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这一次不是抱团儿往下落的大雪。
而是零星撒着雪粒。时不时还被突来的斜风吹的可怜兮兮的那种。
当然,屋外风雪的纷争,并未影响到屋内人的温馨。
大红色的床铺上, 娄路回侧身拢着熟睡的妻子。
两个小时过去, 他依旧被跟甜甜有了孩子这一好消息,给震惊的内心滚烫。
真的太快了。
快的有些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尤其这会儿, 看着妻子睡的脸颊粉扑扑, 他的心更是说不出的软呼。
甚至生出一种不想出门,永远陪着她的冲动,总担心孩子气的妻子,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磕着绊着。
无奈现实不允许, 娄路回再次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心知不能再拖拉下去了,部队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所以他只得强迫自己离开温柔乡。
不想再是轻手轻脚,当坐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还是吵到了人。
听到妻子的哼唧声,娄路回赶紧回身, 却见刚才还窝在自己怀里的妻子, 这会儿已经翻身换了个姿势。
只见她双手高举到脸颊两侧,作投降状,右腿也蜷缩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了,妻子睡觉是个没规矩的,被他拢在怀里还好,要是一个人, 能从床头睡到床尾, 还特别喜欢钻被窝。
娄路回俯身准备给她将手脚调整好, 不想才伸出手,就发现她因为手臂上举这个动作,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腰腹。
顿时,他盖被子的动作一顿,然后俯身在那嫩白处,不带任何旖旎意味的落下了一个亲吻。
真不可思议,这么纤瘦,他单手就能轻松举起来的甜甜,居然怀孕了。
还是在这盈盈不及一握的地方,孕育了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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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娄,真假的?我听人说小嫂子怀孕了?”当娄路回满面春风的走进办公室时,迎面就被老友的话,将浑身的得意给砸的七零八落。
他皱眉:“你听谁说的?”
见他态度不对,周建设也收了脸上的笑,不解问:“啊?没怀吗?那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整个部队都知道了吧?嘿!这不是缺德吗?妈的,要是被老子知道是谁,我一定要抽死他。”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他想要瞒三个月再公布的计划泡汤了。
“不行,我得去找找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瞎传的消息。”周建设气的不轻,撂下这话,便匆匆忙忙要往外走。
娄路回无奈:“回来,你嫂子是怀孕了。”
周建设摸门把手的动作一僵,他回头,有些不可置信问:“那你这黑脸是给谁看的?小嫂子怀孕,你不高兴?”
“滚犊子,老子高兴的很,瞎想什么呢?”娄路回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到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见状,周建设也赶紧给自己泡了一杯:“那你刚才黑脸是什么意思?”
娄路回眯眼:“你不懂,我听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对外公布。”
闻言,周建设一言难尽,他是真没想到老友居然还信这个。
不过既然不是人家的恶意传播,他也就不再上火了,而是笑着对他举了举茶缸:“兄弟,恭喜啊。”
娄路回勾起唇,也回举了下,笑的一脸幸福。
见他高兴成这样,周建设有些羡慕的同时又觉得酸。
好兄弟结婚后,变化还是很大的,工作中不明显,但每每提到小嫂子,他整个人就会软和下来。
周建翘起腿,人也往椅背上靠了靠:“既然嫂子怀孕了,这几天你就少过来,我给你盯着,反正过年了也没啥事。”
娄路回点了点头,也没跟好友客气,他的确不大放心小妻子一个人在家,起码在她刚怀孕不适应的时候,他想多陪着些:“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晚点再去跟汪旅打声招呼。”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他放下杯子,坐正身体,拿起了电话机。
“给家里报喜?”
“嗯,本来打算三个月后再说的。”说到这个,娄路回心里还是有些怨念。
他先给老丈人去了电话报喜,本来想碰碰运气的,毕竟大后天就大年初一了,说不定老丈人已经回了朝阳村,不在夭港派出所了。
却没想到,他的运气不错,老丈人正在做年前最后的总结报告,打算下午就领着四丫头跟小儿子回家的。
娄路回先是态度恭敬的给老丈人提前拜了个年,寒暄了一番,才说出甜甜怀孕的好消息。
不出所料的,电话那头的老丈人乐的爽朗大笑,这对还未见过面的翁婿,隔着一根电话线,两边恭喜。
最后,娄路回还单独跟四姨子田雪还有向阳小舅子通了电话。
当然,与田雪多说了几句,毕竟小舅子年纪还太小了,他知道妻子惦记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便叮嘱机灵的四姨子回家后该注意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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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小嫂子最小的那个妹妹?”见好友笑着挂了电话,周建设挑眉问道。
“对,小丫头鬼灵精的。”娄路回应了一声后,又重新拨给了父亲。
等电话拨通后,因为时间有限,他便直奔了主题:“爸,提前给您拜个年...往年不拜那是因为没娶妻,嗯,您猜的不错,的确是甜甜让我打给您们的,不然您儿子还真想不起来...呵呵...您儿媳不在,好,我会转达,对了,爸,甜甜除了让我给您跟妈还有大姐提前拜个早年外,顺便让我告诉您,您有孙辈了...?爸?爸?...您听得见吗?...爸?”
就在娄路回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的时候,就听到电话那头父亲声线平静的追问:“你说...儿媳怀孕了?”
“对,一个半月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儿媳,这两天我让你妈再整理些孕妇合适的用品寄过去。”
听到电话被挂断,娄路回也不意外,他爸嘛,一直是这般八风不动的。
然而,他却不知,他口中八风不动的父亲,挂了电话后直接朗声大笑,惊的门外守着的警卫员小李跟小张面面相觑。
周建设好奇:“小嫂子让你打的电话?”
娄路回点头:“是她让我打的。”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老友,难得好心提点:“以后等你娶妻了,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你妻子让的,你都要说是妻子叮嘱的。”
“为什么?”
“活该你娶不上媳妇儿,这还用问?当然是促进婆媳关系的和睦。”娄路回一脸过来人的得意洋洋。
兄弟变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周建色无语的抹了把脸,“伯父什么反应?是不是也特别开心?”
“肯定的,不过他老人家要面子。”娄路回起身,出门将茶缸洗干净回来,又收拾桌上的东西,才戴着帽子往外走。
等走出去几步,见周建设一直跟着自己,他停下脚步看着人问:“你这是...要跟我去找汪旅?”
周建设扬眉:“是啊,刚好有点事情。”
娄路回真诚建议:“你要不要晚一点再去?”
“为什么?”
见好友还没反应过来,娄路回无奈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一个月,但是我结婚有孩子了。”
“我知道...艹,完了,我最近日子惨了,汪旅要念死我,老娄,你还是不要请假了,我反悔行不行。”
闻言,娄路回头也不回的直奔旅长办公室。
“哎!说话呐,我不给你顶班了。”
“也不差汪旅这一点,反正最多明天,你妈电话就过来了,习惯就好。”两家关系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以他妈的性子,肯定到处报喜。
“艹...我习惯你大爷的!”
娄路回得意回头,一脸的挑衅:“那你还要跟我去找汪旅吗?”
“牲口!”被催婚催到头秃的周建设撂下两个字,黑着脸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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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娄路回得意的嘴脸也没能维持多久。
画面一转,就见他坐在汪旅的办公室内,木着脸不确定问:“汪旅...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田家那个小姑娘,就是在卫生站做护士那个叫田芯的,你婶子说她是个好姑娘,你觉得,把我家临坤或者临耀说给她咋样?”
娄路回...“这不大合适吧?”一个笑面虎,一个炮仗,就三妹那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的老实性子,不得给人欺负死了?之前不是委婉拒绝过一次了?咋还问?多叫人为难。
汪旅一瞪眼:“哪里不合适?”
当然不好将心理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于是娄路回委婉道:“三妹才16岁。”
“马上不就17了?咱们又不是立马结婚,就是想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合适可以先订婚嘛,等姑娘到20了再结婚也等得起。
汪旅是真想结这门亲。
在田芯小姑娘没来部队之前,他就玩笑似的跟妻子提过一嘴。
没想到妻子记在了心里,等田芯过来后,她有意跟小姑娘接触了几次。
后来回家说,说是个很踏实,很真诚的姑娘,尤其能吃苦,对于未来还有目标,最重要的是,那是个知恩感恩的。
人嘛,出身差点没事,品性才是难求的。
当然,他也不否认,除了觉得田芯是个好姑娘外,想要让儿子求娶,也是有私心的。
在汪旅眼中,不管是从农村爬出来的陈刚,还是颇有家底的娄路回,都是能力突出的厉害角色,将来的发展都不会差。
自家儿子若是能跟这俩小子成了连襟,又有了他这层关系在里面,往后也能更好的相互扶持不是。
当然,有眼光的不止他一个,田芯小姑娘来部队不到一个月,已经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年轻军官。
只不过碍于小姑娘年纪太小,不好行动罢了。
但若是等田芯长到18岁,那可就不一样了。
娄路回自然懂老旅长的心思,但他是真不想蹚这个浑水。
他可以肯定,要是答应了,回家能不能上炕都另说,自家小妻子瞧着甜软,亮起爪子的时候,可不会含糊的。
但汪旅虎视眈眈,他一口回绝也不大好,毕竟人刚才还批了他几天假,这般想着,娄路回轻咳两声:“咳...汪旅,这事要不你问问大姐夫吧,他是老大,我听他的。”
捏着文件刚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莫名话的陈刚,下意识觉得不对。
于是他当做没有听到一般,将手里的报告递给汪旅:“旅长,您让我统计的,附近农场的几个文工团的信息,都在这里了,您看看,需要联系哪家,您跟我说,我这就去安排。”
汪旅摆手:“这个不急,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说着,他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未了还道:“我也就是提个意见,路回这臭小子非说你是老大,要问问你。”
闻言,陈刚笑着看了眼不要脸的连襟,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来,思考几秒才笑眯眯道:“汪旅,是这样的,这事我们做姐夫的的确不大好问,要不这样,您呢,先跟临坤还有临耀提一下,三妹翻年才17岁,我记得临坤过完年就23岁了,临耀也21了吧?他们不一定能接受年龄相差这么大的,要是他们不愿意,我这头先跟家里说了,不是叫我们女方难做吗?”
听了这话,娄路回悄悄对着老陈比了个大拇指,政委的心眼子多,没毛病。
果然,汪旅认真思考了起来,须臾他摆手:“你说的对,我们是男方,得我们先表态才行,晚点我给臭小子们去电话,让他们都回来过年,你们先忙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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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茅台,藏在你家。”出了门,陈刚趁火打劫。
娄路回低笑:“行。”
其实方才那套说词他也想到了,他只是担心,万一临坤或者临耀真同意了,不好收场,才没有开这个口。
当然,他也不至于完全黑心肠,若是真出了纰漏,他会出面跟汪旅说清楚,至于家里嘛,只能麻烦大姐夫去灭火了,他可不想被妻子挠。
想来老陈也是清楚他的心思,才回敲了他一瓶茅台,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看样子要再打一个电话给老父亲了。
不过...“你就那么笃定临坤跟临耀不同意?”
陈刚勾唇,儒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啊,有几个能够接受相亲的?他们心里头都向往着进步青年们的自由恋爱,更何况临耀就是个炮仗,一门心思在部队里,估计还没开窍,至于临坤嘛...那小子瞧着好说话,其实心硬的狠,我们打赌,年前,他肯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拒绝回来过年。”
娄路回一口回绝:“不赌!”
陈刚一脸可惜的“啧”了一声,本来还想再赢一瓶茅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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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家人外加一个周建设,九个人再次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陈刚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大年三十晚上,附近农场的文工团会过来表演,你们想看,就给你们留位置。”
“农场还有文工团?”田宓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些好奇。
娄路回又给妻子碗里夹了快鲍鱼肉:“嗯,有,不过规模不大,今年省文工团表演没轮到咱们部队。”
“唔...都有什么表演啊?”
“唱歌、跳舞、诗朗诵吧,每年都差不多,想看?”
田宓点了点头:“反正也没事。”就当看春晚了,好歹是个气氛。
陈刚正在给腿上的宝贝胖闺女喂饭,闻言笑道:“今年应该更有看头。”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埋头苦干,吃了一脑门子汗的周建设。
周建设翻了个白眼:“大年三十晚上我值班。”
田宓眨了眨眼:“啥意思?”
“联谊吧,部队里单身汉子多,汪旅跟柳政委两人安排这一出,大概是想给年轻男女一个机会。”
听得这话,家里的几个女人全都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唯一一个单身汉猛瞧。
周建设...关他什么事?
娄路回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也别排斥,万一遇到合适的呢?你看我跟你嫂子,不也是经大姐介绍的?”
周建设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滚犊子,之前被你骗就算了,现在还忽悠谁呢?当老子不知道你对小嫂子一见钟情,后来拐弯抹角的将人娶回家的。那会儿我想多看两眼照片,都不给看。”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众人哄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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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觉得周建设有些抗拒结婚啊?他是有喜欢的人嘛?”晚上回家的路上,夫妻俩牵着手漫步在黑暗中。
“应该没有,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那为什么这么抗拒,他是不婚族吗? ”这么酷的?
脚下有一块冰层,娄路回拉着妻子绕开才回:“前几年他也相亲过几次,只是每一次都没有合眼的,可能就不相信相亲了吧。”
唔...这种事情不好劝人,田宓也就是好奇几句,对于旁人的婚姻观、择偶观她并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那是人家的私事...
等到家后,两人梳洗完就躺在了炕床上,漫无边际的闲聊。
“咱们买一个收音机吧?”
炕上太暖和了,田宓觉得,只要不出屋子,北方的冬天比南方可舒服多了。
这不,洗完澡,往上一躺,暖和的人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闻言她打了个哈欠:“你想听?想听就买呗。”
娄路回轻笑:“给你买的,你现在闷在家里,又不好下海,很无聊吧?”
其实田宓觉得她现在的身体下海应该也没事,毕竟之前下过那么多次,她跟孩子不都好好的。
但知道怀孕后,人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不说丈夫跟亲人们娇惯她,就连她自己做事也束手束脚起来,完全不敢抱着应证的心态下水。
万一呢?
所以她已经决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尽量不要下海了。
这么一寻思...可能真的会无聊哎。
只是...“收音机里面有什么啊?”
“大概是新闻、相声、故事跟戏曲这些?”
田宓又打了个哈欠,想想家里厚实的存款,便可有可无道:“买一个也行,新闻时事还是要关注的。”
闻言,娄路回“嗯”了声:“回头我给爸去个电话,让他从北京给咱们弄一个好的,刚好过完年让战友带回来。”
田宓已经习惯了丈夫找公婆薅东西,反正她努力给长辈回礼呗,于是她“唔”了声,困顿的闭上了眼。
“困了?”娄路回将揽着人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则小心的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然后动作就僵硬了。
“唔...”
“甜甜?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开始显怀...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掌心里,那有细微凸起的小腹突然缩了回去,娄路回下意识抬头看人。
田宓已经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男人,凉飕飕道:“有没有可能,是我吃多了?或者你的意思是...我胖了?”
男人滚动了下喉结,头皮开始发麻,感觉...不大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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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起床号响的时候,田芯立马翻身下床做早饭。
前几天,她鼓起勇气,去请教了擅长妇科的梅医生如何给孕妇调理身体。
如今姐姐们都怀着孕,她希望自己能帮上一点忙。
白天她基本没有时间,晚上也不一定能准时回来,所以便跟大姐约定好,每天早上她负责做一大家子的早饭,这样起码能让大姐多睡一会儿。
当然,如今也要把二姐跟二姐夫的带上。
一开始不说大姐二姐不同意,就连大姐夫二姐夫也不愿意。
可是她想帮到忙,她想报答姐姐们,所以,难得跟姐姐们强硬了一回。
好在,最后她争取到了,哪怕只需要照顾到大姐跟二姐出月子,她也很开心。
“三妹。”陈刚准备出门晨练,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小丫头神情愉悦的和着面,笑着喊人。
对于妻子的两个妹妹,相处下来,他是真心觉得不错,包括未见面只通过电话的四妹。
这几个姑娘除了被老丈人抽空教导外,几乎是野蛮生长大的,性子虽然各有不同,但本质却都一样。
心正!
田芯回头:“大姐夫?怎么了?”
陈刚:“没什么,就是明天晚上的文工团表演,你要是有好朋友想看,就跟我或者跟你二姐夫说,我们给你留位置。”
部队将近一万人,过年回去的只是一小部分,所以全部挤在一起看表演,除了前面十几排,后面真看不到什么。
听到姐夫的话,田芯立马笑应:“我知道了,谢谢大姐夫,等吃完早饭,我去宿舍问问。”
陈刚点头:“今晚之前告诉我就行。”
“...好!”