对他的那顿打,只觉得腿都在抖。
何校长脸上面无表情:“你来这干啥?”
“我来找我对象。”江恒已经想清楚了,他一定要把自己是周玉颖对象这事儿给坐实了,再过两天,他再放一些周玉颖已经跟他睡了的假消息出去,这样一来,县城里但凡是要点脸的人都家都不会把周玉颖娶进门。
他再表现得深情一点,到时候多的是人把周玉颖往他身上凑,到时候周玉颖就只能嫁给他了。当初他妈也不乐意嫁给他爸,他爸爸就是用这一招才娶到的他妈妈,他妈不也给他爸生了三个孩子?
郑老师在边上插了一句嘴:“周老师可没承认她是你对象啊。”
在这一刻,江恒恨不得拿根针把这些老师的嘴巴都给缝上。
何校长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点了点头,道:“甭管你是来找你对象也好,还是找别人也好,这里是学校的家属院,你来这儿吵吵嚷嚷的不像话,被学生看到了影响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学校出啥事儿了呢。”
“行了,赶紧回去。”
江恒面露难色:“校长,我家屋子塌了,街道办安排我们住在周玉颖家,她现在把房子租出去了,我们没地方去了。”
江恒的话掐头去尾,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玉颖的错呢。
周玉颖要搬进来家属楼,是经过了何校长的同意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早就知道了,自然不会信江恒的一面之词。
“那是你们的事儿,你找街道办也行,找你的单位也行,找不到我们学校来,赶紧回去吧,别让小朋友跪久了对身体不好。”何校长再下逐客令。
江恒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离开。
他一走,看热闹的人也散了,等再回到顾念薇的宿舍,李主任才问起情况来。
江又桃简单的说了,李主任皱了皱眉头:“我看这三兄妹,是赖上了周老师了吧?”
“那肯定是呗,他住在周老师家,家用不用给,孩子不用带,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他只要躺着吃就行了,这样的好事儿他上哪儿找去?娶了人周老师,他还白得一栋二层小楼呢。”
这房子啊,住着住着,保不齐就不姓周,直接改姓江了。顾念薇对江恒这样的男人嗤之以鼻。
这种人就跟之前的沈明远一样,软饭硬吃。
像这种大男子主义重的软饭男就该打死。
李主任道:“我到时候上街道办走一走去。”
妇联不是啥重要的单位,但比起街道办这样的基层,话语权还是要大一些的。
李主任回去了,江又桃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周玉颖大概是不在家,她屋子里的灯都不亮。
江恒带着江敏跟江源去了他单位,他单位的领导看到他大包小包的带着弟弟妹妹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但也没说什么,他住的宿舍是两人间,在他搬到周家住以后,他这个宿舍已经很久没过来了,床铺上面全是他同事的衣服。
他同事看到他回来,脸都黑了,一言不发的把东西搬完,第二天一早他就找领导去了,领导跟江恒谈了话,江恒接下来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抽取三分之二给周玉颖,作为这一年多来他亏欠的的生活费。
昨天在江恒找去家属院的时候,周玉颖也找到水利所来了,等江恒从家属院回来的时候,周玉颖已经从另外的小路绕回去了。
同时,他的弟弟妹妹也是不能住在员工宿舍的,住在员工宿舍的都是男性,江敏十岁了,住在这里不合适。他领导还友情给她找了一间往外出租的小屋子。
那屋子很破,房东是个特别不好讲话的孤寡老头。
江敏又回到了她上辈子的生活。拥有咸鱼系统的那一段时间,仿佛是她做的一个梦。
又继续躺在童年噩梦一般的破旧炕上,抬头看到的就是屋顶的蜘蛛网,江敏太难熬了。
她弟弟江源在边上叫她:“姐姐,我怕。”
江敏没搭理她,她这个弟弟也不是啥好鸟,上一世进了传销组织,见天儿的吹嘘自己老板赚了多少多少钱,忽悠她投资,她没顶住忽悠,给他投资了自己仅有的五百块钱工资,结果毛都没剩下。
她后面跟她的那个对象都快穷得当裤子了,还得时不时地接济江源,江源也不学好,三天两头的偷东西被抓去蹲篱笆。
江敏对他也是够够的了。
“赶紧睡觉,不睡给我滚。”江敏吼了江源一声,江源委屈得直掉眼泪,抽抽搭搭的睡着了。
从失去金手指开始,她时时刻刻都像以前一样呼唤金手指,可惜一直到江敏累得睡过去,咸鱼系统也没有回复她。
第二天起来,她没吃饭,她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待着,她准备去上学,因为除了上学,她不知道自己能干点啥。
江源早就已经走了,江敏没管他,一路走好,一路在想赚钱的事儿。她想靠着上辈子的先知去赚钱,可仔细想一想,却是一头雾水。
她没有文化,也没啥见识。她知道的那些赚钱的事儿,要么太累,太累的活儿江敏是不想干的,她受不了那个苦。要么就是要技术,江敏对这是两眼一抹黑。
走着走着,她路过邮局,忽然想起上一世听别人说过邮票赚钱的事儿,她走进去,早上的邮局忙得很,分信件、拿信件、报纸的人络绎不绝。
江敏在其中便显得突兀得很。
邮局的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停下脚步问她:“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敏捏了捏自己的书包带:“我想买邮票,祖国江山一片红,有吗?”
江敏不集,她之所以知道这个邮票,还是听饭店上班的工友说过,这枚邮票到后面卖了很多钱。
邮局的工作人员笑了:“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邮票了,这会儿早没了。而且那版邮票蛮珍贵的,一版只有一张,全国也就发行了12万,就是有也轮不到我们这偏僻的小县城啊,早就被上级单位瓜分了。”
江敏如遭雷击。她浑浑噩噩的走出邮局。
前天的她,意气风发,手握咸鱼系统,蔑视所有人,觉得她一定能成人上人。不过才过一天,咸鱼系统不见了,卷着她的所有钱跟物资跑路了。
她被周家赶出来了,她啥也没有了。
江恒在单位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他立马去学校堵周玉颖,但这个时候的周玉颖已经在大世界意识的操作下,提前被周玉颖的姥姥姥爷找到了,江恒又扑了个空。
眼瞅着到上班时间了,他又不得过不去上班,要不然他就真的没有钱花了。
每当赵老师去上课,刘静去上学的时候,就是她老婆婆李老婆子跟刘世勇密谋的时候。
刘世勇前两天回了一次家,在他弟弟的家里,他已经跟他堂弟的小姨子睡了。
李老婆子急得很,连连询问刘世勇感觉。
刘世勇摸着自己闲出来的啤酒肚,对他老娘道:“他小姨子上道呢,说是已经提前调理过身体,吃过药了,怀上的几率很大。”
“娘,你前天不是问亚青要了买菜的钱吗?你是不是留了出来,你把那钱给我,我把她安排进城里住来,别到时候她又回去跟她男人睡了,到时候让我当龟儿子。”
刘世勇也精得很呢。
李老婆子一脸笑意:“还是我儿子想得周到,我一会儿就把钱给你拿上,咱们悄摸的。这段时间多从赵亚青身上扣点钱出来,这孩子一落肚啊,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刘世勇连连点头。也许是他堂弟的小姨子年轻的□□滋养了他的灵魂,也许是因为有了期盼,他人看着都比以前活泛了。
在周玉颖跟她姥姥姥爷小舅见面时,大世界意识终于把周玉颖身上的同命蛊拿掉了。
在被拿掉蛊虫的那一瞬间,周玉颖只觉得自己全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把她禁锢住的枷锁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她姥姥姥爷都已经很老了,被下放了很多年,他们身上布满了风霜。在那十年里,她的三个舅舅只活了一个,她大舅二舅都受不了折磨没了。
他们都希望周玉颖跟他们走。
认亲的大场面,江又桃自然不能错过,她趁着学生们自习的功夫,点开属于周玉颖的小窗口。
对于姥姥姥爷的请求,周玉颖只问了一句话:“当初我妈妈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你们联系过?”
周玉颖的母亲姓章,叫章丽慧,嫁给她父亲周利民后一直没提过娘家的事情。
章姥爷叹了一口气说:“当初怪我。你爸爸跟你妈妈是同学,他俩要结婚的时候我不同意。我们章家从满清时候开始就是教书人家,算是清流,你父亲呢,是商贾之子,不是我看不起商人,是当初的那个大环境下,商人想要保全自己,太难了。”
说道这里,章姥姥接话:“哪里能想到你父亲一家没受到冲击,反倒是我们一家子先被打倒了。也许你不记得了。”
章姥姥看着周玉颖的目光十分的温柔:“也许你不记得了,你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还来看过你。跟你睡了一宿才走。每年你的生日,你小舅舅也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你买好看的新衣服。”
顿了顿,章姥姥又说:“你大舅二舅也总是给你寄画本玩具。”
周玉颖十岁的时候已经懂很多事儿了,可她也不是每件事都记得的,但每年她过生日就能得到的新玩具跟新衣裳她是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是她父母准备的,没想到是她姥姥的家人准备的。
“后来我们预感到家里要出事儿,就以你妈不听家里话的原因,跟她断绝了亲子关系。”章小舅说。
周玉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问起她妈妈她为什么没有姥爷家时,她妈妈那眼中的悲伤为什么那么重。
看着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两位老人,看着不到三十岁就已经两鬓染霜的章小舅,周玉颖说:“我跟你们走。”
章家人万分欢喜,章小舅更是说:“我伤了身体,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你放心,以后我们章家的东西,全都给你。”
周玉颖把家里的房子卖给了郑老师对象的战友,走之前,她特地来跟江又桃她们这些那天帮助过她的人道谢。
江又桃收了周玉颖给的水果,认真的朝周玉颖道:“周老师,望你往后的日子,幸福安康,前程似锦。”
周玉颖一愣,没想到江又桃会跟她说这种吉祥话,但好话嘛,谁都爱听。
她抿嘴一笑,圆圆的杏核眼在这一刻弯成了月牙,她说:“谢谢你,江老师,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