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姚冬梅都动刀子了,追着马二花喊打喊杀的,马二花那手臂上血糊拉的,吓人。”说到这里, 田雨还应景的搓了搓手臂上渗出的鸡皮疙瘩, 对于普通人来说, 一个血人追着另一个血人的场面实在有些吓人。
田宓皱眉:“马二花不会做了什么事吧?不然以姚冬梅那性格能暴起?”
姚冬梅来了岛上几个月,再是沉闷, 大家也多少了解了她的性格, 用唯唯诺诺那都是好听的。
刚来部队那会儿虽然也憔悴, 但人不瘦, 甚至有些富态。
但这几个月下来,人都快要瘦脱相了,鬓角更是生了白发,明明才三十出头。
所有人都肯定姚冬梅是被周大军母女俩磋磨了, 包括那两个越来越瘦小,越来越沉默的女孩。
为此,不止梅婶子亲自上门劝说,就是柳政委也点拨过周大军好几回。
但似乎没什么用,姚冬梅的气色依旧越来越差,马二花则在外头直呼自己什么也没干。
这话当然没人信,若是真的什么也没干, 怎么会将人逼成那般模样?
但外人能帮忙的终是有限, 最主要的还是得姚冬梅自己立起来才行。
田雨也不懂:“大概就是...兔子急了咬人了?反正肯定是被逼狠了吧...行了, 姐先不跟你说了, 我得去卫生站瞧瞧去, 柳政委这会儿肯定也知道情况了, 等他过来,咱们这些军属就不好待在那耽误事儿了。”
撂下一长串的话,她就匆匆抬脚离开。
只是才走到大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家里有鸡蛋吗?”
田宓还真不知道,自从孕后期到现在,厨房她都很少进了,所以听得这话,下意识就看向顾婶子。
“有,有好几个呢。”
田雨:“先给我,这都去医院瞧了,不管咋说,邻里邻居的,周大军还是你姐夫手底下的兵,人流了那么好些血,空手去不大好。”
田宓懂:“要几个?”
“8个吧,有吗?”
顾婶子点点头,匆匆忙忙去了厨房:“应该有,你等等。”
见状,田雨又勾着脑袋喊了一嗓子:“婶子,要是不够,就拿4个鸡蛋,二两红糖。”
“哎!”
听到了顾婶子应了后,她又看向妹妹,解释道:“鸡蛋晚点还给你,这红糖算是你家的,你人不去,东西还是要带的,不然妹夫那边过不去,到底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宓丫头你也别糟心,这就是人情世故,不管心里多不如意他们家,这个时候咱们面上要大度些。”
这话大姐不说,田宓也知道,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既然都动刀子了,你就不要靠的太近,要是她们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就先回来,别给自己误伤了。”
“放心吧,你姐我精着咧,倒是你,可不许出去哈,等着我过来告诉你具体细节。”
顾婶子拿着4个鸡蛋另2两红糖过来,递过来的时候道:“家里拢共就剩下9个鸡蛋了,给出去8个,明天早上就不够吃了。”
田雨伸手接过,想了想直接揣进衣兜里:“这就刚好,我先走了,你们在家里等着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快走出去了好几步。
等看不到人影,顾婶子才掩上门,感慨了一句:“太吓人了,这得多大的仇怨,才能动刀子哟...”
想到马二花那朵老白莲,田宓也不知道咋说,反正跟那样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婆媳这种敏感的身份,逼疯人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她明白,经过今天这件事,马二花肯定不能再留在家属区里了。
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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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闹的太大。
往日里,家属院里发生的最大事件,也不过就是女人们打一架,从来还没有见过血的。
所以这一次的事件,不止是整个家属区都惊吓到了,就连部队那边也因为这消息震了震。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虽然知道这事跟自家没有关系,但妻小就在家属院里,所以在大多军官往卫生站冲的时候,楼路回却一路狂奔回了家。
见到妻子好好的待在家里,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将人拢在怀里拍了拍。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田宓。
见状,顾婶子好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年轻呀...感情好着咧。
田宓埋在男人怀里,有些哭笑不得:“抱着我做什么?不是我,是周大军的媳妇儿跟他妈马二花。”
“我知道,就是怕她们发疯起来误伤到你。”天知道刚才听到家属院里的见血事件时,他心脏都紧张的疼了,就怕妻小也遇到危险。
直到这会儿将人抱在怀中,确定她是安全的,娄路回的心脏也还是跳动的厉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姐十几分钟之前就去了卫生站,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田宓觉得被勒的有些上不来气了,挣扎出丈夫的怀抱后牵着人去了卧室。
田宓是个喜好享受的,不止客厅里摆了沙发,就连他们卧室,也定做了一个双人的,虽然都是木头的,没什么花样,但在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花垫子,瞧着也是有模有样。
她让丈夫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侧身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拽他的耳垂:“好了,这样也是抱着,快说,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啊?马二花到底做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把姚冬梅逼成那个样子啊?”
娄路回被妻子逗笑,双手抱着她的腰,脸也埋进她的脖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梅婶子让人过去通知柳政委跟汪旅的时候,只说了几句...马二花偷偷给姚冬梅吃了落胎药...”
田宓震惊的不行:“为什么?姚冬梅怀孕也就才三四个月吧?有人告诉她是男是女了?”
“不懂,甜甜,我得走了,团里还有事情,你在家里不要出去,不熟悉的人来喊你,也不要开门知道吗?”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没头没脑,田宓从来不是个迟钝的人,她总觉得丈夫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对上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时,到底什么也没问,只是笑道:“放心吧,我能去哪里?你忘啦?我坐月子呢。”
闻言,娄路回笑着揉了揉妻子的脑袋,才大步出了房间。
田宓没去送人,只是怔怔的盯着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坐回了床边。
几秒钟后,她又将孩子们的小推床拉到了床边,看着已经有二十天,明显大了不少,也白了不少的珍珠跟小贝壳,慢慢压下了心底的不安。
等心绪平静下来,田宓又有些好笑。
从前吧,她胆子比天大,但凡刺激的极限运动都想去挑战,那会儿都没怎么害怕,现在只因为丈夫一句话,就变得不安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有了软肋,就会变得畏手畏脚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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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没有在卫生站待很久,毕竟家里还有个小祖宗,所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人就回来了。
鸡蛋红糖也没能送出去,她将两样东西从兜里掏了出来,搁在桌上才道:“没瞧见姚冬梅,还在抢救,不过...”
说到这里,田雨面色不大好看,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才道:“孩子没保住,听说是个男孩。”
“为了什么?”但凡是女人,都听不了这种事,田宓很是不懂马二花这么做的原因:“难道真的有人跟她说怀的是女孩?”
提到这个,田雨那就更来气了:“那马二花就是个祸害,你能信不?就因为前些天,她那才7岁的二孙女对着姚冬梅的肚子喊了声妹妹,她自己夜里刚好也梦到姚冬梅肚子里是个女娃,就觉得是老天爷给她的指示,所以前两天去屯子里买了草药,骗儿媳是安胎药,直接就给落了胎...本来她还委屈嚎哭的,后来听医生说,被落下来的是个男胎,才疯疯癫癫交代了,唉...不过后来医生又悄悄跟梅婶子说了一嘴,那男孩就算不用落胎药,也活不了,姚冬梅太瘦了,身体不行。”
无论如何,田宓都没想到,引发姚冬梅动刀子的居然会是这么狗血的开始。
就因为一个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就...因为一个梦?
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半晌,田宓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也不再纠结...旁人的事,好与不好,也用不上她去评判,听听就罢。
“大姐,最近你也别单独过去了,谁知道马二花会不会发疯,除非大家都去你再去,其余时间就在家里呆着吧,等部队那边的通知,这种时候咱们顾好自己,就是不给旁人添麻烦。”虽然觉得丈夫当时那话中有话,但也只是田宓的一个猜测,更没有办法与大姐明说,只能这样旁敲侧击一番。
被妹妹提前说完了她打算要说的话,田雨笑着白了她一眼:“还用得着你说?你姐我在部队了都多少年了?不过既然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也就不念叨你了,得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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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丈夫回来的时候,田宓没有再提姚冬梅的话题。
而是说起了孩子们的事情:“你闺女白□□着我笑了,特别可爱,你说小时候那么丑,小猴子似的,怎么才二十来天,就越来越好看了呢?”
其实还是有点丑的,但是吧,每天抱着、哄着,这种喜爱也在不断的加重,所以即使小家伙们依然没能长成白胖的包子,但田宓就是觉得哪哪都好看。
“笑了?真的假的?这么快就会笑了吗?”娄路回又是惊喜又是好奇,顿时晚饭也不香了,匆匆吃完便回了房间看孩子。
刚好小家伙们醒了,这次虽然没有笑,但在夫妻俩趴在小床边与他们说话的时候,也已经能咿咿呀呀回应了。
不得不说,比起之前除了吃就是睡的日常,能开始互动,实在给了做父母的很大惊喜。
这一抹惊喜,一直维持到男人洗完澡,还手欠欠的想要抱闺女。
见状,田宓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才哄睡着的,给闹醒了你哄啊?”
娄路回摸了摸鼻子,很想说他又不是没哄过,但是他不敢。
于是只得老实上床,抱着妻子述说他这会儿还在激动的情绪...
一直到陷入了梦乡,田宓也没觉得丈夫有什么不对。
只是等到半夜起床给孩子们喂N时,没在床上看到回回,她似乎也没有觉得很吃惊。
更多的则担心,担心这会儿,不知道身在何方的丈夫,会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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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阴天。
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星光与月辉。
深夜,除了风吹过时树枝的摇摆簌簌声外,几乎死寂一片。
娄路回借着浓重的夜色,绕路躲进了汪旅办公室内,等着那只‘鳖’出现。
未免暴露自己,他没有带手表,毕竟指针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也有暴露他行踪的可能性。
不过他受过训练,心里也一直在估算着时间,他十点钟过来的,这会儿蹲守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大约在凌晨一点左右。
如果没算错的话,今天,上次偷文件的人就会再次光临,否则,她又何必将事情闹的这么大?
就是不知道,她会先来自己这边,还是去唐大海潜伏的柳政委的办公室呢?
时间在娄路回的耐心等待中,静悄悄又过了大半个小时。
在人最困倦疲乏的时间里,有些拖沓的脚步声,正在慢慢往这边靠近。
若是胆小的人,难免会被这突来的动静吓到,但藏在暗处的娄路回却眯起了眼。
来了!
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故意露出脚步声,明显是在试探有没有人。
如果自己或者唐大海被骗了出去,对方最多说是走错路了就能含糊过去。
娄路回倒不担心唐大海那边,别看他平日里老不正经的模样,其实比谁都精,所以他没有分心注意隔壁,只顾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许是觉得试验足够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娄路回就听到了有东西插进窗户缝隙的声音。
是他这边!
来人的动作很是熟练,只用了十几秒的功夫,上了插销的窗户便被无声的打开了。
然后,黑暗中,影影绰绰间,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窗户处利索的翻了进来。
落地无声。
汪旅办公室里面,除了几个上了锁的文件大柜子外,就只有一张掉了漆,半旧不新的桌子与几把椅子。
娄路回这会儿整个人都贴在最里边,木柜与墙之间的缝隙处。
他的个子比文件柜要高一些,所以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就一直半蹲着。
好在来人也不想耽误时间,快速又熟练的打开了文件柜上面的锁。
再然后,她掏出一个只有一点点细微光线的手电筒,不露半点余光的埋进柜子里挑挑拣拣。
这期间,娄路回如同石块一般,一动也没动,就这么等着人翻找她要寻的东西。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总算等到人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而此时,时机成熟!
娄路回身形一闪,猛的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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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矮小的身影反应极快,发现自己暴露后,一秒没耽误,直接一个灵活的后空翻,就要从窗户翻出去。
只是她的动作再快,也还是比身高腿长的娄路回慢了一步。
见她要逃,他一个旋踢,长腿横扫,直接将如猴子般灵活的矮小身影踢的砸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听到这边动静的唐大海也及时出现在窗户口,挡住了对方逃走的机会。
“啪!”娄路回开了办公室的灯。
黑夜中,灯光乍亮,正常人的眼神都会眯上几下,但娄路回跟唐大海眼都没眨一下,全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倒在地上,正在抹着嘴角血渍,满眼仇恨瞪着他们的女孩。
是的,一个六七岁大小,身高堪堪一米二的瘦弱女孩。
唐大海趴在窗口,像是打量猩猩般的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身高腿长,一脸肃穆的男人:“让你轻一点,瞧瞧,一脚就给人踢出血了。”
娄路回冷冷道:“我已经收了一半的力道了。”
“是吗?”唐大海一脸的讶异,然后又看向地上的女孩,略嫌弃道:“这...咋派这么个玩意儿过来?太弱了吧?”
闻言,女孩稚气的小脸上,立马爬上了个不符合年龄的阴鸷笑容。
知道自己人赃俱获,说破天去也没有用,她索性也不掩藏了,张嘴时,就连声音也变成了成熟的男音:“弱?我要是弱,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混几个月?还能把文件传送出去?倒是姚冬梅那个女人居然敢出卖我?她这是不想要她小女儿的命了?”
“妈呀,是个男的?”唐大海眼神闪了闪,隐晦的与老娄对视了一眼。
仅仅从这一句话,两人就大约猜出对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家伙。
然后他就像是没听到对方的炫耀与威胁似的,浮夸的做了个倒仰,未了还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一副吓得不轻的架势。
娄路回...
娄路回没再去看战友做作的表演,沉着表情上前将人捆了起来,期间还不忘卸了对方的下巴。
见老娄咔咔一顿收拾,唐大海故意道:“哎呀,老娄,你轻一点,人家是个孩子呢。”
“孩子个屁,说不定年纪比你我都大。”这种特殊体型的敌特可不好培养,尤其那脸,真的跟小女孩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身后的组织不小,参加过的任务应该也不少,说不定还能从他的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所以该做的防范他自然不会落下。
这般想着,他又伸手,在对方愤恨的眼神中,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大摞文件。
只是待看清楚上面的文字时,娄路回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是他们以为的全军下半边计划图,而是所有军官的完整资料。
显然,上一次偷走的计划书,不止是试探,还是一记烟雾弹。
这人,想要的应该一直都是军官们的资料。
只要一想到对方得了这些资料,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控危险,娄路回的头皮都要麻了。
“哎呀呀,别这么戳破人家嘛...”唐大海没有注意到娄路回眸底的风暴,还在那里怪声怪气的故意气对方的时候,就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
他依旧趴在窗口防止意外,但视线却扫了眼不远处打着手电筒过来的一队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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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汪旅与柳政委,还有一众军官都赶了过来。
其中,除了汪旅跟柳政委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全是被首长们的警卫员喊过来的。
不过陆续赶过来的没有一个是傻子,看清楚屋内的场景,立马就猜到了大致情况,然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了娄路回的简单解释,又接了他塞过来的一叠资料,汪旅脸色可以说是黑如锅底,他眼神如利刃一般上下扫视了番被困成粽子的敌特,才朝身后看去。
没在人群中看到周大军,他皱了皱眉,又看向唐大海:“周大军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去将人先关起来,这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那身军装已经不配穿了。”
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出来,跟敌特生活了将近半年,都没能发现异常,最后还是姚冬梅同志,拼了半条命,才在手术室里递出了消息,简直就是笑话。
虽然在她递出消息之前,他们已经差不多锁定了目标。
且,若不是为了弄清楚敌特如何跟外面传递消息,他们早就将人抓了起来。
但想到姚冬梅同志提供的更危险的消息,汪旅遗憾的闭了闭眼,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了,他大手一挥:“将人关起来,轮流审。”
“是!”
娄路回刚要上前,就听汪旅道:“路回,你先回去休息,大海也是,关了周大军就回去休息,都熬了一晚上了。”
唐大海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听到这话,远远的应了一嗓子。
只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毕竟周大军周副营长是他手底下的兵。
这事闹的,抓到敌特的好心情全没了。
陪他一起的还有三团的政委陈刚,他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干活吧,周大军这事不好说,你先别去旅长那边求情。”
“老子有病?就是再爱护手底下的战士,也得看是什么人。”唐大海很暴躁。
陈刚叹气:“你懂就好,就怕这一次,全军都要因为周大军的马虎吃挂落了...”
说到这里,饶是陈刚心性再稳,也有些想骂人了。
就算那敌特有几分像自己的孩子,但周大军跟马二花也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过孩子们,居然认不出来?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