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 还有多久到?”挤挤挨挨,过道上都坐满了人的大巴车上,田雨靠着车窗开出的缝隙中穿进来的新鲜空气救命。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路上实在是太遭罪了。
得亏这两年身体调理好了, 不然就这大巴车颠簸的程度,她早就吐十回八回了。
当然, 哪怕没吐也好不了多少, 毕竟听着车里面,旁人络绎不绝的呕吐声, 她也频频反胃。
陈刚腿上抱着已经6岁的闺女, 空着的那只手一直牵着妻子的,闻言捏了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快了,快了,最多再半个小时,要不靠着我再睡一会儿?”
田雨将脑袋抵在车窗上, 眯着眼有气无力道:“不用,靠在车窗上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再说了, 丈夫这一路抱着闺女, 比自己辛苦多了,她也舍不得叫他更累。
“嘶...”就在她刚眯眼不到五秒钟, 又一个颠簸过来,田雨的脑袋直接被撞的“咚!”一声,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还是靠着我。”陈刚皱眉, 松开握着妻子的手, 就要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的身上。
田雨将到喉间的酸意压了下去, 才将掉到腿上的毛巾拿了出来往脑袋上系:“不用, 这玩意儿掉了,有它隔着,就不怕了。”
说着,她熟练的将毛巾系好,只是再次靠向车玻璃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般,又探头看了眼前排抱着诚诚的大儿子:“寻寻,累了就把弟弟给妈妈抱。”
闻言,陈寻转过头,16岁的少年人已经与父亲差不多高了,他的容貌几乎与田红星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相似,浓眉大眼高鼻梁,却又因为父亲的两三分基因,整个人多了几许书生气,总之,是个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眼球的俊秀少年郎。
他笑着掂了掂腿上睡的跟小猪似的弟弟:“我不累,妈您再睡一会儿,就算累了,不是还有老二吗?”
闻言,与父亲像了十层十的陈兆也回头保证:“妈,您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见他们都这般懂事,田雨慢慢靠回了车窗上,眉眼忍不住就柔和下来:“我家儿子真棒。”
被夸奖了,大一些的陈寻还端得住,陈兆却直接笑出一口大白牙。
而一旁,将妻小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的陈刚,眸底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不过想到老娄递过来的消息,他嘴角的笑又淡了几分。
他特地晚了一天回来,老娄应该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吧?
=
的确处理好了。
时间回到一天前。
在刘向东按排人去汽车站劫人的第二天夜晚。
他刚伪装好自己,准备去市里与跟班们碰头的时候。
就被藏在附近盯梢的警察们包抄了:
“别动!警察办案,别动!”
“人呢?”
“刚才我确定他准备出来的。”
“艹!所长,屋子后面有个洞,他妈的,刘向东那鳖孙从狗洞里钻出去了。”
“那还站着干什么?快!快给老子追,绝对不能叫他跑了,去!包抄他!”
“是!”
“......”
刘向东一直知道,自己最近被盯上了,毕竟干他们这行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基本的警惕心不说,就是上头也是有人罩着的。
他只是没想道,警方会这么快来抓自己。
这几年来,刘向东也算摸清楚了警方的做事风格。
他们既然选择今天行动,那么就肯定抓住了切实的证据。
可他还没有将田宓那个恶毒的女人踩在脚下。
他还没报了仇,自然不能被抓住。
在刘向东看来,他的美好人生,全都因为田宓毁了。
狼狈逃窜的他即恨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顾忌着安全这么犹豫不决。
如果知道警方就会行动,他定然在离开之前,孤注一掷的,先毁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想到这里,从早先预留下来的墙洞里逃了出来的刘向东,更是恨到咬牙切齿。
然而,再是想对方死,此刻也不是时候。
刘向东一路狂奔,耳边也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虽然有些心慌,却不至于失去理智。
从前为了应付类似的情况,他曾经不止一次私下演练过逃跑的计划。
甚至在附近高价买了几套房子,并在每个房子里放置了武器,与定期跟换的,容易保存的食物。
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个突发状况。
他不相信人,所以这几处地方,就是手底下最亲近的小弟也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环境买房,也是经过刘向东深思熟虑过的。
这里的弄堂很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钻进死胡同,对于他来说,是个天然庇护所,遇到困难也更容易逃离。
这不,他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很快就将身后的人越甩越远,脚步不停的奔向其中一间属于他的屋子。
屋子里面,不止有他摆放的粮食与枪支,还有一个被捆绑了一天一夜的,与他报信的那个中年男人。
刘向东有信心那些个警察一时搜不到这里,但他更清楚不能耽搁太久,越早离开越好。
所以,快速拿好东西,又换了一身衣物的他,只是迟疑几秒,便用匕首将困成粽子,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松了绑。
本来还想留着他,耗掉他的气性,套出背后的人是谁的。
眼下他得逃命,只能遗憾的将人放了。
倒不是刘向东良心发现,主要在他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今他的情况陷入危险,那么,多给田宓制造一些困难,他也乐意的很。
刘向东抬脚踹了下已经昏迷的男人,见他哼唧一声醒过来时,又丢下一把枪,便大步离开。
他得去拿自行车,然后往早就准备好了船只的海边出发。
谁都不会想到,在大部分人选择汽车或者火车的时候,他会另辟蹊径,坐船出海。
思及此,听着越来越远的抓捕脚步声,刘向东心里划过对自己周密计划的自得。
至于田宓那个贱女人,最好有命活到他回来找她...
就在刘向东整个人隐匿在夜色中,心中翻滚着各种恶念时,浑身的汗毛突然倒立了起来,他几乎本能的停下了脚步,身上的肌肉也瞬间紧绷到了极限。
“谁?”他压低声音问。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寂静的夜色中,除了远处隐隐约约传过来的追捕脚步声外,几乎再没有旁的声音。
可...黑暗放大人的恐惧。
尤其还是在这样紧迫的时刻。
额头与后背处渐渐渗出冷汗的刘向东身体侧移,后背紧紧贴着墙,眼神更是四处逡巡,手也握上了枪支。
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远处越来越近的隐约脚步声外,只余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难道是错觉?
是他草木皆兵了?
刘向东试探的贴着墙往外挪动了一步、二步、三步...直到即将走出弄堂,闪身进入他准备的最后一间房内,刘向东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
果然...跟本没有人。
想到这里,已经见到希望的刘向东加快了动作。
然而,等他直奔自行车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劲风声。
几乎凭借着本能,这几年从不曾停止训练拳脚的刘向东,姿态很是狼狈的躲过了这一击。
但耳朵的位置还是因为闪躲不及,被扫掉一块油皮...火辣辣的疼。
可他顾不上去摸,因为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随之而来,逼的刘向东只能在空旷的院子里打滚闪躲。
闪避的同时,他心里更是惊惧,自从几年前,父亲出事那会儿被人套了麻袋后,他就狠下了功夫锻炼手脚。
再后来,做了在刀口上讨生活的生计后,更是不要命的训练。
他的天赋不错,尤其近半年来,刘向东再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了。
来人不仅逼的他狼狈逃蹿,毫无回击的能力,就连对方是谁,他都没有机会看到。
这对于自尊极强的刘向东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咬牙怒喝:“你他妈到底是谁?偷袭算什么本事?”
不想,来人是个沉的住气的,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讽刺的冷嗤了声。
刘向东!妈的!他直接被气到青筋暴跳。
于是,在对方又一次密集的拳脚甩过来时,刘向东眼神狠厉,一咬牙,拼着被揍到的风险,空出一只手去拿枪。
却不想,他这一个动作,叫对面的人眯了眯眼,直接给了一个猛力横扫,
力道之大,生生将人踢的倒退出去好几米。
遭到暴击的刘向东更是喷出一口血来,一同吐出来的还有几颗牙齿。
这一下子太狠了。
如今比较起来,之前那些个拳脚逼迫,更像是在逗他玩儿似的。
这一认知,叫遭到羞辱的刘向东更加目眦欲裂,他甩了甩几乎麻木的头脸,踉跄的想要爬起来。
可对方显然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碰!碰!”两声枪响,轻松废了他开枪的右手,与可以逃脱的一条腿。
刘向东倒也硬气,除了几声闷哼声外,再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他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抬着头,忍着越来越眩晕的脑袋,死死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男人的身影。
直到对方弯腰蹲下身子捡了枪,又搜了他身上的备用枪支时,刘向东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方才在黑暗中。
看着那有些扎眼的身高时,他心里头就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直到这会儿看清楚人,刘向东才彻底确定来人是谁,顿时勃然变色。
如果是旁人也罢。
可以说任何人都行!
刘向东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败在这个人手上。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一字一顿的喊出来:“娄!路!回!”
娄路回从腰间扯出麻绳将人困住,见他要气疯了似的,嗤道:“不错,消息的确灵通。”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刘向东的表情扭曲一瞬,又很快笑了出来,语气恶劣道:“我不懂,田宓这个女人真狠心呐,我那么喜欢她,她既然能拿了那笔黄金,就应该知道,那东西对于我来说代表着什么,她可真狠...”
娄路回眼神冰冷:“你也配说喜欢?”
说完这话,他没再与他浪费口水,而是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等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警察们。
刘向东无视对方的冷淡,继续笑的肆意;“怎么?被我说中了?那女人没有心的,她就是个祸害...呃...唔...”
娄路回嫌他烦,更不想听他再提到关于妻子的任何一个字,于是直接脱了刘向东的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刘向东...“唔...唔唔...”
见对方想要作呕,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的狼狈模样,娄路回才满意几分,甚至还‘好心’的告诉对方:“你爸搞破鞋的事情,是我找人捅出去的。”
听得这话,几乎快要恶心晕过去的刘向东爆睁着眼睛瞪着他,同时不顾伤势疯狂挣扎起来,嘴里更是发出“呜呜..”的沉闷嘶吼声。
娄路回相信,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这会儿的他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眼神,他看多了,哪个不法分子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不这样?
啧...能气死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